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里面闻声出来个中年男子,他看到贾全的穿着后就上来问道:“贵人可是问路吗?”
贾全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来看看你家。”
“殿下?”
男子一个哆嗦。
“见过殿下!”
当朱瞻基现身后,无需辨认,男子马上跪下。
那个老妪也被惊呆了,却去拉扯着男子道:“老大,起来,这些都是骗子!”
贾全满脸黑线,朱瞻基却微笑道:“起来吧,本宫只是想看看你家过年准备的怎么样了。”
男子起身,附耳大声对老妪说道:“娘,是太子殿下!”
接下来就是一番惶恐的折腾,完事后,朱瞻基进了里面。
看看桃符,夸赞几句,然后就去了厨房。
厨房很简陋,朱瞻基看了米缸,甚至还伸手进去捞了一把米出来仔细看看。
“是好米。”
陪同的男子堆笑道:“殿下,大过年的也得吃几顿好的啊!”
朱瞻基把米放回去,又看了盆里的几条鱼,还有一只杀好的鸡。
看到朱瞻基面无表情,闻风赶来的六部尚书都有些面上无光。
这家有五口人,几条鱼和一只鸡大抵就是这几天的食材了。
朱瞻基把手放在灶台上,感受着那冰冷,就知道这家人没吃早饭。
那么多大人物出现在自家的厨房里,男子的腿有些发软,他尴尬的道:“殿下,去年还没有鸡呢,就是小的下河捕的鱼,还去买了半斤肉。今年算是好了些,小的老娘在家养了几只鸡,过年就杀了一只……”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今日本宫就在你家吃早饭。”
呃!
随后方醒就来了,看到男主人惶然无措的模样,就说道:“说到做饭,在场的大概没人能比我更厉害吧,来,就用那只鸡。”
朱瞻基出了厨房,问了男主人的营生和收入,然后又让贾全去拿了两条猪肉和一袋米给了他。
男子已经激动坏了,赶紧叫了家人出来行礼。
老母,妻子,两个半大孩子。
朱瞻基笑着阻拦了下跪,然后给了糖给两个孩子,又送了一匹棉布给老妪。
等方醒做了红烧鸡丁,又煮了面条出来后,男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殿下仁慈,小的一家唯有早晚祈祷,祝殿下康健。”
太子视察送礼,兴和伯做饭,六位尚书在厨房里也是帮着烧火刷锅。
这个际遇之奇,大抵会成为男子一家永恒的传家话题。
汤是鸡骨汤,加了红烧鸡丁后,吃的连那几位尚书都赞不绝口,直说方醒是厨神转世。
“那个汤留着,自己弄火锅还是泡饭都行。”
吃完面条,朱瞻基亲切的和这家人告别,还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最后一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好好的读书,长大了为国效力,孝顺长辈。”
这是个亲切的皇储,从未想过有这等机缘的一家人都呆呆的,在朱瞻基临出门前,老妪想起了什么,就惊呼一声往屋子里跑。
等再出来时,老妪的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符纸,郑重的递给朱瞻基。
“殿下,这是老身当年在道馆里求的,这些年家中就靠着它才保了平安。”
尚书们满面黑线的看着那符纸,而朱瞻基却接了,笑道:“多谢老人家,今日我来过,大家也看到了,以后想来没人敢找你家的麻烦,好生过活吧。”
在场的官员都记住了这家,想着回去就交代下面的人,谁若是敢动了这家,那就赶紧自己找根绳一家子吊死才是正经,免得带累别人。
朱瞻基随后一出门,就看到外面围了上千人。
“见过殿下!”
没有下跪,此时无需下跪,百姓们只是躬身行礼。
朱瞻基微笑着走到前方,兵部尚书彭元叔揪住费石,低声道:“要注意刺客!”
费石也很紧张,而在外围的李敬更是紧张的都快尿裤子了。
两人拼命的给手下使眼色,让他们盯紧人群,发现不对就先护住朱瞻基。
可朱瞻基自己却没有危机感,他说道:“今日本宫来看看大家,看看大家过年吃的什么。”
话很短,可却让应天府府尹流汗了。
然后朱瞻基就一马当先,带着这些百姓一家家去看。
这是秀吗?
方醒在后面沉思着。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方醒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秀不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瞻基知道要去体察民情。
知道了百姓的日子,才好在以后的施政中有的放矢。
以后那些皇帝大多在深宫中生活,长于妇人之手,等一朝登基之后,除去一些帝王之术,对于民间疾苦几乎一无所知,只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方不时传来百姓的欢呼,大抵是朱瞻基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
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
看着那一张张欢笑的脸,看着那一袋袋被提走的大米,方醒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祝大家今年万事顺遂……”
“多谢殿下!”
