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陛下改弦易辙了,只是清理侵占土地之事,雷度,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雷度随口道:“怕是经不住外面的风吹雨打了吧。”
“那是皇帝。”
袁熙沉声道:“此举不但能一步步的压住藩王,更是收取了民心,特别是封地的民心,你想想,这是为何?”
雷度不是傻子,只是信息不全,所以一时判断错误。他皱眉道:“这是在未雨绸缪?”
袁熙点头道:“正是。”
雷度嘿然笑了笑,眼中全是狰狞:“既然他不给活路,想一步步的把殿下逼到角落里,那咱们还等什么?找到机会就动手。”
“是这样啊!”
袁熙有些唏嘘的道:“聚宝山卫不在,这是个好消息。若是他们在京城,到时候那个疯子肯定敢强闯皇宫,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雷度的眼神凌厉,喝道:“不好办也得办!你们都被他吓坏了,胆子呢?喂狗了?他如今在兴和,没有陛下之令,他如何能进边墙?”
“是啊!”袁熙叹息道:“可那人行事总是肆无忌惮,不然此次怎么能全家都去了兴和?这可是犯忌讳!”
“不必管这些,现在宫中那人的身体却不见问题,袁熙,咱们怎么办?难道还得等吗?”
“不,我认识一个御医。”
袁熙突然诡异的笑了笑,雷度指指宫中,眨眼道:“难道……”
“气不得!还记得李时勉的事吗?当时可是差点就熬不过去了。”
“嘶……”
雷度的身体前俯,低声道:“那……”
袁熙微笑着,气度从容:“会有的,殿下也该配合一二,那些藩王们若是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肉,也该出出力才是……”
雷度精神大振,全然忘记了自己刚进来时的不满,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
袁熙淡淡的道:“你在京城的关系多,要多去看看朋友们,不然时日长了……彼此也淡漠了,这样不好。”
“那你呢?”
“我?”
袁熙的眉间全是自信,“我要关注全局,顺便和那些青皮谈谈。”
“青皮有什么好谈的?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总会有用的。”
袁熙起身道:“那人在北平有义薄云天的名号,且待我去看看,若是能行,那以后就多了一分把握。”
雷度点点头,提醒道:“小心别把消息泄露了。”
袁熙的面色骤然变冷,淡淡的道:“我从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这个,你只管去联络那些老朋友就是了。”
“随便你,若是消息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袁熙,在大军到达太原之前,你的家人会被殿下碎尸万段!”
…。。
“兴和堡里有多少钱粮?要是咱们打败了明人,这些都是咱们的了?”
一个帐篷里,三人谈话。
“可谁能击败他们?”坐在面对帐篷帘布方向的那个老人不屑的道。
“如果咱们能里应外合,那样击败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不,是把握很大。”
“对,他们的火枪阵列最怕的就是混乱,只要混乱一起,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老人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他冷冷的道:“你们就是祸害,来人!”
帐外进来两人,坐在老人斜对面的男子突然伏在地上,抬头道:“我们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鞑靼再无翻身的机会……若是您也要向明人投降,那就请处死我们吧。”
另一个男子也趴在地上道:“我们冒险来了这里,为的只是部族的将来……”
老人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他叹息着挥挥手。
“此事是如何安排的……”
……
自从仆固断了手臂之后,联军的敢死队计划就停止了。
而取而代之的就是和平,难得的和平。
可方醒却不肯要和平,他不断派出游骑去袭扰对手,一批又一批。
“你们别忘了,咱们有兴和堡保护着,只需简单的斥候和暗哨即可保证无虞,可他们呢?那个营寨就散落在草原上,无坚可守,咱们要经常去告诉他们这个弱点,让他们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上次的行刺告诉联军上下,大明若是想偷袭他们,他们就得天天折腾。
现在主动权已经到了明军的手中,方醒已经在安排斥候去查探对方的补给来源了。
一旦需要长期对峙,方醒肯定会使出劫粮道这个古老而又屡试不爽的招数来。
柴房里,王贺拍拍最近瘦了些的肚皮,说道:“兴和伯,那咱们岂不是来养老的吗?”
林群安瞪了他一眼,他可不愿意在塞外养老。
张羽想和方醒搞好关系,就笑道:“其实塞外颇有些可观之处,就算是冬季,只要没有威胁,躲在屋子里睡懒觉可是个享受。”
“你这几年看着老得快!”
