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眼睛一瞪,自嘲道:“陛下想来是觉得臣妾太过凌厉了吧?”
朱高炽微微摇头,沉吟道:“婉婉的性子倔,她的事你要有个准备,?”
这是他来此的目的。
皇后心中一动,点头道:“臣妾知道了,不过慢慢看吧。”
婉婉看似柔弱,可内里却倔强。
而这等性子的公主大多后半生都不幸福。
两口子默默了坐了一会儿,然后朱高炽走了。
“婉婉在做什么?”
皇后只觉得心中有些慌,莫名其妙的慌。
“娘娘,陛下刚从公主那边来。”
“哦!本宫知道了,让人多注意婉婉那边,有什么事及时禀告。”
……
朱高炽到了暖阁里,气喘吁吁的叫人找来了孙祥。
孙祥走路依旧有些不大自然,进来后,朱高炽问道:“那些臣子对再次出海是何看法?”
“陛下,群臣大多是觉得出海耗费太大,不管是宝船还是建立工坊,还有下海之后的靡费更是不少……”
“鼠目寸光!”
朱高炽瞬间忘记了自己当时下令停了宝船之事,拍打着椅子扶手道:“海外有矿山,还有那个肉迷国……”
朱高炽叹息道:“一边是利,一边是敌,如何处置?却不能躲避,不能装傻,要像父皇般的果断才行。”
肉迷国不断在侵蚀着哈烈的地盘,消息传回来后,朝中许多人认为那是发生在远离几千里外的事,没必要关注。
“原先的哈烈是个屏障,如今屏障被大明给亲手摧毁了,两国之间是和还是战?”
朱高炽在脑海中盘算了朝中的武勋,摇头道:“张辅太稳,朱勇太急,若是他们二人的性子合二为一,那是最好的统军人选。”
和哈烈的大战朱高炽并未看到,可凭着战报,他就看出了大国之间的战争是如何的惨烈。
这等规模的大战最好就是亲征,否则容易临战出现决断迟疑,从而导致崩溃。
可朱高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无法学自己的父亲,所以……
“朕把南方放手给太子去做,可他还是有些缩手缩脚了。稳当倒是稳当,可却看不到锐气。”
孙祥只觉得屁股又痛了,心惊胆战的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南方行事从容,这便是老成谋国啊!”
朱高炽说完就后悔了,失笑道:“罢了,朕与你说这些作甚,去吧,多留心南边的消息,及时报来。”
孙祥出了暖阁,一路回到东厂,安纶看到他那严肃的模样就跟了进去。
“公公,陛下发脾气了吗?”
孙祥摇摇头,看了安纶一眼道:“陛下对太子期盼甚高,文治武功都得有。”
安纶欢喜道:“那是好事啊!咱们东厂是陛下的家奴,陛下英明,那咱们的日子就好过。”
孙祥笑道:“你这个憨货!一朝天子一朝臣,明白吗?”
安纶愕然,有些慌张的道:“公公,那咱们到时候会不会被……处置了?”
孙祥摇摇头道:“太子以前锐气十足,可几番变故之后,特备是先帝驾崩后,他的城府越发的深了,估摸着除去兴和伯,连陛下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看到安纶还在紧张,孙晓拨动着佛珠,说道:“太子果敢,可却不嗜杀,也没听说过他迁怒人……罢了,这话以后别说了,否则大不敬。”
安纶感激的道:“公公,奴婢知道的呢!您说的这些话就是在冒险,奴婢若是在外面乱说,那就是猪狗不如。”
孙祥闭上眼睛,默念着佛经,渐渐的,房间里多了些静谧,让人有出尘之感。
安纶悄然出了房间,返身关了房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个重要的消息,只要是传出去,关于朱瞻基的一切非议都将会渐渐消散。
皇帝在,而且看重太子,对他寄予厚望!
多少人要为此而失望啊!
安纶想了许久,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
吃完晚饭后,黄钟正在写信,准备写给方醒。
北平近期有些死气沉沉的,和外界所谓的盛世呼声不一样,黄钟认为这样的社会氛围不是盛世。
按照方醒的说法,盛世的百姓应当是自信的,应当是面带笑容的。
可大明的百姓却很少看到自信,而且对外漠不关心。至于笑容……
“黄先生,有消息。”
方七敲门进来,低声道:“宫中的消息,陛下对太子期望甚高,希望他能独立在南方展露自己的手段……”
黄钟点点头,等方七走后,他喃喃自语道:“怪道陛下让太子去了南方,还让伯爷去辅佐,原来是历练吗?只是却不好弄啊!”
