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后所有后面的话都被卡在喉咙之中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朱皇后才轻声道:“陛下,后宫……”
“朕知道。”皇帝伸手轻轻一拉,朱皇后的脸就伏上皇帝的肩头。皇帝的声音十分温柔,比那殿外的春风还要软柔上几分:“朕的皇后,是个十分好的皇后,朕只是希望,朕的皇后,不止是朕的皇后,还是朕的妻子,是能和朕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朱皇后从没想过皇帝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朱皇后抬眼看着皇帝,眼中的神情竟有几分不相信:“陛下,妾……妾……”朱皇后说了好几回妾,却还是话不成句。
“如玉。”皇帝捧起朱皇后的脸,仿佛捧起什么稀世珍宝,声音在皇后耳边也更放柔:“朕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我愿从此和你一起,携手过此一生,你愿意吗?”
这样温柔的言语,足以敲开最坚硬的心防,朱皇后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慢慢柔软下去,柔软的朱皇后自己都不明白为的是什么。她靠在皇帝肩上:“妾何德何能,以蒲柳之姿,得托陛下?”
“你是我的妻子,这个天下,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有这样资格。”皇帝拥紧了朱皇后。朱皇后的那颗心,已经融化成一滩水,她闭上眼,什么都没说,回抱住皇帝,这些日子以来的徘徊言语算计,统统都被抛开。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夫君,是她合该全身心对待的人。
皇帝的唇,缓缓贴上朱皇后的脸颊,朱皇后脸上泛起新嫁时候的娇羞,只柔柔地唤了一声陛下,就再无声息。
昭阳宫皇后的寝殿这一夜灯过了很久才被吹灭,清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卷起垂在殿内的纱帘。这风带来的清凉,能带走一切烦躁。
次日众妃来到昭阳宫时,王淑妃一眼就能瞧出朱皇后的神色和原先完全两样,她的神情,和刚动心的少女是一样的。
王淑妃的眉微一皱,昨夜皇帝宿在昭阳宫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能让朱皇后的神情起了这样大的变化。皇帝他想要得到别人的心,还真是轻而易举。
王淑妃低头不语,此刻,只怕朱皇后早把当初说过的,皇帝靠不住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王淑妃的沉吟也只一刻,很快王淑妃就抬头,如同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众妃除了朱宝林之外,都已到齐,朱皇后说了几句,也就带上众妃往宁寿宫行去。
杜太后今日和平常还是一样的,众人行礼后各自归座,还不等说话呢,就有宫女进来禀告,朱宝林来了。
杜太后对朱皇后微笑:“没想到朱宝林倒是个孝敬的。”朱皇后微笑:“全是因老娘娘慈爱。”说话之间,朱宝林已经走进殿内,她瞧见杜太后,就要行礼下去。
杜太后已经微笑着道:“你还怀着身子呢,免礼了,在旁边坐着罢。”
朱宝林谢过杜太后,就往妃子们坐着的地方看去,按了位份,朱宝林该和苏宝林坐在一起,在柳依依的下面。
宫女也是在那里放了一把空椅子,朱宝林看一眼那把空椅子,又瞧一眼朱皇后,并没说话。
朱皇后现在掠过一丝烦躁,努力微笑:“昨儿老娘娘说,朱宝林该升一升了。”
杜太后只微笑不说话,宫女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朱皇后沉吟一会儿才道:“昨夜陛下来时,妾也和陛下说了,陛下偏说,等到朱宝林生下孩子之后,再升一升。”
朱宝林那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听了朱皇后说的话后,顿时变的好精彩,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朱皇后。
朱皇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朱宝林不是有了身孕,就快坐下罢。”朱宝林真是恨的牙根都痒痒,但也不敢说话,委委屈屈在宫女搀扶下坐到柳依依下手。
杜太后瞧眼朱皇后,朱皇后神色依旧平静,杜太后很想说朱皇后这话定是错的,皇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如此一来,岂不变成杜太后替朱宝林争风吃醋?这样的名声,杜太后还真不能背。
所以杜太后斟酌半响,这才开口道:“陛下果真和原先有些不一样了。这为爱或为功,在陛下心中,也是有偏向的。”
