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面色肃然的道:“要把这股子邪气打下去!”
蹇义和夏元吉无奈出班应了,他们都知道这事儿可得罪人,弄不好自己的老家那边也会遭殃,到时候还怎么归乡啊!
此时的宗族、乡邻的观念比较强,就算你是首辅,可你要是坑了家乡人,那就对不住你了。
不消说,只要把那些‘事迹’流传下去,你一家子的名声顶风臭十里!
朱高炽却不会考虑这些,他随后下了决断。
“马上找郎中给麻胜治伤,削了他的官职。”
朱高炽说完就揉揉眉心道:“此事就此作罢,诸卿散了吧。”
尽管含糊,可朱高炽的处置意见已经出来了。
李纯死了,还得连累家人!
而麻胜治伤,然后贬为庶民。
风云突变啊!
不管是武勋还是文官,大家都对朱高炽的态度感到了惊讶。可却没有文官敢去质疑,否则在边上一直在寻找机会动手的那些武勋们可都等不及了。
方醒!
那些文官们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看着走在前方的那道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先帝护着他,当即陛下为何也……
否则就凭着方醒刚才的咆哮乾清宫,朱高炽随后就能把他禁足了,甚至还能把他丢进诏狱去。
不明白啊!
摇摇头,那些文官们这才发现,前方的方醒已经越走越远了……
第1521章 有眼休教看见()
武勋非常整齐的走出了大殿,而文官却磨磨蹭蹭的留在了后面。
两个太监过去扶起朱高炽,正准备回去,朱高炽却说了句:“那些被流放为军户的官吏准许归乡。”
朱高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殿内巧妙的设计把这个声音扩散开来。
文官们面色尴尬,却不得不回头应了。
朱勇回头,冷笑着对杨荣说道:“杨大人,够了没有?若是不够……”
“走了。”
张辅一把就拽走了朱勇,留下了尴尬的杨荣。
文官们陆陆续续的出来,面色忧郁。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各自拱手归去。
今儿金忠请了病假没来,夏元吉独自下了台阶,身后追来了杨荣。
“夏大人,平衡啊!”
夏元吉没有回头,随口道:“欺人太甚了!”
杨荣苦笑道:“大势如此,谁敢悖逆?”
夏元吉冷笑道:“顺风时别满帆,小心停不住,翻船!”
“哎!”
杨荣无奈的道:“大明如今南北均安,下面暗流涌动啊!”
夏元吉止步,回身道:“杨大人,本官不掺和这些事,只是敬告诸位,文武之争也得有个分寸,别到时候闹大了,却又去逼迫陛下,那可不是臣子之道。言尽于此,夏某先走一步。”
杨荣看着夏元吉远去,喃喃的道:“陛下……陛下……”
……
“当今陛下善于隐忍,但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张辅和方醒去了英国公府,两人在书房里喝着小酒。
张辅唏嘘道:“当今陛下做世子,做太子那么多年,各种艰难都趟过来了,任何小看了他的人都会吃亏,吃大亏!”
方醒喝了口酒,皱眉道:“开始我以为陛下是要借着文官们打压武人,所以就想搏一把。可谁曾想陛下却顺势压了一下文官,这是在寻求平衡啊!”
张辅抓了几颗花生进嘴里嚼着,悠悠的道:“陛下虽然对儒家多有亲近,可你别忘了,他首先是帝王,是承袭了先帝的帝王。有先帝的榜样在,陛下肯定不会喜欢被人钳制,所以杨荣他们此次试探算是碰了一头灰。”
方醒猛的灌了一口酒,听着远处传来的琴声,只觉得天地间独剩自己存在,不禁说道:“争来争去争什么?不过是眼前的虚名和泽被子孙,可你看古往今来的人,除去那家子之外,谁能长盛不衰?”
张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旦深思后,不禁就痴了。
方醒把杯里的残酒喝了,拱拱手,然后离去。
张辅摆摆手,然后静静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六代瓜分世界,五胡云扰中原。纵横三百有余年,几度交锋索战……”
外面传来了方醒的声音,张辅放下酒杯细细的听着。
“马过生灵齑粉,血流河洛腥膻。耳闻犹自不堪言,有眼休教看见……”
声音远去,渐不可闻,张辅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停不得啊!停了就会被践踏……”
……
“我们有罪。”
孙祥看着站在下首的陈桂和安纶说道:“麻胜一案中,东厂调查不细致,致使陛下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麻胜断了肋骨……”
陈桂讶然道:“公公,这案子是刑部接管了,和咱们没关系呀!”
安纶本想附和,却看到孙祥的眸色幽深,就改口道:“公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若是要人顶……奴婢愿意为公公效力。”
孙祥在陈桂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自然,他垂眸道:“咱家多次说过,咱们是陛下的家奴,忘记这一点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谁忘了?”
