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醒悟,自己刚刚升职受赏,不可为这痞子断送前程,一手抖开软鞭,另一手化拳为掌,抵住牛二的心口用力一推,将他径直推出栏杆,叫道:“还不快去救你兄弟!”
嘭!这厮来了个屁股朝下平沙落雁式,撞破薄冰跌入河中。
冬季河水不多,约莫到人胸口深浅,牛二并未受创,只是喝了几口冰水,他兄弟二人也是身高马大,摸索一番总算找到了昏迷的牛大,搭在肩上,借着手甲钩的锋利破开浮冰,艰难的来到河岸,岂料这里直上直下,虽然水浅了许多,仍然够不到护栏。
王进叹口气,用软鞭将二人拽了上来,看着瑟瑟发抖的牛二和光腚的牛大,憋着笑冷冷的甩下五贯交钞:“上天有好生之德,速速找个大夫前去诊治罢!若再为非作歹,定要取你二人狗命!”
说完理也不理径直去了,这番耽搁,莫要误了探病时机,自己连高大人府宅在哪都不知道。
牛二咬着牙背起牛大,他倒是门清,还是去万安堂好些,离得也不远,五贯钱怎么也够了,先把老大送过去,自己点堆柴火烤烤,喝半斤烧酒想必就好了,此人厉害,自己惹不起,报仇之事回头再说。
王进钦佩的看着牛二滴流着水背着一个人飞一般的向南而去,赞道:“恶人亦有情义,总算良心未泯!”
这时周围掌声四起,百姓开心无比,拊掌庆贺,他穿上外袍正待要走,那小乙推金山倒玉柱的过来便拜。王进连忙扶起,又给他十贯交钞叫他先寻个住处。
那小乙人小鬼大,见此人侠肝义胆又武艺高强,出手便是十贯,竟不肯要钱,只希望能跟着做些事务报恩,待找到主人,另有酬谢。
王进自己都没有住处,说了几遍那小乙仍是不收,又不忍其流浪,只得带着先去万安堂买药再说,反正自己也要住宿,干脆养他几日。
小乙喜孜孜的跟着,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番。
原来此人叫做燕青,人称燕小乙,是个孤儿,从小被bj大名府富豪卢俊义收留,十分栽培,是其心腹家仆,因主人在京跟随师傅做了军官并未带在身边,竟被家中主母视作仇寇,百般刁难,千般嫌弃,他本欲一走了之,但大恩未报,只得到东京寻找主人,半个月下来,找了许多司衙,愣是没找到,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主人在宫中当值?
王进一听,哈哈大笑:“此事甚是容易,明日随我前去拜谢我那恩人,他乃是开封府城卫军丘司令,说不得认识你那主人!便是鼎鼎大名的hb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吧?还有他那师傅,御拳馆的周大侠!”
小乙大喜:“原来恩公也知道我家主人名号!我虽是主人的徒弟,却喜爱相扑和射箭,因此并不知道主人的师傅是谁,若是知道,早些便上门去了!只知道那周大侠也做了个军官!”
王进问:“你家主人是何军衔?甚么番号?”
小乙挠头道:“说是甚么六品马军指挥,叫做骑兵连长。”
王进笑了,原来比自己小两级呢,连长也就是个中尉,怎么能是六品呢?这小子不懂,可能记错了吧。
其实王进错了,卢俊义乃是上尉,这筑道营的品阶和军衔比之一般部队均高一级,他若不是出生入死立了功勋,也就高一级而已,而且地方部队的军衔哪里有中央部队的含金量高?况且是新编独立中央直属部队的骑兵连长,所以二人军职其实差不多,卢俊义的隐隐还强势一些。
改制后,军种靠服色区分,边防军依旧是墨甲朱巾,宫卫则是喜气洋洋的朱甲朱巾,城卫是极为刺目的靛色朱巾,可惜朝廷暂时没钱,自古面子工程优先中央嘛,先给宫卫换装了,乡兵只有朱巾做到了统一,军服各地不一,部分是自备的,部分是边防军淘汰下来的,看上去就是杂牌军。
最可笑的还是高俅的护道营,数码迷彩叫花装,而且取消了朱巾,换了数码迷彩巾,都是边角料做的,看上去跟早期的建筑民工差不多,高俅看着倒也亲切。
军衔可以通过头盔上的花、叶识别,也可以通过拇指的官戒识别。如今事务纷乱,许多流程无法严格执行,王进的晋衔仪式压根就没举行,只是更换了新的告身和军戒。
不用说,这也是高俅的恶趣味,颇得官家和百官喜爱,文官左手拇指带戒,为白、绿、红、青各色玉质官戒,武官右手拇指带金属军戒,金银铜铁不等,利于开弓。民间因此还掀起了一阵热议,百姓中自以为能者津津乐道,以识别官、军戒指为荣。
边防军乃是梅花,城卫军乃是菊花,宫卫军乃是牡丹,乡兵乃是小巧可怜的稻花,文官之流除律法院是荷花之外,皆是兰花,其中的寓意和象征还引发过小小的讨论,最后皆大欢喜,唯有乡兵不喜,倒也无人理会。
王进的中校军衔正是两朵梅花两片叶,为银质官戒。而护道营被高俅搞得与众不同,十分恶俗,卢俊义是上尉军衔,三个钱眼被一把剑穿过,意思是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官戒为铜质,王进若是见了,肯定以为是假冒或者秘密部队,完全搞不懂。
两人边走边说,聊的不亦乐乎,没多久便到了万安堂,却见那牛二独自在路边烤火,像是哭过一番,看到王进,嗖的过来抱住大腿不放,哭诉道:“英雄啊!你把我兄长踹断了五根肋骨,那五贯钱刚好够诊费,这伤筋动骨卧床一百天的,又是元旦、元宵佳节的,难不成饿死我俩?”
