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颜家本来擅长的训诂之学就算是一件奉献远大于回报的工作,没想到颜勤礼感兴趣的这一行更是吃力不难讨好差事,这一家与生俱来的社会责任感真是让人动容。
正想的出身,一个身影却坐在了刚离去的颜勤礼的位子上,王小麦转头一看,顿时有些心虚,来人正是白马寺的慧乘老和尚。
“凝儿,给大师看茶。”王小麦忙站起身来向老和尚行礼,“慧乘大师莅临本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老和尚对柳凝儿道了一声谢,转过头看着王小麦,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笑容:“王助教如今誉满洛阳,还能想起老衲名,也让是让老衲深感荣幸之至。”慧乘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话中的涵义却是饱含嘲讽之意。
“大师请喝茶,这是本茶楼独创的泡茶法大师品鉴一二。”王小麦尴尬的岔开话题。
“茶是好茶,”慧乘轻啜了一口,“只是有些苦涩。”
“刚开始喝是这样的,不过细细品味的话,还是能尝出甘甜的。”
“只可惜,老衲这杯茶中,却只品尝出苦味。”
“那我给大师换一杯茶。”
“茶可以换,但有些事却无法亡羊补牢,施主留步,老衲先告退了,阿弥陀佛。”说完,起身离开了座椅。
“这个老和尚是什么意思?”柳凝儿看着慧乘离开,好奇的问道。
“唉……一言难尽。”王小麦便把事情的经过对柳凝儿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官人岂不是将这些和尚得罪了?”柳凝儿的脸色有些凝重。
“那也没有办法,”王小麦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也是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现如今只好谨慎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六十三章 盛会 中()
老和尚来者不善,话中的威胁之意就算刘达也能听出来,下差的路上,他都是一只手虚扶在刀柄上,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路上每一个神色有异的行人,怕是这些人有异动,他就会当场拔刀。
“刘达,不用这样草木皆兵的,”王小麦骑在马上宽慰他,“我怎么说也是个官员,什么歹徒敢光天化日的行凶?”
刘达闻言这才放松了一些,不过一双眼睛仍然是眼观六路,不肯放过风吹草动:“阿郎,既然那些秃驴打算对你不利,不如多调些兄弟们过来,万一有事,也能有个照应。”酒坊的那些兄弟现在正事没有,闲得发慌,天天酒肉伺候,一个个都吃的肠满脑肥,看着就来气。阿郎每月还给这么多工钱,真是浪费。
王小麦在马上沉思了一会儿:“这样也好,估计不会有人直接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他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倒是柔娘这边我不放心,因此今天才提早送她们回去。”
柳凝儿前两天也搬到了柔娘家中居住,说是方便和柔娘一起商量生意上的事。柔娘当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这个柳凝儿年纪虽小,但是却异常聪明,也知晓诗书,和她在一起学了两天,比自己闷在屋里苦死半月都管用。尤其是王小麦要求的那种特殊记账法,以前怎么学也学不会,这柳凝儿看了半天,就聊熟于胸,只可惜是个女儿家,要不然考状元也绰绰有余了。
“柔娘姐姐……”
柔娘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柳凝儿唤她,赶紧回过神来:“凝儿,怎么啦?”
“人家叫你你不应,错过了一场好戏。”柳凝儿不满的说道。
“什么好戏?”柔娘诧异的问。
“一路上,王官人隔着车厢的窗子偷偷瞧你好几回了……”
“不是瞧我吧……”柔娘有些心虚的说,“说不定是瞧你呢。”
“就算是瞧我,你脸红什么?”柳凝儿脸上带着调笑她说。
柔娘闻言赶紧用手摸了摸脸,言不由衷的答道:“我这是热的……”
“你想骗别人却骗不了我,那天我都看到官人拉你的手啦,俩人身子还贴的很近……”
柔娘被揭穿心事,脸色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王官人多好的人,学问又高,待人又好,他喜欢你,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姐姐干嘛还不承认?”