第1587章 幕后那人(感谢“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朱瞻基大年初一的突然亲民举动在金陵激起了极大的反响,百姓们在津津乐道着这个太子以后也会和当今陛下一般的成为一位仁君。
而有些人却有些惊惧。
“太子居然会这般做,不简单呐!”
初一的中午言秉兴只是随意的吃了些,然后就接待了一位客人——没让两个儿子参与。
这位客人看着四十许人,肌肤白皙,一双手保养的极好。而且那双眼睛含笑,让人一见就生出亲切之感。
“初宪何时从北平回来的?”
言秉兴一进来就问道,然后叫人端了炭盆来。
男子名叫汪元,其人有些传奇之处:当年屡次科举不中,然后家贫无力支撑,就开了个学堂,一边教授学生,一边赚钱继续科举。
就这样,此人快四十岁时中举了,但可笑的是,在此之前,他教的学生已经出了两位进士,举人有五人,秀才那更是不用数。
南方当时一阵嘲笑,说他是跟着学生的屁股后面捡便宜——意指他的学生都做官了,考官看在他学生的面子上,勉强给了他一个举人。
大概此人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科举了,于是就做了个士绅,靠着那些做官的学生,不动声色的已经编制了一张大网。
所以哪怕他比言秉兴还小些,可言秉兴却不敢小觑他,很是客气。
汪元微笑道:“在北京游历了一阵,几个学生公务繁忙,我也没趣,就回来了。秉兴公看着精神不错,想来最近是春风得意吧?”
言秉兴苦笑道:“哪有的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那人结仇至此,整日担心被他报复,度日如年啊!”
言秉兴灰头土脸的往事金陵城无人不知,汪元还是微笑着:“秉兴公何必与那人一般见识,须知家和万事兴,牵扯到了国子监就不好了。”
这话很恳切,很为言秉兴着想,言秉兴面露感激之色道:“初宪说的没错,老夫就是想着两个儿子,所以才一直忍到了今天。”
汪元抚须笑道:“秉兴公无需多想,那人再嚣张跋扈,可南方终究是大明的鳌头,我辈本是安稳度日,可若是有人要兴风作浪,那动动又有何妨!”
言秉兴的眼睛一亮,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汪元那边倾斜,低声道:“初宪可是要出手吗?你若是出手,那人必然会灰头土脸。”
汪元气质儒雅,但在南方却享有盛誉,而且从未见他吃亏过,所以言秉兴不禁面露喜色。
“秉兴公何出此言?”
汪元面露惊讶之色,说道:“此事忍他就是,反正他迟早得跟着殿下回京,到时候自然烟消云散。”
言秉兴大失所望,随后敷衍了几句,汪元就顺势起身告辞了,仿佛只是专门来和言秉兴说这几句话似的。
等他出门上了马车,和气的神色就变成了冷意。
马车里已经坐着一个长脸男子,那脸上天生带着怒色。他把汪元扶上来后,低声道:“老师,那言秉兴可是在等着您出手?”
汪元冷冷的道:“正是,伯庆,你素来机敏,言秉兴你认为会如何?”
男子叫做黄俭,字伯庆,四十出头。他原先是汪元的学生,只是后来屡试不中,而汪元又欣赏他的机变,于是就留在身边当个介于食客和幕僚的角色。
“老师,言秉兴气量小,上次被那人揭开了私生子之事,名声扫地,肯定不会甘心,所以他会动。”
黄俭笑了笑,看着就像是发怒,继续说道:“老师,言秉兴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在国子监的大儿子,还有就是故旧,老师您无需搭理他,咱们看热闹就是了。”
汪元点点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淡淡的道:“上次你叫人让王柳碎去散了悬赏,此举极其危险,幸而你没有被人发现,否则今日如何?”
黄俭垂眸道:“老师,此事是我的错,当时只想着让那人成为惊弓之鸟,可没曾想殿下带来的那一千余人实力不凡,不然那人当不敢出门,可惜了!”
马车粼粼,汪元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你啊你!此事你好歹先与我商议一番才是,贸然而动,若不是我令人除掉了那个和王柳碎联络之人,此刻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黄俭的呼吸渐渐平缓,“老师,那人时常出游,若是能抓住机会,国朝就要大变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殉道而已,死而无憾!”