王进冷冷道:“何不去找杨二爷开支?”
牛二心说那也不是个玩意儿,如何肯给?哭的更痛了:“更可悲的是我兄长那好大的鸟儿如今被冻坏了一半,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王进有些担心了,这尼玛有没有责任啊?嘴上仍然强硬:“入宫做个太监岂不正好?”
牛二哭天抢地抹着泪:“爹呀!娘啊!不孝儿子们都无一个婆娘,我家好歹也是前唐牛宰相的后代,一向忠厚传家,如何这般命苦?惹了这杀千刀的泼汉,难不成便从此绝后了?啊——呜呜!”
呸!你也不嫌祖宗从坟里爬出来扇你!丢尽了颜面还敢说忠厚传家!王进走也走不得,更不敢再下手伤他,转念一想,有了主意:“你二人这手甲钩和筒弩得自何处?若说了实话,我便赏你几贯。”
牛二不傻,见他饶有兴趣,便坐地起价:“这可是惊天秘密,不可说、不可说!”
燕青机灵,作势道:“这两样事物我却是知道一二,他不肯说,我来说罢!”
王进笑道:“甚好,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牛二一惊,这少年刚才确实会使那筒箭,难不成果然知晓?当下也不装了,左右看看无人,抱的更紧了:“我这神兵来历不凡,你若许我十贯,统统告知!”
王进作势惊诧:“十贯?!你不如去抢好了!你当我是开钱庄的土财?只有两贯,不要算了。”
牛二大为失落,只得降价八贯,王进憋着笑到内伤,最后还是燕青叹道:“这牛二对牛大倒也情深义重,不如给他五贯将养伤势,但需写个不慎落水与旁人无关的声明,签字画押,再将这来由如实道来,如何?”
王进微微皱眉,牛二小鸡啄米般点头:“甚好!只是不会写字,你来写好,我按个手印便是。”
燕青偷笑:“如此且等我去医堂去借纸笔,你先讲来。”
这牛二只好先答应先讲,给钱后再画押。王进允诺,岂料这牛二一番言语,竟引出一个兵器奇才和一员超级猛将!
第三十章 败家儿子恶赌棍 杀人凶手三人争()
三月前,章楶率军大破夏军后,曾派熙州推官种师道赴京检收兵械,此人知人善任,知道延安府下有一个知寨官叫做汤绍的乃是祖传的军匠,打的一手好铁,尤擅奇门兵器,寻常刀枪入手便知斤两材质,特请他代为经办。
那汤绍十分忠厚,欣然从命,收拾一番便带着儿子汤隆进京办差,原想让这土鳖儿子长一番见识,岂料这夯货来到东京的花花世界便迷了心窍,趁着父亲忙于公务,竟跑到银钩赌坊玩耍,连裤子都输个精光不说,还狗胆包天借了赌场二十两的高利贷,一把全压上,不出所料又输个精光,今日若不还,明日便是八十两,比驴打滚还来劲。
还想借?可以,先还了这四十两,否则要么砍手脚,要么还钱!这夯货哪里有钱?告诉父亲也是被打成植物人的下场!他被几人按在桌案上,明晃晃的斧子架在手腕上,可不是劈柴的!
汤隆几乎吓尿,便把老爹托他保管的藤匣给抵了,其中便有一具筒弩,乃是延安府一名斥候自费请老汤代购的。此物虽然厉害,如何值得了四十两?其余的都是些寻常之物,赌场要来也无用。
牛二虽无武艺,却有些蛮力,甚爱些刀剑兵刃,寻思着那钩爪也十分不凡,他好歹也是个看场子的头目,便放了汤隆,私吞了这两样,又不曾花钱请大家吃酒封口,不知哪个小人走漏了风声,被杨钺一顿胖揍赶将出来,如今也是个混社会的自由职业者,俗称痞子,仗着百姓不知内幕,依旧打着杨二爷的名头和这两样利器,在州桥附近白吃白喝,偶尔讹诈些钱财。
牛大自号“穿心螃蟹”,使那筒弩逞凶,牛二自号“没毛大虫”,靠那手甲钩作恶,弟兄俩横行霸道,就准备如此这般白头到老!
