“黄河边就有。”
“太好了,”王小麦精神大振,“既然如此,倒省了不少功夫,劳烦大师带我去看一眼。”
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在王小麦快吐出来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了。第一次做马车,没想到会这么晃,真是佩服袁守诚那个老道士,坐在马车里就跟个雕像一样,一点都不带晕的。
下车呼吸了几口河边的新鲜空气,终于缓过了神来,顺着水流的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河边就有几台正在转动的水车。
离得近了,能听清木质转轴“吱吱”的摩擦声,声音很大,连扬上来的水声都遮盖不住,差点忘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滚动轴承,只靠加一点油脂减少转动摩擦。王小麦走到一架略小的水车前,用尺子量好了需要的尺寸便返回了工坊。
第二天,铁匠拿着王小麦递过来的图纸一瞧:“公子能否赐教这是何物?”
“这叫滚动轴承。”王小麦指着设计图给他解释,“大小两个铁环中间嵌入滚轴,能大大的降低摩擦阻力,若是大叔能把这东西做出来,那我们的发条材料就好办多了。”
“中。”铁匠拍着胸脯保证。
又把一张图纸递给老和尚:“劳烦大师按图上的要求定制一个石碾子,尺寸一定要精细,表面需要抛光。”
“这是何意?”老和尚不解的问。
“制作发条需要的钢材要求很高的弹性,必须要用这种方法压出来才行。”王小麦耐心的解释道。
天气越来越冷,在王小麦的亲自督促下,工匠们日夜赶工,终于制造出了一台原始的轧钢机,机器动力就是河边的水车。
“公子制造的这个滚动轴承太好用了,”工匠们一脸的兴奋,“水车比往常转的快了很多。”
“开始吧。”王小麦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命令。能不能成就看今天了,天气这么冷,黄河随时会结冰,要是今天失败,只能等来年再重新设计,那浪费的时间就长了。
精铁条是铁匠根据经验打制出来的,足足有一丈多长,但却很薄,很快就被旺盛的炭火烧的通红,几个工匠拿着火钳将其从火上夹下来,迅速的放到轧钢机的入口处。在高速滚动的石碾子带动下,很快被卷了进去。
不一会儿,整根通红的铁条就被压成了铁片。河边的风很大,铁片很快冷却了下来,工匠正拿着卡尺量厚度。
“公子,前后的厚度一致,我们成功了。”
工匠的声音终于让王小麦松了一口气,又下令把剩余的钢材全部轧完,这才收工回了工坊。
“今天是除夕,大家这段日子以来都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王小麦端着酒碗说道。发条和齿轮的配合问题终于在年前解决了,老和尚还算有人性,虽然不让众人回去过年,但却给了两天的假期,又让人采购了酒肉回来供诸人过节食用。
“俺们只会干些力气活,还不是全靠公子?这一杯酒,应该先敬公子。”
“李叔就不要折煞我了,总之今天大家不醉不归。”王小麦一仰头,喝干了碗中酒,好久没喝过浊酒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众人都是不含糊,学着王小麦的样子一饮而尽。
酒至半酣,众人的谈性正盛,铁匠老李给王小麦满上酒:“公子这么高的学问,就是工部的官员也比不上,早晚要有大出息。”
“就是,”旁边的一个黝黑的汉子说道,“都是吃饭拉屎,公子咋这么聪明?把一根铁片卷在一块就把那些齿轮带动了,是不是心长了七窍?”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
“去你的,心长了七窍,那还是人吗?”王小麦笑骂道,“老梁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俺觉得老梁说得对,公子八成是天上的星宿下了凡,说不定是灶神,要不然咋做饭也这么好吃?”木匠老田啃着一只猪蹄说道。
王小麦差点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这都哪跟哪,还灶神。
“老田你个田舍汉,啥灶神?那是文曲星。”旁边的老李挖苦道。
“哪有什么神仙下凡,我也不过是读了几天书,等老哥你们家里的孩子上了学,个顶个的肯定比我强。”王小麦说道。
“我们哪有那个福分?能让娃跟着学些手艺,混个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老田晃着大脑袋说。
只有乱世,才会大规模出现寒门贵子,一旦社会安定下来,利益阶层就会产生自我保护的屏障,封建社会的集权制度导致了阶层的固化,很难有人才能打破这层屏障再往上升,尤其是社会安定下来之后。而利益阶层的固化就伴随着集权的衰亡,直到又有一批人上来推翻它,朝代更迭之后,建立起新的利益阶层,这似乎是封建王朝走不出去的一个怪圈。,,。请
第七十一章 一匹发情的马()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善哉,施主既然抱有宏图大志,又为何要退隐乡间?”
