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家争取到了这个机会,由审正南的侄儿审荣亲自率领家族私兵去了。”刘备的脸上也露出的得意的笑容,“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但是,审家离开大部队,我们也就无从获取消息,只能靠猜了。”
“无妨,对付荀友若,我有的是办法。”郭嘉精神大振,顺手拿起一份废弃的情报,狠狠地擤了一把鼻子,然后来到地图前方,一寸一寸地计算起路程。
如果不看他被墨迹染黑的鼻子,此时的郭嘉还真有几分天下奇才的模样。
趁着这个机会,刘备等人却是用厚实的皮毛大衣裹紧自己,之前在庄园之中巡视,他们身上早就被冻透了,如果不赶快把身上焐热,万一生病,可就赶不上接下来的战斗了。
简雍对行军打仗没兴趣,也知道自己缺乏这方面的才能,便索性不去凑热闹,而是继续掰碎面饼,一点一点地喂进自己嘴里。
半晌之后,郭嘉胸有成竹地转过身来,朗声说道:“我们不用苦熬了。”
“什么意思?”众人齐齐抬头。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道命令传下,庄园之内处处响起了欢呼。
随后,无数股炊烟升上天空,虽然很快就被凌冽的北风吹得不成样子,但从中丘城那边望去,也很明显地能够看到。
夜色将晚,正是关闭城门的时候,却有一骑快马从中丘城南门疾驰而出,径直跑向南方。
就在这一人一马消失在原野之中后不久,原本已经关闭的城门再次被拉开一条缝隙,又有一名骑士牵着战马悄无声息地出城,直到走出数百步后才翻身上马,向东面急驰而去。
“辛苦了,下去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听了来人的汇报,刘备等人确信,城中潜伏的袁氏密探已经在前往荀谌军中的路上。
“荀友若这个人擅长计划行动,走一步看两步,环环相扣,不留破绽,但缺乏急智。”热汤热饭下肚,郭嘉又恢复了不少元气,开始分析起敌方主将,“只要事情脱离他的计划,这个人就会不知所措,而且下不了狠心。”
“有才华、没经验,是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刘备点了点头。
就像后世有许多人发出疑问:某位谋士的才智明明比他的君主强,为什么不自立为王,诸如此类。
其实主帅和谋士这两种职业,对于个人素质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谋士谋士,顾名思义,就是要出谋划策,供别人选择,需要的是才智。
而主帅就是要协调手下,还要从一群谋士的意见中,选出正确或者是他认为正确的那个,需要的是统御力、判断力和决断力。
给别人出主意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拿主意是门学问,历史上有不少人看不清这一点,觉得聪明人或者出身高贵的人就能当好主帅,结果遇见事情就抓瞎,落得悲惨的结局。
“我军一直没有暴露行踪,如今突然弄出这样的动静,消息传到荀友若那里,他一定会犹豫不决,不知道这是疑兵之计,还是确实埋伏了大军。”郭嘉得意地笑着,“冷冻寒天的,逆风行军数百里,本就会导致士气低落,消息一旦传开,敌军更是会人心惶惶。”
“我军以逸待劳,这一战务必要使令袁绍丧胆,不敢觊觎北方。”黄忠慨然起身,拱手说道:“末将愿为先锋,为使君破敌!”
“哎哎哎,我才是正牌先锋官。”颜良正在旁边大口喝着热气腾腾的油茶,听见黄忠想要抢功,急得连碗都没放下就转身叫喊起来。
于是两人瞪着眼睛开始扯皮。
刘备早已习惯了麾下这些猛将争抢上阵打仗的机会,自顾自地挪到一边,和郭嘉继续聊了起来,免得被飞溅的口水和汤水洒到。
远在南方百里之外,襄国城附近的一处庄园之中,关羽等人也是终于可以借着“被占领”的名头,堂而皇之地点起篝火,大吃大喝起来。
“荀谌那小子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前面吃沙子,我们在后面吃着肉,还准备给他来个狠的。”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审配放下酒盏,用力拍了拍审荣的肩膀,“你小子倒也机灵,知道我们过得不容易,来就来,还带了酒肉!”
