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肯定不会,因为你从小多智。可人一聪明就怕死,越聪明的人就越怕死,很少有例外。”
朱权把长刀搁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仙风道骨的胡须在颤动着,他的双手也在颤动着。
“人生在世,除死无大难。你只需要放弃护卫,然后……对不住,因为刚才的杀戮,你必须要进京请罪,不过由于你是宗室长辈,陛下大概会把你暂时幽禁起来,然后……”
方醒的身体猛地扑了过去,他一把抓住朱权的双手,就在朱权想奋力的挣扎时,方醒一头就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朱权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看抱着额头往后倒去的方醒,他就笑了笑,再然后……
“压住他!”
两个人飞扑过来,一个是辛老七,他知道方醒这段时间的心理压力极大,因为方醒本就是准备要硬碰硬的把宁王府给解决了。
什么护卫,那不过是借口罢了。
方醒和朱权都知道的借口。
目的只是要让朱权这位宗室长辈跌落神坛,映照出藩王们的野心和不甘,然后为朱瞻基下一步的削藩做准备。
而王贺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一旦朱权自尽,那么他作为监军必然是要倒霉的。
所以瞬间爆发了小宇宙的王贺居然率先扑倒了朱权,差点被他手中的长刀给剖腹了。
辛老七后到,他在半空中准备扑击的双手硬生生的变成了击打,重重的打在朱权的右手上。
长刀落地,方醒才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喘息着,王府的地面很硬实,梗的背疼。
他有些头晕,眼睛发花,看着那些军士冲进了王府里面。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方醒有些想呕吐,如果是别的军队,他会喊一声不许乱杀。
可聚宝山卫不需要,他们哪怕才刚经历了一次杀戮,也不会变成杀红眼的恶魔。
“晕……”
方醒晃晃脑袋,胸腹处有些翻涌,就像是有一只青蛙在他的肚子里一跳一跳的。
“哈哈哈哈!杀了本王,来啊!杀了本王!”
哪怕是方醒主动发起攻击,可最后的结果却像是鸡蛋碰石头,朱权依旧神志清醒,而方醒……
“呕!”
方醒努力偏头,然后早些时候吃的花生和酒水就化为喷泉喷了出来。
“这就是四哥手下的悍将?哈哈哈哈!连本王都不如!”
朱权被控制住了,他坐在地上,任由辛老七和王贺捆住他的双手,冲着方醒嘲笑道:“本王若是撞你一下,你今日就得去陪四哥了。”
方醒又吐了些东西出来,然后他感到舒服了些,就仰头说道:“你别得意,你别以为今日我犯了大错。”
“难道不是吗?”
被控制住的朱权绝望了,所以反而是放开了。
方醒嘿嘿的笑着,然后侧脸又吐了一次,不过这次没吐好,脸上和脖子上都被波及。
他气喘吁吁的道:“城外的道观里有什么?我的人马上就会赶去,殿下,那里有什么?会不会是能让你终生幽禁的东西?哈哈哈哈!呕!”
朱权仰头,肌肤拉伸之下,他感受着脖子上那道被长刀拉出来的小口子上传来的疼痛。目光苍凉的看着天空。
“四哥,这就是你的孙子……”
……
“攻进王府了?”
王岳坐在堂上,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把……菜刀。
布政使司的长刀全都被衙役们拿了,王岳自觉也拎不动,就寻了一把菜刀,好歹能做个样子。
而坐在另一边的魏青却在挂绳子,他没有自刎的勇气,所以准备用绳子了结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方醒失败的基础上。
所以当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冲进来时,正在试着绳套高度的魏青手一滑,身体前倾,然后……
“大人,兴和伯已经攻入王府!”
“果真?”
王岳不禁在心中念了一声佛,只要方醒占据上风,不管他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就算他剁了宁王朱权也和他没关系。
安全上岸了啊!
“魏大人……”
第1824章 谁的责任?()
江西右布政使魏青差点就殉国了。
在把他从自己打好的绳套里解救出来后,王岳钦佩的道:“魏大人忠义无双!”
钦佩的同时,王岳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是的,有这么一位敢于殉国的同僚在,王岳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有些不大稳当。
想想,等魏青自尽未遂的事被报上去之后,朝中的重臣们会怎么想?关键是皇帝会怎么想!
忠臣啊!
魏青悠悠醒转,第一句话就是……
“脚滑了……”
瞬间王岳的心情就变得美好起来,而魏青睁开眼睛之后,脑子一转,连肠子都悔青了。
“走,去看看!”