“谁说的,”柔娘羞的直摇头,“你说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柳凝儿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怎么好用这种事调笑。
柳凝儿却是流落了风尘半年,早看透了这些事,毫意,语气有些低落的说:“我倒是想,可我出身……怕是王官人嫌弃,再说他现在一张眼珠都在柔娘姐姐身上,哪有外人……”
柔娘听到她毫不避讳的袒露心扉,此刻却是有些心慌,忙开口道:“姐姐和你开玩笑,莫要当真……”待要往下说,马车却停了,从车窗往外一看,却是到了家门口。
柳凝儿跳下马车,又搀扶着柔娘下来,王小麦此时也下了马向两人走来。
“凝儿,你先进去,我有些话要和柔娘说。”王小麦帮二女从马车上接下随身的物品,又和马夫结清了车钱,约好了明日一早来接。
柳凝儿笑着从王小麦手里拿过东西:“那你俩慢慢聊,我先进去了。”
柔娘听出她话中的调笑之意,不由的想起那晚王小麦向她表白的一番话语,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垂着首不知如何是好。
“……此事你看如何?”王小麦一番言语下来,却发现柔娘神色有异,不似在听自己说话,忙开口询问。
“……我还没想好。”柔娘脱口而出。
“还没想好?”王小麦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件事需要想什么?你只需要暂避一阵,等我想出办法再搬回来就是了。”
“啊?”柔娘迷茫的看着王小麦,“官人在说何事?”
“你没听我说话?”王小麦奇怪的问了一句,“那我再说一遍,老和尚慧乘今日来了咱们‘国士轩’,我以前得罪了他,怕是会殃及你们,因此想寻一处院子暂且将你们安置起来,同时加派人手护着周全,你意下如何?”
“原来是此事,”柔娘松了一口气,又仔细思索了一下话中的意思,“慧乘大师是得道高僧,怕是不会做那些下作之事吧?”她这些年一直笃信佛教,隔三差五的便去一趟白马寺烧香,因此倒是不信那些高僧会太过为难王小麦。
“防患于未然,”王小麦说道,“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凡事谨慎一些总有好处。”
“一切任凭官人做主。”柔娘闻言也觉得王小麦的话有道理,反正搬出去住一些时日也好。
“我隔壁的宅院正好空着,今日就去打听打听价钱,你们今晚收拾一下,明日就能搬过来住了。”其实哪有什么空院,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够了,还怕那家不会连夜搬走吗?这样说也不过是安柔娘的心罢了。
两人告了别,柔娘走进门口,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孙禹看到娘亲马上跑了过来。柔娘抱起儿子,却发现儿子比以前胖了不少,脸上的也红扑扑的,这些日子家,专门请了一个婆子照顾他饮食起居,确实比以前健壮多了。
走到屋内和柳凝儿说了一番王小麦的提议,柳凝儿高兴的拍着双手:“这是好事,王官人待姐姐这么好,那新院子肯定要比这旧屋要宽敞不少。”
“我们只是暂住,早晚还要搬回来,你高兴个什么劲?”柔娘边收拾东西边说道。
“搬回来?”柳凝儿捂着嘴偷笑,“怕是姐姐住着住着就搬到王官人的家里了,哪有搬回来的道理?”
“你这个小娘皮,再胡乱嚼舌头,我……我就不理你了。”柔娘有些生气的扭过头。
“姐姐……”柳凝儿见柔娘不像是在说假话,忙双手抱住她的胳膊讨饶,“人家也是看你和王官人郎情妾意,因此才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小气。”
柔娘叹了一口:“我知道你是在开我的玩笑,但是……我现在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你无意王官人?”柳凝儿眨着眼睛看着她。
“王官人是个好人,又对我们母子有恩……”
“那就是对他有意喽?”
“只是……”柔娘咬着下唇,将事情的始末对她说了一遍。
柳凝儿听完皱着眉头:“这件事,对他来说,却是很为难,寻常的男子恐怕也难以答应,更不要说……你那夫君撇下你们母子一年多了,你有何必他……”说道一半,却是看柔娘的脸色不好看,忙打住不言。
“我在他临死前答应了他,怎可食言?”柔娘把眼睛闭上又睁开,“王官人不愁没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我又是个寡妇……只消等上个一年半载,也许,他就会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说完,感觉心中就像千万头蛇蚁在撕咬一般,痛的她喘不上气来。
王小麦先去了一趟宋老三家里他从酒坊派些人手过来,又敲遍了左邻右舍的门,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不是人家不肯卖,一是明天就搬走确实有些急,而是他也觉得那些院子有些破旧,怕亏待了柔娘,正打算在这几家中矮子里拔将军随便选一户,旁边的刘达却开口说话了。
“官人不如买一处大宅院,一来这些小院确实小了,又没有后院,这些粗人平日里没个正行,怕言语上冲撞了两位娘子;二来官人也该换套院子了;三来,一旦柔娘搬过来,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朝夕相处之下……”
王小麦闻言觉得刘达说的有道理,笑着说道:“这个办法好,你去转转,看附近有没有大宅子卖,不要在乎价钱,务必明日能让他们搬过来,这套小院就送你了,这么大年纪该娶一房媳妇儿了,不要整天吊儿郎当的胡混。”
刘达心里憋着笑,心道阿郎还说我年纪大不娶娘子,你不也是一样吗?不过好不容易看着王小麦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也高兴,忙答应一声:“好咧。阿郎不知道,咱后面的大院刚空出来,原主人受前一阵子裴仁基案子的牵连,被贬去淮北了,正在着急发卖,怕是比平时还要便宜些,我这就去问问。”
提到裴仁基王小麦就想到了罗士信,他昨日刚带兵出征了,出征前派人送来了一封告别信,信的很隐晦,不过王小麦还是看出他这是彻底死心了,王世充此时派他带兵,已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突然又想起刚才柔娘刚才的异样,王小麦心头一阵纳闷。莫非她有什么心事?自己和她说暂避的事,她却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没想好。那天晚上向她袒露心怀,她却说要考虑考虑,难道……她之所以心焉,是因为在回避这个问题?