“都是叔父教导有方。”审荣眉开眼笑地答道。
这次行动之中,审配是第一批南下的核心人员,而他也不负众望,成功潜回魏郡,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服了自己的侄儿审荣,并一手策划了这出主动请缨的戏码。
加上审家的五百人,这座庄园内已经有一千余人的兵力,他们将会成为一根毒刺,牢牢卡在袁军的退路上。
“我早就看出你小子脑后有反骨,是个干坏事的材料。”或许是喝得有些醉了,审配揽着审荣的肩头,哈哈大笑起来。
“都是叔父教导有方。”审荣继续眉开眼笑地答道。
第368章 苦恼()
那座被幽州商会用来屯粮的庄园,也是冀州军此行的目标所在,居然突然出现了无数股炊烟?
荀谌又惊又怒,骤然起身,连撞翻了面前的案桌都顾不得扶起来,快步来到这名前来报信的密探面前,高声问道:“可曾看清楚了?”
于是,在众人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之下,这名密探一遍遍地回忆,几乎要把一个月以来,监视到的所有关于幽州商会的行动都翻个底掉。
“幽州商会在庄园周边的戒备十分严密,每天都至少有十几名骑士来回巡逻,我们也只是有几次趁着月黑风高,才摸进了附近两三里的距离,最终却一无所获。”
经过这半天时间,荀谌等人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摆了摆手,让这名在寒风中连夜赶路,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极度疲惫的密探下去歇息。
在帐中来回踱步片刻,荀谌突然停下脚步,对一直没有说话的文丑问道:“文校尉,你有什么想法?”
“一个月都没动静,偏偏是我军还有两天就能到达中丘这个节骨眼上,庄园中出现了数量众多,足够万人做饭之用的炊烟,其中必有古怪。”文丑面色平静,说了一句正确无比的废话。
高览也收起了往日里的懒散,正色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军中泄露了情报,幽州商会的留守人员觉得自己无力抵抗,所以故布疑阵,试图吓退我军?”
这个结论合情合理,倒是讲得通。
“面对四万大军,即便疑兵之计奏效,也不过是拖延几天时日而已,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无用之事?”荀谌摇摇头,驳回了高览的推测。
那座庄园占地广阔,原本就是当年赵郡某豪族为了在黄巾之乱中保全家族,耗费许多人力修建而成,别说一万人,就是两三万也装得下。
搞不好还真是有埋伏。
可是,幽州商会从哪里找一万人驻扎在那里?
若是幽州军,他们是如何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进到庄园?
为什么他们不等到冀州军渡过渚水之后再发动突然袭击,而是在双方距离还有六七十里的地方就大张旗鼓地暴露行踪?
荀谌觉得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我带五千人先行出发,军师率领主力缓缓而行,这样如何?”文丑考虑了一阵,抬头问道。
如果是幽州人装神弄鬼,他就不用客气,杀人夺粮便是,如果真有大量敌军,五千人也足以自保,固守待援。
“也好,那就劳烦文校尉为大军开道。”荀谌点了点头,随后把文丑的计划稍稍修正了一下,“先进中丘城,让那些时至今日仍然摇摆不定的人们知道,冀州是我们的,控制全城之后,再派人前去庄园也不晚。”
只要中丘城这个支点落在己方手中,无论敌人是真是假,是有是无,荀谌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在得知自己这些人要放慢脚步,甚至是原地驻留,文丑却要率领最精锐的部队去中丘城里,几乎所有的豪强都愤怒了,他们不顾阻拦,纷纷来到中军大帐,要荀谌给个说法。
“我们本来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军师一声令下,就让我们聚集人手,自带装备和粮草,在这样的季节北上远征,如今中丘近在咫尺,军师却不肯走了,究竟是什么原因?”
“自家出人,自家出粮,干的都是民夫的活,还要看着别人拿功劳,我们冀州人加入袁公麾下,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下场?”
纵使荀谌反复解释,他是担心中丘那边有变故,出于谨慎,这才先派五千人过去,可是豪强们凑在一起,相互壮胆,也毫不示弱地反驳了回去。
“我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也从小习得武艺,弓马娴熟,先行查探,为大军开道这种小事更是不在话下,哪用得着文校尉亲自出动?”
“在下不才,愿率本部人马前往!”