随后他把原来的信烧了,用隐晦的语言重新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他仔细看看,不禁说道:“这是个好消息,希望太子能放开手脚,好歹也让天下人看看储君的强硬!”
这封信很快就交给了黑刺的人,随后就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往了南方。
第1672章 动作不够大?()
武川吃了早餐,然后准备回去,起身后才想起自己不该太孤僻。
“出去逛逛吧。”
那两个和他一起吃早餐的军士受宠若惊的应了,然后三人和上官说了,一起出门。
……
夏季的金陵就是个大蒸笼,也就早晚稍微好些。
三人在街上闲逛着,其中一人已婚有孩子,就多留意了些玩具。
“武大哥,上面好像说要给你升官嘞!”
一个军士艳羡的说道,不过没有嫉妒。
若不是武川杀敌的手段太过凶残,他现在少说是个百户官。
武川看到另一个军士买了拨浪鼓,就说道:“杀敌罢了。”
他虽然开始和同袍之间有了交流,可话依然不多。
“武大哥,现在哪有杀敌的机会!你看兴和伯的小妾就快要生了,他乐的跟什么似的,这就是天下太平了。”
“是啊,太平了……”
武川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的人流如织。
太平了,可我能干什么?
……
莫愁的肚子愈发的大了,方醒看着有些胆战心惊的,于是专门请了个经验丰富的产婆盯着,而他自己也是整天念叨着这事。
“兴和伯,你这是想让咱家羡慕吗?”
王贺觉得自己啰嗦的名声应当让给方醒!
“咱家无儿无女的,整日就听你说什么孩子,孕妇,就如你所说的,扎心了啊!”
方醒干咳道:“为人夫,为人父可不容易啊!”
王贺认真的道:“兴和伯,下次你再讥讽咱家,咱家的侄子可就赖上你了!”
方醒也认真的道:“没讥讽你,还有,你侄子是你侄子,你是你。”
养子这种模式在方醒看来有些无谓,既然没有,那就没有,归于尘土罢了,何必去折腾那点香火。
王贺不屑的道:“你还是在讥讽咱家,你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太过分了,告诉你,等我侄子来了,知行书院必须要留个位置,若是不留,就到你家住着去。”
这时贾全在院门外面出现,他指指朱瞻基的地方,方醒点点头。
到了朱瞻基那里,方醒看到一个皮肤黑的厉害的男子。
“这是黑刺的人,一路只是换马,人都没停过。”
这时沈石头进来禀告道:“殿下,第二个信使来了。”
重要的消息黑刺会用三波信使通报,而且不会走一条路。
第二个信使同样是被晒的黑不溜秋的,然后取出一封信。
朱瞻基看了看,说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等信使下去后,朱瞻基的面色有些古怪,像是高兴,但又有些愧疚。
“是黄钟来的信。”
朱瞻基把信递给方醒,说道:“父皇的身体不大好,对我在这边的举措觉得有些软。”
方醒一目三行看了信,闭上眼睛回味了一遍,再睁开眼时,眼中波澜不惊。
“陛下这是要未雨绸缪,其实和先帝一样,都是磨砺皇储。”
方醒说着冲着北方拱手道:“这几年我对陛下误会不少,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幸而陛下没计较,不然我也没脸见人。”
朱瞻基苦笑道:“我也错了,我错估了父皇的心胸,自以为被挤压,至为可笑。”
明朝的皇帝和太子之间很少听说有什么互相猜忌,朱元璋对朱标堪称是好老爹。而朱棣对朱高炽只是看不上眼,猜忌还谈不上,朱高炽也不值得朱棣猜忌。
到了朱瞻基时,这个关系一下就复杂了,但方醒此时再重新捋捋,得出了一个结论。
“咱们认为陛下是那些文臣的代言人,所以天然就会带着警惕不安,可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方醒苦笑道:“陛下是帝王,包括汉武帝在内,所谓的独尊儒学,不过是双方的合作罢了,可当儒家强势时,除去前宋的帝王,谁会甘心?”
朱瞻基眉间全是振奋,起身道:“父皇既然觉得动作不够大,那就再折腾一下。”
方醒玩味的道:“你说说,陛下是不是通过孙祥,想把这话传到你这里?”