王岳意气风发的当先出了房间,威严的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都跟着本官去王府看看,切记不可退缩!”
……
“如何收场?”
当看到被两名军士看守的朱权时,王岳就问方醒的去向。
王府中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人不少,特别是朱权的子孙,这些龙子凤孙都娇贵,方醒安排了武川去‘劝告’了一番,果然就安静了不少。
方醒坐在一丛绿竹的下面,看着面色委顿。
王岳看到他这副模样,以为是后悔了,就拱手道:“兴和伯,大错已经铸成,本官的奏章已经出了,若是有对不住之处,还请兴和伯见谅。”
方醒抬头,皱眉道:“你急什么?”
王岳微笑道:“兴和伯,本官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可是那道观吗?”
方醒的面色有些古怪,王岳面露惋惜之色,说道:“就在半个时辰前,那道观起火了,烧的很厉害。”
“你在说什么?”
方醒还有些吐意,他从地上端起水壶,打开盖子,一股子橙汁的味道传来。他喝了一口,舒坦的道:“冰冻的橙汁,安逸。”
橙汁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王岳暗自吸吸鼻子,说道:“此事已成僵局,兴和伯,回京吧。”
“多谢你了。”
方醒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然后颔首说道:“那点木材烧不化那些铁料,最多是变形,一切都用证据说话。王大人,王大人……”
王岳的身体同样在晃动着,面色煞白。
方醒的人去了道观,王岳以为里面有什么粮食或是龙袍,如今一听是铁料,他几乎可以判定:自己,包括江西布政司上下都有罪责。
方醒微笑道:“本伯明日就会北上,王大人,王府这边本伯会留人看守,一应供给还请配合。”
方醒缓缓离去,脚步有些发飘。若是往常,王岳肯定会暗自讥讽一番,可如今他却站在绿竹下……呆若木鸡。
铁料,谁敢囤积铁料?
囤积来干嘛?
这些不用思考的问题从王岳的脑海中闪过,旋即就是一阵心灰。
南昌前卫难辞其咎,可陈庆年已经付出了代价,成为阶下囚。
布政使司呢?
该承担什么责任?
“收拢人手!”
随着方醒的命令,王府各处都传来了驱赶人的声音。
那些仆役丫鬟被驱赶成两队,然后一一甄别。
王岳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的道:“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宦海何其难啊!”
……
曲胜有些头痛,金陵户部上下被他驱赶着到处跑。
天气热,曲胜顶着大太阳去了工部。
钱均骅也不轻松,见到曲胜就说道:“那些工匠有的都分到别处去了,如今宝船要出海,这是逼着本官去寻人啊!”
曲胜扇着扇子,扯着衣襟,烦躁的道:“有陛下的旨意在,寻人就寻人。我户部上下都快疯了,郑和那边要货,要货,要货,整日本官的耳边就是这个,还说什么误了出海的时机,到时候谁耽搁的谁负责,你说这不是乱来吗?”
“那些货物事先都没准备,那些作坊的人早就散了,本官那边也是找人,找到人还得要重新采买原料,重新安排生产,焦头烂额啊!我说这是你工部的事吧?为何落在了户部的头上?”
钱均骅苦笑道:“工部还好,只是抽调些人手去帮忙,你的户部……这事还分什么工部户部,都好生的去找人吧。”
曲胜说道:“钱钞全都要金陵户部出,说是从税赋里直接拨付,哎!这一趟亏本啊!”
钱均骅摇头道:“不会亏本,本官听郑和说了,此次出海不寻求那些珍禽异兽,要的是交换,金银为主。回头你这边的亏空自然就能填补,你再上份奏章,给本官的工部弄些钱钞来,来年就修路!”
“修路?”
曲胜随口道:“修哪的?”
“金陵到北平。”
“哎哟!”
曲胜身体一滑,差点就滑到了地上。他重新坐直了身体,问道:“是修整还是重新弄?”
钱均骅说道:“重新弄,先要建造水泥窑,慢慢的修,本官估摸着少说要修十年。”
“这是一项大支出啊!”
曲胜稳稳心神道:“这肯定是兴和伯的提议,他这是嫌我户部的钱钞太多了吗?北平的夏元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不阻拦。”
钱均骅诧异的道:“为何要阻拦?这条路修成之后,大明南北沟通更便利了,加上运河和海运,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员,想走就走,省多少事。”
曲胜皱眉道:“好容易攒了些家底,这一下子又要出去好多,以后遇到大事了怎么办?”