文丑和高览二人没什么家世背景,只是当初机缘巧合得到袁绍重用,他们行军打仗是好手,在这种吵成一团,像是集市一样的场合,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激烈的争吵持续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都没个结果,直到一轮明月升上夜空,荀谌才和豪强们达成协议——将先头部队的数量增加到一万人,文丑那五千人数量不变,其余的部队则由豪强们内部分配。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豪强们喜上眉梢,对荀谌行礼之后,便又乱糟糟地挤出了大帐,估计他们为了谁要留下来吹冷风吃沙子,谁能先进城过几天舒坦日子,还要吵一个通宵。
送走众人,荀谌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迈步走出军帐,缓步走在营寨之中,月色皎洁,将大地照得纤毫毕现,而头顶上呼啸的西北风,又让人生不起半分诗情画意,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艰难的行军。
“军师为何不去歇息,反倒在这里闲逛?”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荀谌的遐想,他回头一看,只见高览正带了几名军士向自己走来,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头巨熊,身后的军士也差不多,昂首挺胸走在寒风之中,似乎感觉不到冷意。
“高校尉不也是一样?”荀谌微微一笑,任由高览来到自己身边并肩而行。
走了几步,高览却开口问道:“军师以前没来过河北吧?”
“是啊,只听说北疆苦寒,却没想到冀州也是如此。”荀谌苦笑起来,“顶着严寒逆风行军二百里,士卒们嘴上不说,心中恐怕早已经把我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高览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往年倒还好,只是这几年越发冷了,幽州那边更冷,风更大,他们一般是不会选在冬天出兵的。”
荀谌停住脚步,“高兄的意思是说,你仍然认为中丘那边是幽州商会在装神弄鬼?”
“常山和中山大部还是心向袁公的,只有北部一些地区被幽州占了用来屯田,若是幽州军大举南下,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高览哂笑道:“即便是从涿郡算起,从幽州到中丘也要三百多里,想要在这么远的路程中瞒过所有人,可能吗?”
第369章 跑吧()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到了第二天,在全军面临崩溃的境地之时,高览也不再说什么“没有可能”,而是率领自己麾下将士奋勇而上,像是海浪中的礁石一般,死死钉住了阵脚。
“那边的黑脸汉好生威猛,完全不在之前那个文丑之下。”颜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站在身旁的黄忠说道,虽然此时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但激烈的战斗,仍然让他满身大汗。
黄忠也是微微颔首,他武功盖世,原本是极为厌恶北人南人之分,但自从来到幽州,又经历了无数阵仗之后,终于不得不承认,燕赵之地,确实盛产猛士。
“弟兄们追了一天,也已经不堪再战,鸣金收兵吧。”抬头看了看天色,黄忠挥手下令,随着穿透力极强的信号声,遍布在战场各地的幽州军将士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动作,收拢阵型向后退去。
直到幽州军退出战场,并且主动退后一两里,开始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平地扎下简陋的营寨之时,高览才放下心来,吩咐士卒们加强戒备,然后自己匆匆赶往后军去看望文丑。
今天若不是有文丑,只怕数万人就全部葬在这里了。
在一处高大的营帐之中,文丑精赤着上身,在他身边则是一锅热气腾腾的姜汤,不断有人用厚实的布条蘸了姜汤,然后用力擦拭他那具肌肉虬结的身体。
虽然还是双目赤红,但文丑的嘴唇已经从之前的乌黑变得略显正常,脸上也恢复了血色,这让高览终于放下心来,他与荀谌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转身出帐,来到另外一个军帐内。
“怎么样?”荀谌的语气中满是焦虑,第一次领军出征就遇到这样险恶的局面,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失了方寸。
“天色渐晚,幽州军也不愿夜战,各自退去了。”高览沉声答道:但是随后,他说出的话,却让荀谌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紧皱了起来,“敌军骁勇善战,而且没什么损失,明日一早,必然会再次发动进攻。”
荀谌身体一僵,用力吞咽下口水,“明明只有四五千人,见到我们这么大的营寨,还敢主动来袭?”
“羊再多也不是狼的敌手,那些豪强私兵面对身经百战的边军,只怕是比羊遇见狼还不堪。”高览摇了摇头,继续压低声音,“军师,我们应当收拢本部人马,必要的时候把这两万人扔给幽州军。”
“用羊把狼喂饱,免得它们吃人?”荀谌苦笑一声,顺着高览之前的羊和狼的话题说了下去,“我们身为主将,抛弃部众率先逃跑,今后谁还敢跟随我们作战,谁还敢为袁公效力?”
高览却是冷笑起来,“只要我们的主力仍在,冀州豪强就必须跟随袁公,可要是我们没了,即便保全了那些私兵,冀州豪强也不会念着袁公的好,他们转身就会把我们卖了。”
经过一阵愕然之后,荀谌发现,这个高览虽然胸无点墨,说出的话却是鞭辟入里,令人无从反驳。
想要驱使别人,尤其是驱使各有心思的豪强,靠的不是什么仁义道德,而是实力和手段。
袁绍夺取冀州,用的同样是威逼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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