“陛下今儿多宠了谁,明儿多疼了谁,这也是平常事。况且若非陛下有所偏向,这宫中,又何必设如此多的位阶?”朱皇后一点也不打算想让,语气虽然温和但里面透着的意思却让杜太后的眉又皱起。
“哎呀,老娘娘最近怎么皱眉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荣明太妃的声音有些夸张地响起。杜太后不觉有些头疼,荣明太妃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无赖样子,杜太后能对付许多人,但唯独稀缺对付无赖的手段。
而荣明太妃也就捏住杜太后不敢真的翻脸,命人把自己拖出去打上一顿,因此说话越发没有顾忌。别的不能,恶心恶心杜太后总是荣明太妃喜欢瞧见的。
杜太后很想当做没听见荣明太妃话的样子,但荣明太妃已经上前坐在杜太后身边,仔细瞧了瞧杜太后就哎呀一声:“怎么老娘娘这些日子,白发比原先多了。按说……”
荣明太妃抬头瞧下后妃,故意啧啧两声:“按说老娘娘你身边有这么多的人陪着说笑,怎么也不会有白发,而是该越来越年轻才对。”
“花有再开日,人无少年时,怎么荣明太妃连这样的话都忘了。”杜太后还是忍不住冷冰冰开口,荣明太妃可不会担心杜太后这样冰冷的语气,她担心的是杜太后不和自己说话,因此荣明太妃的双手已经一拍:“老娘娘说的是,既然人无少年时,老娘娘又何必天天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住口。你是不是疯了,当着众人就这样信口胡说。”杜太后的脸往下一拉,喝止荣明太妃,荣明太妃瞧着杜太后,面上笑容没变,反而指着杜太后对后妃们微笑:“瞧,老娘娘又怕我提起她年轻时候的事了。”
说完荣明太妃用帕子捂住嘴笑起来,她这话真没一个人敢接,朱皇后瞧眼杜太后,杜太后面上怒气已生,见朱皇后瞧向自己,杜太后就又道:“皇后,你掌管后宫,这样不敬的人,该当如何处置,你说。”
杜太后这一生,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为了面子,为了好名声,永远不肯自己亲手去处置谁,不管做什么都要找个背黑锅的。荣明太妃斜了眼杜太后,凉凉地道:“老娘娘没事又只会逼皇后娘娘,你我之间的事,皇后娘娘还真不能管。”
杜太后被荣明太妃这话提醒了,但脸色还是板的很紧:“皇后掌宫,怎能说无法管?”荣明太妃摊手:“怎么说我们也是皇后娘娘的长辈,难道说,我们俩的这口老醋,还要做儿媳的人来替我们调停?”
说完荣明太妃抽出帕子掩一下唇:“这传出去,老娘娘也不怕人笑话。”
第105章()
这话让杜太后的脸色更不好了,已有宫人瞧向这边,努力忍住笑。杜太后吸气呼气,真恨不得立即去寻皇帝,让他下诏,再把荣明太妃送出宫去,别在自己跟前碍眼。
可是,她不敢。荣明太妃又冷笑了,早知道杜太后要这样对付,当年也就不会和她赛着要名声,要来要去,把这个大位生生让给了别人。
“老娘娘,您和荣明太妃之间的事,我们做晚辈的确实不能多言。不如我们先告辞,您和荣明太妃有什么话,您在这慢慢和她说,可好?”杜太后听了朱皇后这一番生怕自己气的不够的话,冷笑着对朱皇后:“皇后平时不是总说自己是很孝顺的人?”
“那太后老娘娘意思,妾该如何做呢?是由妾把荣明太妃赶走呢,还是让妾……”朱皇后故意停下,果真看到杜太后的神色又变冷了,朱皇后微笑:“民间有句俗语,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妾心里想着,做皇后的,有时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老娘娘您和荣明太妃相处了那么几十年,彼此的脾性十分了解。既然老娘娘您都没有请荣明太妃出去,妾做为一个晚辈,也只有顺着老娘娘您的意思。”
朱皇后的话让杜太后心头又开始翻滚,忍不住用手捂一下心口。荣明太妃开口了:“说起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大度,也很明白事理。老娘娘别的不说,这识人倒比我好很多。”
杜太后心中的那口气,又开始往上翻,甚至已经慢慢地噎上去。朱皇后和荣明太妃都很注意杜太后的神情,此刻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还是朱皇后先站起身:“如此,就请老娘娘先容妾告退。”说完朱皇后行礼下去,带着妃子们离去。
踏出宁寿宫的殿门时候,朱皇后回头瞧了杜太后一眼,见杜太后虽还坐在座位上,但双手已经有些颤抖。朱皇后收回眼,唇边露出一抹微有不屑的笑,既然杜太后要这样折腾大家,那也只有天天让大家看一点戏,免得这样被白折腾。
朱皇后怎么想妃子们不知道也没人会开口问,朱皇后上车离去之后,王淑妃才对柳依依微笑:“柳才人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柳依依有些奇怪王淑妃这突然的邀请,但还是微笑着道:“淑妃吩咐,不敢不从命。”两人往仙游宫行去。朱宝林想要追上柳依依,见她上了王淑妃的车,朱宝林不由跺脚。
这让苏才人有些奇怪,她瞧着朱宝林:“你好容易有了喜,不在你屋里好好养着,跑出来宁寿宫也就罢了,这会儿怎么又想去和柳才人说话?”