“钱不花用就是废纸,留着干嘛?”
曲胜一惊,抬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方醒。
“兴和伯。”
方醒点点头,钱均骅和曲胜赶紧让座。
“本伯刚到金陵,钱大人,水泥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钱均骅眉飞色舞的道:“本官已经召集了不少人手在弄了,等水泥窑建成之后,本官准备请旨催发民夫,咱们要大干一场!”
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已经上了奏章,让瀛洲和朝鲜那边多征发些民夫,本地民夫尽量自愿,钱大人,切记切记!最好是在农闲时节征发本地民夫。”
钱均骅拱手,肃然道:“是,本官知道了。”
“还有……”方醒皱眉道:“本伯知道你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人克扣民夫的报酬,你尽管拿下,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上动手,谁敢包庇,本伯发誓要将他全家流放到山里去!”
这话杀气腾腾,曲胜却点头道:“兴和伯此言大善,那等人就该这般处置。”
钱均骅难道凶狠,他眼神凌厉的道:“这可是陛下给的恩典,那些民夫在工地上比种地还挣得多,谁敢贪腐,就算是皇亲国戚,本官也要割了他的肉!”
方醒赞赏道:“金陵工部若非是有钱大人掌舵,本伯必定要建议陛下更换人选,否则那些钱粮就是长生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曲胜心中一震,他在判断着方醒这话是否在吹嘘。
方醒面色如常,甚至还在微笑。
是吹嘘吗?
曲胜一点儿都没把握!
第1825章 出海,修路()
方醒来了!
那个宽宏大量来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金陵!
黄俭听到消息后有些心神不灵,急匆匆的来找汪元。
“老师,这人居然又来了,难道是宁王府的事已经处置好了?”
汪元正在喝茶,还是滚烫的热茶。
茶汤微黄,茶叶在里面载浮载沉。
汪元端起茶杯,微微嗅了一下,赞道:“凝神静气非此物不可啊!”
黄俭躬身道:“是,弟子却失措了。”
“自己泡茶。”
汪元慢慢的品着茶水,一杯茶喝下去,他身体一松,然后说道:“你慌什么?怕王柳碎的事发作?”
黄俭点点头,苦笑道:“弟子经常做噩梦,梦中都是那些刀光剑影,最后多半是那人可恶的脸……”
“你失了分寸,原因不外乎就是心虚了。你心虚什么?读了多年的书,当年我教导你们要养浩然正气……”
汪元皱眉,屈指叩击着桌面,说道:“浩然正气足,则百邪不侵。这几日你多读书,为师做的笔记你也多看看,其间多有对浩然正气的注释,想来能让你平静下来。”
黄俭点点头,惭愧的道:“老师,弟子有些惧怕那人的手段,所以去打听了宁王的结局,却发现无人得知,那么……弟子判断,他就是从南昌府一路疾驰而来,消息还在后面。”
“那人擅长用兵,当年曾假道灭虢。谁能知道他去兴和只是幌子,却一路奔袭朵颜三卫,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异族扫落尘埃。”
汪元有些悠然神往的道:“出将入相,哎!想想麾下千军万马,纵横一时的滋味,连为师都难免心动了。”
“想想啊…万马奔腾的感觉,耳边全是喊杀声,长剑指向之处,血流漂杵,尸骸堆积如山……灭此朝食。”
黄俭也是有些憧憬,“若是能指挥那些火器卫所也好啊!硝烟弥漫……”
“可这一切都要为官才能为之,明白吗?所以我要家中的子弟苦学。”
汪元微笑道:“你等着看,迟早武人得跪在咱们的身前,任由咱们驱使,到时候自然能得偿所愿。”
黄俭点点头,然后微微摇头,知道自己肯定是没什么机会了。为了长远计,他和汪元一样,从现在开始就要为下一代培养人脉。
“老师,这人一到金陵就去了工部,难道是为了修路的事?”
“多半是,顺便还有郑和的船队。”
汪元眯眼,仿佛是被室外的光线给刺到了眼睛,“他为了船队出海,在北平为陛下出头,就在皇城外,和那些人对峙,一番话……好大的煞气,所以若是出海不利,他就是罪人。”
黄俭点头道:“官场之上必须要先保官位,所以他必定要在金陵镇住那些阻挠出海的人。”
汪元面色古怪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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