那汤绍自然不肯,便找了个帮手,正是汤隆的表兄,叫做徐宁的练家子,使得一手好枪法,怒气冲冲的寻到银钩赌坊找二牛的晦气,岂知来的晚了,那徐宁倒是十分体贴,撂下几句狠话便欲了解此事。
汤绍有些气愤,却也无奈,如今朝廷削减编制,这徐宁正打算顶替父亲到宫内当值,正是节骨眼上,倘若惹上些是非,恐怕好差事落空不说,还要倒贴许多钱财。自己不过边关一个寨子的首脑,在这堂皇帝都连个屁都要找没人的地方放,只得教训儿子一顿,权当这一趟白跑了,那一筐子兵器自己打造些赔偿便是。
他也看清了这徐宁是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居家小男人,遇到事情根本靠不住,徒有些神技却畏畏缩缩,倒是汤隆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不得哪日便会把天捅个窟窿,便给了徐宁十两蒜条金,委托他管教汤隆,果断独自一人复命去也‘!
徐宁是个眼皮子比较浅的人,也不过比汤隆大五岁而已,虽有祖传的钩镰枪法十分威武,却并未经过阵仗,因生的好相貌,枪法耍的眼花缭乱,颇受姚鸣喜爱,又是武勋之后,只等年后入宫做个金枪班侍卫,如今有了这十两蒜条金,正好拜年贿赂姚大司令,浑然不顾汤隆这夯货的赌性,满口答应照料表弟,平日里兴致来了便教练一二武技,日常只是管他吃住而已。
王进听的索然无味,便失了兴致,倒是燕青十分钟情那筒弩。他自小喜欢暗箭,尤其是这类强弩袖箭,颇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惊艳!
燕青写了契约,牛二狗屁不懂,他倒也有几分小聪明,让燕青念一遍,心里默默的数了下字数,竟然分毫不差,应该不是欠条或者卖身契,便爽快的按下了指印,欢天喜地的得了五贯交钞。
王进觉得有些亏,正待言语,医堂内传来的一阵争吵如晴天霹雳般在耳边炸响!
“爷爷捏死你,便如捏死一只蚂蚁!”
“莫欺人太甚!老汉一把年纪,儿子比你还大!要那物什何用?俺一生从不昧着良心做事!明明是狗鞭,如何一转眼便成了虎鞭?这医堂可不是你讹扎人的好去处!”
“直娘贼!你这老不死还敢狡辩!今日便教你做人!”
。。。。。。
王进便是化作飞灰也不会听错,这悲愤的呐喊竟是失散数月的父亲!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而入,却见父亲颤抖着强忍怒气,胸口一个刺目的泥脚印!地上洒了许多药材和一根脏兮兮的干瘪事物,对面两个满脸横肉的年青汉子正揪着父亲王升的衣领!
“爹!”王进如今乃是正牌中校,出生入死的哪里将这些泼皮放在眼里?他甚爱踹人,先是一个鞭腿将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抽个倒趴,又是一脚踹飞了那个对父亲不敬的倒霉蛋。
王升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种情景下和儿子相遇!他一向忍辱负重,与人为善,这两个贼鸟污蔑他将虎鞭掉包作狗鞭,索赔六十两雪花银,也不过敢怒敢言不敢还手,谁知这儿子三个月多不见,脾气见长,一言不合就踹人,这两个可不是一般的泼皮,而是银钩赌坊杨二爷的贴身保镖!
要说还是冤家路窄,这郑椿收留了老两口,精心诊治之下,王进母亲的病情大为好转,已经可以下地做饭了!那瘰疠(肺结核)已然痊愈,只待将养些时日便如常人!王升不愿白吃饭,一直跟着打下手,他自有高强武艺,治些跌打骨折的创伤十分见效。
这两个恶人乃是杨钺的手下,十分得力,俱有些勇力和粗浅功夫,因赌场多有斗殴伤患,送来此处救治,竟认出了王升,禀报了杨钺之后,便以狗鞭讹诈于他,故意生事,以报前仇。
王升哪里认得出夕日的被打之人?此时尚在云雾之中,顾不得高兴,担心道:“我的儿!如何又重腿伤人?难道刚刚相逢又要逃离?这佳节将至,只需忍忍便可过去!”
王进扑腾跪地,膝盖嘭嗵作响,磕个头道:“父亲无忧!孩儿如今乃是边防军马军中校,如何畏惧区区两个杂碎?”
王升一愣,苦笑道:“真是命也!为父刚出了军旅,你又一头扎入,我王家宿命难逃啊!”
王进有些黯然,王升叹气,扶他起身:“你娘便在后面烹食,多亏郑大夫妙手仁心,如今已然痊愈,咱们不但未曾报恩,反而惹来祸事,这可怎生是好?”
二人完全忘记了两个泼皮的存在,只有燕青悄悄的提防着。果然那被踹飞之人倒地不起,被鞭腿踢翻的汉子满脸血污,牙齿散落一地,过去看看同伙虽未死,却是受了重伤,气急败坏的掏出一柄匕首,二话不说便向王升后心捅去。
王升只顾激动,毫不知觉,王进虽然察觉,却被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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