“我只是学人家附庸风雅而已,今天又是端午佳节,随便吟两句屈原的诗应应景,大师你想的太多了。”
“并非是老衲想的多,凡事皆有因果。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你们佛家不是说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既然都是虚的,又何必强求一些本来不该存在的事情。”
“施主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并非说一切有为法是梦幻泡影,施主心相佛中,又何必空谈佛经。”
王小麦一阵无语,这个老和尚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拉着自己聊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聊到一块去?
“我也不管梦幻泡影是不是有为法,总之在下的船准备好了就好。”
“施主为我佛门劳心劳力,老衲自然无不应允。”
“那就好,等今天上午的仪式完成,在下就脱离苦海了。”
“苦海无边……”
“好了好了好了……”王小麦赶紧打断他,“大师,我是个俗人,只想回家娶一房娘子,伺候家里两个老人终老,过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就不要再和我谈佛经了。我们家的人都很实在的,不信这些虚的。”
“如此,那老衲就不强求了。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老和尚诵吟着佛经,转身走远了。
王小麦摇摇头,这些大师真是邪了,年纪越活越大,说话却越来越让人听不懂。
“官人……”背后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凝儿,你来了。”半年多不见,这凝儿的倒是发育的很快,已经可以称得上玲珑有致了,尤其是初夏的天气里只穿着几件单衣,胸前已经颇具规模,再也不是当初的豆芽菜了。
“官人往哪里看?”凝儿双手捂着胸口,俏脸羞的通红。
“咳……”王小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这纯粹只是欣赏的眼光……”
“官人想看就看何必找这么多借口?”柳凝儿突然挺直了身子,一双手背到背后,“虚伪。”
“我会对你们这些还没发育的小孩子感兴趣?”王小麦侧过身斜着眼偷偷又看了一眼,“过两年再说吧。”
“小女子知道,官人喜欢柔娘姐姐那样的。”柳凝儿嬉笑着说。
“你真是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小麦无奈摇摇头,“我这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
“其实……”柳凝儿似乎有话要说,又摇了摇头,“官人为什么会在白马寺中?”
“一言难尽,”王小麦叹息了一声,“我叫你过来是有些事要交代。”
“官人请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官身,就不要叫我官人了。”
“那奴家该叫你什么?”
“叫我小麦哥吧。”王小麦想了想说。
“小麦哥……”柳凝儿低着头叫了一声,又抬起头,“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回洛阳和我们说?”
王小麦便简略把入狱之后的经过对她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自前年离开家,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祖父祖母了,现在我心里对他们非常挂念,今天的事情一结束,就准备回历城。”
“那……小麦哥,你还会回来吗?”柳凝儿眨着眼睛问。
王小麦沉默了半响,摇摇头:“或许吧……”
“小麦哥你想一去不回?那你在洛阳的生意怎么办?”柳凝儿有些急切的问。
“生意我听说你们打理的很好,我就不过问了,这里有一封契书,你和……柔娘每人三成,剩下的四成,若是洛阳的朋友有需要,你们从中给他们支取,尤其是颜勤礼那边,我听说他一直在洛阳没离开……”
“那小麦哥你呢?”
“我帮佛门做了这么大一件事,自然有一些报酬,宋老三那边一直经营着酒坊,他知道我在历城的地址,会定期把收益送过去的,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不用担心我。”
柳凝儿接过信,心情有些低落:“你连柔娘姐姐那里也不去道一声别吗?她今天也来了。”
“这些日子我脑海里最惦记的,还是家中二老,现在归心似箭,本来没想亲口向你们道别,只是听说你们来了,才对你交代一些事情,既然已经交代完,也就不必再徒添烦恼了。”
“你留下吧,”柳凝儿鼓起勇气说道,“家里不用担心的,我们已经替你给二老捎了不少银钱回去,你不用担心的。而且……我也舍不得你……”
“那怎么一样?”王小麦摸摸她的头,“子欲养而亲不待,外物怎么能代替子女尽孝呢?”