汪元笑了笑:“所以我回来之前,你一直在自己家住着?”
“是的老师,我不想连累您。”
“可我怎会看着你往绝路上走!哎!下次别再莽撞了!”
马车远去,街上已经多了许多孩子,有的穿着新衣,有的依旧破烂,然后满街玩闹着。
洪熙元年的第一天,就这么来了。
金陵的官员们觉得以前的日子太舒坦了。
以前头上没有婆婆,逢年过节也无需考虑什么赴宴,所以日子甚是逍遥,以至于生出了无聊的嗟叹。
可今天却不同。
作为太子,朱瞻基要宴请一干勋戚和官员。
于是初三这一日,朱瞻基在大宅院里摆下宴席,请了在金陵的勋戚和五品以上的官员。
方醒当然得充当维持秩序的角色,而且还得迎宾,算得上是辛苦。
最先来的是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琥和驸马都尉沐昕。
方醒拱拱手,宋琥倒是罢了,那个沐昕最近正倒霉着,他被刘观弹劾几大罪:拿了官木去营造自家的宅子、强夺民女为妾,还霸占了官田,役使百姓耕种
特别是有一条,说沐昕让军士去给他营造宅子!
所以方醒只是和宋琥寒暄了几句,然后皱眉冲着沐昕拱拱手完事。
“兴和伯这是瞧不起我吗?”
沐昕看来已经喝了些酒,面颊微红,斜睨着方醒问道。
方醒淡淡的道:“黔宁王的遗泽,方某不敢。”
沐昕是故黔宁王沐英的小儿子,尚了常宁公主,所以得了个驸马都尉的头衔,而且很得看重。
朱棣一去,朱高炽令他掌管金陵后军都督府,结果这厮大抵以前害怕朱棣,朱棣一去,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干出了那些事。
据说北平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而襄城伯已经在年前赶回了金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接管金陵军队的意思。
所以沐昕今天在家就喝了酒,看着笑的嘲讽。
“兴和伯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话,方醒已经看到了门外的李隆,就随口道:“方某不敢,沐大人请进吧。”
一个驸马都尉,哪怕是沐英的儿子,方醒也不会在意。
只是今天他不想争吵,不然哪会搭理沐昕这等人。
第1588章 勋戚和双彩虹(感谢“Avera”的盟主打赏!)()
李隆在武勋中算是年轻的,他和方醒拱手行礼,然后笑道:“兴和伯在金陵辛苦,李某只是离开了不久,没想到又回来了。”
李隆参加过几次北征,迁都后又留守金陵,和方醒也算是半个袍泽。只是朱棣刚去,朱高炽就派了沐昕来接替他,还有宋琥帮衬。
两位驸马都尉看护南方,这是朱高炽的临时决断,没办法的办法。
因为他无法相信那时候刚刚大胜强敌哈烈,又面临着自己的无敌统帅离去的武勋们。
怕什么?
怕有些武勋会铤而走险,所以一直等稳住朝政之后,朱高炽才重新审视着武勋们。
而事实证明,能做驸马都尉的勋戚子弟本事都不大,可享受和跋扈的能量不小。
所以方醒笑道:“襄城伯这一路辛苦,好在不用在路上过年,今日备有素酒,可以洗去一身尘土。”
朱高炽早就过了孝期,可朱瞻基却不同,他是太子,还得继续守下去。
所以今天安排的是素席,不过来此赴宴的肯定不会在意荤素,在意的只是太子的态度。
官员们不断到来,宽大的宴客厅里顿时多了许多寒暄和套近乎的声音。
方醒就在大门外和李隆聊了起来,谈及到他在去山海关的半路上就被召回来之事,李隆苦笑道:“陛下当时大概是想着自家亲戚好用些,可沐昕不争气,在路上就有好友把沐昕在金陵犯的事告诉了我,得意忘形啊!”
“殿下刚到金陵沐昕就来请罪,多番狡辩,只是殿下没理他,只是盯着,你来了,沐昕肯定能猜到自己的命运。”
方醒觉得皇帝的性格真的能决定臣子的操守。
朱棣在时,沐昕提调武当山工程,堪称是兢兢业业,大家都赞不绝口。
可朱棣才去,沐昕就换了个模样……
李隆摇摇头,失笑道:“我倒是愿意在山海关呆着,哪怕没了战事,可好歹能时时出关操练,强过在金陵这等富贵之地磋磨。”
“殿下到!”
贾全在前,朱瞻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进了宴客厅,朱瞻基径直在上首坐下,然后就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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