朱瞻基只顾着感慨和振奋了,闻言和方醒相对一视,笑道:“看来我的手段还是不入流啊!”
“我也好不到哪去!”
方醒觉得朱高炽这人的城府太深了,一个小动作就能把他和朱瞻基弄的迷迷糊糊的。
那么孙祥呢?
方醒想起了那个总是慈眉善目的东厂大太监,只觉得自己以往看人的眼光有大问题,太片面了。
“两件事!”
朱瞻基朗声道:“清理投献和宝船不能轻动,那样会给父皇极大的压力,而且容易引发动乱,在军队没有牢牢掌控在手中之前,不管是父皇还是我,都不敢轻动。那么咱们好好的想想,拿什么来开刀!”
朱瞻基皱眉想了想,说道:“其实南方唯一可虑的就是仕宦的势力强大,他们从乡间到城中,宛如跗骨之蛆,动之则痛彻心扉,且不易拔除。而不动……”
“利益结合体罢了!”
方醒说了个新名词,然后不屑的道:“他们代表着落后的生产力,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科学会给大明带来什么。他们接受不接受,科学都已经散播到了大明各处,等那些种子生根发芽之后,那就是历史的车轮滚滚,不接受的就准备接受碾压吧!”
朱瞻基眼睛发亮,踌躇满志的道:“那就从下面开始,让都查院和吏部派人下去,各处都要查,主要清查各地的小吏,害群之马都清理出来……”
这是阵雨式的的动作,方醒对此并不感兴趣,不过也不反对。
金陵六部大多清闲,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做也好。
而且朱瞻基的这个举动就是对朱高炽的回应。
你不是说的动作太小吗?你不是说我太软吗?
那我清理小吏,给自己造势,在民间竖立威望,这个动作够不够大?
于是朱瞻基召唤了六部尚书和都查院来开会。
“……下去之后要让地方配合,要走访民间,听取民间疾苦,然后收集那些小吏的劣迹……”
朱瞻基负手站在上面,眉间冷肃,“百姓没有机会见到那些高官,他们面对的是小吏。要下狠手整治一批小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听到朱瞻基吟诵这首诗,众人凛然。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朱瞻基沉声道:“小吏如狼似虎,从太祖高皇帝就恨之入骨,剥皮实草都在所不惜,然人心不足,总有侥幸,所以本宫要告诉你等,大明的根基在小吏,小吏清,则大明安,明白吗?”
这是朱瞻基的政治主张,众人凛然应声。
督查院的鲍华拱手问道:“殿下,若是地方官包庇或是消极怎么办?”
朱瞻基扫了他一眼,说道:“那就是渎职!或是同流合污,有情弊!”
这杀气腾腾的话一出来,鲍华心中有些后悔了。
他本是想为都查院的工作找个缓冲,免得被朱瞻基呵斥为办事不力,可没想到朱瞻基的煞气那么重,这是要连带啊!
吏部尚书魏智看到鲍华失分,急忙说道:“殿下,南边的官吏多有亲故,不过吏部随时能清查出来。”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这才是做事的态度,怕苦怕难,那还做什么官?回家坐吃等死岂不是更安稳?”
这话让方醒想到了朱棣!
而大家都是如此,所以心中震动的同时,马上表态要全力以赴,只差点说要解民倒悬了。
第1673章 烈日下的等待(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自从听过那些书生背后说的话之后,权谨就小病了一场,直至近日才好了些。
夏日炎炎,权谨的面色却有些苍白,他找到了方醒,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殿下这个决断冲动了些。”
方醒安慰道:“陛下有暗示。”
权谨点头,有些失落的道:“哦!那是本官偷懒了。”
方醒没有告诉他徐烈的遭遇,看着他弯着腰往外走,方醒的心中不忍,说道:“权大人,此事能在民间为殿下正名。”
权谨缓缓回身,点头道:“本官知道,只是终究是那些人在做主啊!”
大明以其说是官吏治国,实际上却是士绅治国。
权利不下乡,这就给了那些士绅们只手遮天的空间,于是无数个家族在慢慢诞生,越来越庞大。
这些家族慢慢的演变成了土皇帝,掌控一方,官员也奈何不得。
方醒微微一笑,“那是因为百姓蒙昧,所以他们能只手遮天,可以后不会了。”
权谨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科学?”
说完他就后悔了,可他却不是那等自欺欺人的伪君子,所以就拱手道:“本官心中矛盾,只希望大明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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