方醒指指他脸上的皱纹说道:“塞外风霜煎熬,你算是大明头一份,以后自然会有应得的。”
张羽摸摸脸上,笑道:“和那些战死的同袍比起来,下官已经够幸运了,所以不敢有怨言。”
方醒点点头,这时外面有人探头探脑的,方醒看到是小刀,就起身送走了众人。
“老爷,信使来了。”
信使还是黑刺的人,但他的神色不对。
“伯爷,现在出关难了。”
“有人盘查?可你们有勘合啊!”
“朝中有人说要严查走私塞外,然后各处都开始了严查。”
方醒诧异道:“现在塞外都是大明的了,走私给谁?”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信使考虑的范畴,他说道:“陛下突然变了,令户部清查各地藩王侵占土地之事,外面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都傻眼了。”
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朱高炽应用的堪称娴熟,只是却有些冒险。
那些藩王可不是省油的灯,被朱高炽这么吊着,内里的怨气大抵能淹没皇宫。
这些人中有人野心勃勃,有人在蛰伏装傻,有人只想安享富贵……
而朱高炽的一系列举动无不在说明他的决心,要撼动藩王传统利益的决心。
“陛下这是做给群臣和百姓看的,他收拢了民心,可群臣的心在哪?他们可会跟随陛下一起去限制藩王?”
“陛下在行险,他的底气是什么?”
看到方醒在纠结苦思,黄钟劝道:“伯爷,京城的诸卫足够荡平天下,陛下又不是赶尽杀绝,只是想限制一下藩王,为后世子孙减少些麻烦罢了,敢造反的屈指可数,不,估摸着不会有,不敢有!”
“你小看了人心!”
“陛下应当缓缓行之,一步步的,让那些藩王醒悟时已经没了反击之力。首先就该想办法削了侍卫。然后再去从容革新。”
“陛下急切了,我担心那些藩王暗地里会抱团,到时候麻烦可不小。”
方醒挑眉道:“若是动乱,只要京城不乱,那正好清理一下。”
这话里杀气腾腾,黄钟只能是无奈的道:“伯爷,陛下好歹几年还是有的。”
希望吧!
方醒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第1754章 疯狂了()
春天的气息很浓厚,天气渐渐的升温。
这是个美好的季节,鼻端全是青草的味道。
无忧非常喜欢这个味道,午觉起来就嚷嚷着要出门。
方醒当然没意见,此刻大明的游骑已经压制住了联军的斥候,兴和堡附近也安排了不少人查看,加上大车队最近几天没来,堡外很是安全。
“老爷,天气好着呢!”
方醒抱着洗漱好的无忧出了她的卧室,看到天空微蓝,呼吸轻松的根本就察觉不到。
“一家人都去,咱们今日在堡外野餐!”
这下连三位嬷嬷都兴奋了,大家马上去了厨房,你说要点心,我说要炒菜,一时间人满为患。
无忧去转了一圈,嚷着要点心,甜的。
于是乎大家都安静了,连不喜欢吃甜食的方醒都说是带点心。
……
兔子不吃窝边草!
鞑靼部依旧在放牧,只是却不肯让牛羊吃了营地周边的草,所以出了兴和堡之后,外面看着嫩绿一片,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点缀其中,恍如置身天堂。
看到方醒一家子出来野游,那些军户和百姓的心都落下来了,再也不复惶恐。
为将者在许多时候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点,敌人进攻你紧张,那么麾下会比你还紧张。
正如同前方十万对百万时的谢安一般,方醒此时全家出游,不过是想安军心。
他虽然没机会说什么‘小儿辈已破敌’这等装比的话,可当他抱着无忧在寻找野花时,让整个兴和堡都安宁了。
一朵紫色的小花。
无忧拿着小花就往方醒的头上戴,方醒自然不愿意,于是父女俩闹作一团。
“老爷,阿台来了。”
“让伯律去。”
方醒蹲在地上,身边是三个孩子。
无忧在拔草,过程不优雅,可旁观的三个大小男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哎……。”
阿台穿着一身毛皮大氅,整个人看着毛光水滑的,若是在大明南方,这活脱脱的就是土豪一个。
“哎哟!”