想到这,王小麦心里刚燃起的火焰不免又冷了下去,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到现在还没有换来她的感情。但是这些日子与她的接触,总感觉她对自己是有意的,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还是她一直就是在敷衍?
女人心,海底针,王小麦啊,王小麦,你今时今日才想起这个道理来吗?品尝着粱三端上来的葡萄酿,却满嘴的苦涩。……,、、,11
第六十四章 盛会 下()
王世充登基以来第一次没有上朝,因为准备多日的儒门经学辩论会今日召开,洛阳城中如今是儒者如云。有人讲了个笑话,城内的一堵砖墙不慎倒塌,砸死了十人,其中有八个是学问人,还有一个是宗教人士。因此可见这次盛会影响力是多么盛大,翻遍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的来。
与会的人员除了名门士族,学者大儒,道门的袁守城、李仲卿等人也会到场,听说佛门的慧乘大师也会驾临,这场盛会的影响力不止局限于士林了,已经成了一件天下瞩目的盛事。想不到,孔颖达当日的一个提议,竟然能引起如此之大的震动。
直到前两日有人上奏请求增加洛阳的巡察兵丁,王世充才注意到这个盛会的影响力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想象。本来只打算派个代表出席的他,如今却急不可耐的要亲自上阵了。想想这么多有名望的人对自己鞠躬行礼,他就兴奋的全身发抖,这种成就感比起登基那一刻也不逞多让。
王世充既然决定亲自去参加开幕式,那文武百官自然也要随行了。一大早,天街上的人就络绎不绝,都是朝国子监的方向前行,比大朝会还热闹许多。
待在休息区域的王世充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国子监这次立了大功。正在此时,一个骑马的士兵却高喊着什么冲向坐在辇驾上的王世充。
卫兵赶紧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拦住,王世充也是满脸的不悦,不过却看到士兵手里拿着一块露布,以为有捷报传来,不敢怠慢,急忙唤士兵上前。
士兵跪倒在地,双手呈上军情,贴身的太监急忙接过,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递到王世充手上。
王世充接过来一看,脸色立马由晴转阴,下面的百官看着他的表情,皆是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等候消息。过了许久,王世充才平复下愤怒的心情,却没有向百官通报这件事,而是交给旁边的鹰扬郎将张继,对他低声吩咐了一番。
百官此时更是战战兢兢,这张继一直是王世充的狗腿,名义上是一个将军,手底下却没有多少真正的兵士,而是单独向王世充负责的一个情报头子。前一阵子独孤家、裴氏父子的谋乱被诛,都是和此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很多人评价他就像一只隐藏在黑夜中的狼,每次出动,都必然会见血。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不知道何人又要倒霉,一时之间,有些人心惶惶。
王世充发现百官的异样,不想就这么扫了性,又吩咐张继此事不要牵连过广,张继了然的点点头退下。
盛会终于开始,万人的朝贺终于让王世充重新打起了精神,亲自开口宣布了盛会的开始。
礼乐表演过后,礼部的司仪宣布,国子监助教王小麦上台,要表演最后一个节目。观众顿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这王小麦一个官员,竟然学那些倡优一样上台表演取悦于人,真是哗众取宠。
饶是王小麦胆大,看见这么些人似乎对自己有所不满,上台的时候腿肚子也是开始有些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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