“可是……”
“好啦,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这些老朋友的,你谨记住我的这些话就行了,你也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只说是别人给你的书信就行了,就这样吧。”
柳凝儿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王小麦的背影,直到见他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凝儿,你去了哪里?午时快到了,我还一直怕山门开了后寻不到你。”柔娘见柳凝儿进了马车,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我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下车走动了一会儿。”柳凝儿换上一副笑容答道。
“肚子不舒服?那现在没事了吧。”柔娘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没事了……”
“那就好,”柔娘透过窗子向人山人海的山门处望去,“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咱们万万不能错过了,听说白马寺有件佛宝问世,我们这次来是专门瞻仰佛宝为官人祈福的。姐姐知道你不信佛,但一会儿叩拜的时候要诚心一些知道吗?要不然就不灵了。”
“官人他……”柳凝儿刚要说话,又响起王小麦的吩咐,急忙打住。
“官人怎么了?”柔娘转头看着柳凝儿,奇怪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件宝物未必是什么好东西……”柳凝儿想起王小麦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心里就有些不满。
“凝儿……”柔娘嗔怒道,“佛门净地,不可以胡言乱语,要是让佛祖听到了,怪罪下来,咱们两人不要紧,官人至今杳无音讯……”
“知道啦。”柳凝儿俏皮的朝旁边的小孙禹吐了吐舌头,逗得孙禹“咯咯”直笑。
“这么大人了,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怎么好找相公?”柔娘埋怨她说。
柳凝儿刚要回话,就听到人海中响起铺天盖地的声音。
“山门开了,”柔娘高兴的说,“我们也一起进去。”
两人一路随着熙熙攘攘人群进寺,走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到了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此时殿前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信徒,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驻足,这才注意到正对着大殿门口的地方立了一座钟楼式的建筑。
楼顶用红绸遮盖着,想来就是那件佛宝了。楼下围坐着一圈黄衣方袍的僧侣,僧侣外面,又围着几层灰衣灰袍的居士。
只听面向众人的那名老僧带头敲响了身前的木鱼,其他的僧侣也紧跟着他敲响了身前的木鱼,外围的居士也随后跟着一起敲响。一时之间,广场上的木鱼声盖过了人群的吵闹,众人连忙安静下来。
“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为首的僧人念了一段佛经,周围的僧侣居士也跟着吟诵起来,声音由小及大,广场上充满了梵音天籁。
周围的信徒也慢慢吟诵出声来,一时之间,黄钟大吕之声直贯云霄。
“咚……咚……咚……”人群的上空突然传来几声钟鸣,其声浩荡,经久不散。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刚才蒙着红绸的楼顶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揭开,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楼顶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箱,铁箱四面刻画着佛祖的雕像,佛祖手中各抱着一块白色的圆盘,圆盘四周上画着一圈刻度,中央有一根垂直的圆柱,圆柱上面有三根针状的长条,圆盘下面系着一块来回摆动的重物。随着重物的摆动,离得近的人还能隐约听到箱中有一顿一顿的声音传出来。
“此物名曰时钟,乃是佛祖为督促众生准时诵经所赠,上面有六十个刻度,每六个时辰循环一周……”
“那根的针自己在动……”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
“岂止,那根针转一圈之后,中间的那根针也跟着动了一下……”
“佛祖显灵了……”众人纷纷对着钟楼开始跪拜。
王小麦走出山门之外,朝身后的慧乘拱了拱手:“大师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施主为何不观完礼再走?”
“我是怕被恶心到,好好的机械摆钟,非得弄成是神迹,和你们这些神棍没什么好聊。”
“世人愚钝,自然需要我佛点化……”
“你去慢慢点化他们吧,拜拜。”王小麦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
“白白?”老和尚一脸的茫然。
早有等候的僧人为他牵来一匹马,王小麦小心翼翼的接过缰绳:“麻烦师傅,我问一下,这马怎么样?”
“施主放心,这是最好的良驹,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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