无忧一下拔断了嫩草,小身子猛地往后倒去。她正心慌着,身后一只大手轻松的接住了她。
无忧呆呆的后怕了一瞬,方醒就给土豆和平安使个眼色。
“妹妹,咱们去看小羊吧。”
“你看小羊在吃草呢!”
看到方醒兴致高,阿台带了几只小羊过来逗趣。
就在前方,一个牧羊女正驱赶着小羊过来。
无忧拍手道:“好啊!”
不说无忧,连土豆和平安都对小羊感兴趣。
三个孩子过去了,邓嬷嬷看似随意的跟在后面。
“伯爷,阿台有些顾虑。”
黄钟回来了,方醒看过去,阿台冲着他拱拱手,然后带着人回了大营。
“顾虑什么?”
方醒轻松的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拖下去,联军的士气会崩溃。所以在此之前,就要考验仆固和乌恩的能力了,我拭目以待。”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仆固能不能在断臂的情况下活命,谁都不知道。
这年月受伤后最怕的就是感染,一旦中招,几无幸免。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得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黄钟低声道:“安阳候遣人来问,咱们这边是否有动手的意思,若是兵力不够,他可上奏章请示陛下增援。”
方醒负手看着不远处追着小羊跑的无忧,淡淡的道:“郭义没那么好心。”
“是,安阳候久在宣府,说起来还是伯爷您把郑亨给弄下去了,不然他哪来升任总兵官的机会?此人城府颇深,弄不好就是想喧宾夺主,主宰此次大战。”
“这算不得大战。”
方醒意态闲适的踱步,等看到无忧啊呜一把抱住小羊,欢喜无限时,不禁笑了。
他的目光在鞑靼大营那边看了几眼,说道:“联军此刻最怕的就是咱们的袭扰,多来几次就会不战自溃,所以我最近派出了游骑,让他们不得安宁。乌恩我不知道,不过仆固只要没死,他就不会坐以待毙。”
远方有游骑回来,新的游骑随即出发。这种不间断的袭扰在聚宝山卫没来之前,是联军对付兴和堡的利器,让筑城几近于停顿。
如今方醒一到,形式顿时逆转。
黄钟觉得方醒用兵不沾烟火气,轻飘飘的,谁也没注意,双方的攻守就已经逆转了。
这才是名将啊!
被人崇拜的方醒却在崇拜着一位古人,他想起了曹操。
他最近在看三国,看到的是利益之争,法统之争。
若非是刘氏统御大汉多年,曹魏一统天下的进程将会不可阻挡,而后中原又将会再次进入一个崭新时期。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方醒想起了自己,不禁喃喃的道:“若是大明没有我,那会是什么样?”
……
“没有那个魔神在,上次明皇就不可能赢!”
一个千夫长在帐内慷慨激昂的说着。
“没有他,明人就没有这般犀利的火器!”
边上站着一个在谄笑的男子,他说道:“明人自己说出来的,当年魔神丢下书本从军,首先就弄出了那种厉害的火铳,然后才有了大铳,从交趾打到草原,他就没输过。”
仆固觉得自己的命很大,在缺医少药的联军中,他断臂之后还以为自己难逃厄运,可谁知道居然慢慢的熬过来了。
“那就是个祸害,专门出来祸害他国的魔神,所以机会难得。”
仆固点点头,谄笑的男子弯腰出去。
乌恩咬牙道:“他就是祸害哈烈的罪魁祸首!若是能干掉他,仆固,你将会是哈烈的英雄,肉迷和哈烈将会成为最坚不可摧的盟友,我发誓!”
仆固看看自己短了一截的右臂,感受着那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微笑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盟友吗?”
乌恩振奋精神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仆固起身,缓缓走出帐篷。
阳光不错,仆固眯眼看了一下天空,眼酸难忍的垂眸道:“那就去看看吧。”
……
“爹!爹!爹……。”
方醒坐在草地上,左边的三个妻妾在窃窃私语,前方是三个孩子在玩耍,人生至此,惬意之极。
无忧突然转身跑过来,手中握着几朵小花,那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
“爹……”
方醒伸出双手,无忧用力的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反弹回来,把手中的几朵小花凑到方醒的眼前,得意的道:“爹,你看花花。”
方醒认真的看了小花,重重的点头道:“嗯,漂亮的花花。”
方醒笑着抱住她,无忧的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在他的颈后一一数着自己的花花……
这样的日子方醒觉得自己过一百年都不会厌倦,可远处归来的斥候却让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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