朱宝林瞧一眼苏才人,没有理她径自往另一边去。
苏才人的眉微皱,没有说话也要回宫,另一位苏宝林已经追上来:“苏姐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才人放缓脚步,苏宝林走在苏才人身边,小声地说:“苏姐姐可也觉得,朱宝林这个孩子,怀的有些奇怪?”
苏才人停下脚步,望着苏宝林:“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来,也不怕被人割了舌头?”苏宝林吓了一跳,小声嘀咕:“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在这个宫里,最要紧的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做什么样的事,否则,你得不到平安。”苏才人急急对苏宝林说了这么几句,见苏宝林吓的脸色都变了,这才拍拍她的手:“好了,你年纪小,不明白也是有的,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许说出来。”
苏宝林低头轻声应是,苏才人微笑:“一起走罢,今儿散的早,还能回去补一会儿眠呢。”
这边苏才人和苏宝林走了,另一边柳依依也和王淑妃在说话,她们俩已经到了仙游宫,坐下时候,柳依依对王淑妃微笑:“淑妃为何不趁此刻补眠,而是要拉我过来说话?”
王淑妃给柳依依倒一杯茶:“你我之间,也不用这样绕弯子了,我想问问你,今早你瞧见皇后娘娘时候,可曾觉得,她和原先有些不一样?”
柳依依端起茶,鼻尖茶香四溢,柳依依开始仔细思索王淑妃说的话,今早皇后娘娘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是什么样的不一样?柳依依放下茶杯,望向王淑妃:“我并没瞧出来,娘娘今早的衣着说话,和平常是一样的。”
“她的眼睛,在发光。”王淑妃轻轻地敲下桌子,接着再提醒一句:“昨夜,陛下是在昭阳宫过的夜。”
眼睛在发光,对一个女子来说,只有一种情形会如此。柳依依深吸一口气,瞧着王淑妃:“淑妃的意思是,娘娘对陛下动情?”
王淑妃没说话,只把柳依依没喝过的那杯茶泼掉,重新倒上一杯:“依依,你是个聪明女子,想来你也瞧出来了,咱们的这位陛下,几时真的把人放在心上?不管是……”王淑妃刚想数一下名字,就见柳依依神色苍白。
这让王淑妃有些惊讶,看向柳依依:“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柳依依想起的,是周昭仪,当然柳依依不会说出来,只微笑道:“淑妃说的,和宫中人说的,不一样呢。”
王淑妃有些轻蔑地笑了一声:“那是,宫中人想的,自然都是怎么讨陛下的欢心,怎么才能长久得宠。”
“淑妃也不算不得宠的人,为何反会发出这样感慨?”柳依依用手按一下心口,努力平静下来,对王淑妃微笑。
“是啊,就是因为我并不是不得宠的人,所以才看的更多,看的多了,才更明白。明白了就觉得可笑。”王淑妃说着还真笑起来,还伸手用手指擦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
接着王淑妃才伸手拍一下柳依依的手:“你也不用如此担心。只是有些话,我总是要和人说说的。”
柳依依对王淑妃回以微笑:“淑妃请讲,我也并不会担心。”
“我入宫十年了。”王淑妃缓缓地道:“天平八年入宫,那时候我十六岁,得知入宫时候我并没有患得患失,女孩子啊,嫁谁不是嫁?这些我早知道了。能嫁天子,纵然只是个妃子,但和别人总是不一样的。”
柳依依耐心地等着王淑妃继续说下去,但王淑妃并没说下去,而是又伸手把眼角的泪擦一下,这一回的泪并不是因为笑,而是真的伤心。
柳依依瞧着王淑妃的伤心,鬼使神差地道:“可是,那又如何呢?娘娘已经动了心,而且……”柳依依踌躇一会儿才轻声道:“娘娘这个人的性格,想来淑妃也清楚,她是一旦动心就不会后悔的人。我们两个,想要告诉娘娘,不要动心,是不能的。”
王淑妃叹气,靠在椅子上:“我也知道。”说着王淑妃的声音突然提高:“我就知道,知道天下女子,都是这样的,为了男子动心,为了男子争斗,为了男子去死。原本我以为,以为娘娘是不一样的,可是娘娘还是如此。”
说着王淑妃伏在桌上,柳依依看着她双肩在颤抖,不知道王淑妃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哭的是这不可知的命运,笑的还是这不可知的命运。
过了许久王淑妃才抬起头,柳依依见她满面泪痕,忙拿出帕子给她拭泪,王淑妃含糊地道了谢才道:“其实呢,娘娘动不动心,为什么动心,我都不愿意去想。我想的是,今后这宫中,是不是还会太太平平的。”
“淑妃以为,娘娘一动心,就会生嫉妒,一生嫉妒,这宫中就和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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