陈桂悚然而惊的道:“公公,奴婢不敢忘。”
孙祥突然微笑起来,和气的说道:“麻胜断了三根肋骨,事情起因是我东厂的过失,咱家想啊,咱们得急陛下之所急,所以……”
安纶没有丝毫的犹豫,昂然说道:“公公,奴婢愿意……”
孙祥压压手,看着脸上见汗,在强笑的陈桂说道:“要学会为陛下分忧,明白吗?”
陈桂如释重负的说道:“是公公,奴婢以后定然以公公马首是瞻。”
孙祥微微一笑,慈悲的气息顿时就散发出来,他点头道:“好了,看看最近有没有人犯过大错,特别是……被你们忽视了的大错,若是有,那就打断他的三根肋骨。”
孙祥在‘被你们忽视’这五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让陈桂的身体微微打颤。
什么叫做忽视?说小了是你陈桂渎职,说大了是你结党营私,包庇同党!
“是,公公。”
陈桂的后襟已经被打湿了,他垂首应了,然后准备出去。
孙祥拨动着佛珠,淡淡的道:“犯了错,也要给人改正的机会,我佛慈悲,记得找了郎中给他接骨,顺便就说是咱家说的,放他回家养伤,期间钱粮照发。”
陈桂强笑着应了,安纶垂首斜睨了一眼,却觉着那笑容比哭还惨。
你陈桂得亲自下令打断自己亲信的三根肋骨,还得把孙佛的慈悲挂在嘴边,那感觉……想吐血啊!
等陈桂走了之后,孙祥瞟了看着茫然的安纶一眼,说道:“你在金陵呆了一段时日,算是独掌过一面,好好干,咱们跟着陛下走,不会没了结局。”
安纶用力的点头道:“公公,奴婢有时候会犯傻,还请公公时常提点,奴婢没齿难忘。”
孙祥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说道:“咱家看你来了这段时日里都没怎么和同僚交往,这不好,太孤僻了不好。”
安纶惶然的道:“奴婢……就担心和他们处不来,您知道的,奴婢在金陵也没什么作为,托了公公的看重,一下就回到了京城,奴婢担心……”
莞尔,孙祥第一次露出了这个表情,然后摇头叹息道:“那是陛下对你的看重,记住了,咱们都是陛下的家奴,别弄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不好!”
安纶胡乱的点头道:“公公,奴婢记住了,以后多和他们处处,若是有谁敢在背后说公公的坏话,奴婢定然让他知道什么是拳头!”
看到安纶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在努力的维持着凶神恶煞的模样,孙祥忍不住笑了,轻喝道:“去吧去吧!记住了,不可斗殴。”
等安纶出去之后,孙祥再次开始了修行……
第1522章 藩属国的欢喜和担忧()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么方醒觉得自己已经在筑基期了。
“上面还有金丹修士,还有什么化神、大乘、飞升……老怪好多啊!”
怀中抱着无忧,方醒在院子里散步。
土豆和平安去上学了,大虫和小虫百般无聊的卧在屋檐下,没精打采的听着蝉鸣。
方醒在树荫下踱步,而无忧搂着他的脖颈在打瞌睡。
吃了早饭之后,无忧就开始闹腾了,然后请了郎中来看,说是有些暑气,方醒私下给无忧喂了些药,直至现在才好些。
“哪天能升级到金丹呢?”
方醒在放松大脑,调解戾气。
无忧今天很黏人,让方醒舍不得放下来。
“爹……”
“哎!爹的小宝贝醒了?”
方醒把无忧抱正,看着她睡的呆萌的模样不禁笑道:“小宝贝,要吃午饭了哦!”
无忧用小胖手握成拳头揉揉眼睛,喃喃的道:“爹,吃。”
“好!咱们吃!”
“走喽!”
“吃饭!吃饭!”
“咯咯咯……”
张淑慧和小白在算家里的存粮,听到外面无忧的笑声,不禁笑道:“夫君就喜欢无忧,连土豆和平安都顾不得了。”
小白嘟嘴道:“夫人,我也要生个女娃。”
张淑慧噗嗤一下就笑喷了,对小白说道:“哎呦!笑死人了!女儿以后要出嫁,所以夫君舍不得,你这个性子,要是生个女儿,等出嫁的时候,估摸着你得跟着去姑爷家看着才放心吧?哈哈哈哈!”
小白一听就不乐意了,于是和张淑慧闹作一团,正好方醒进来看到,就干咳道:“那个啥,实在是不行,就招个上门女婿嘛!”
张淑慧白了方醒一眼,捋捋散乱的秀发,说道:“夫君可别胡说!您看看那些赘婿的日子,男人不像是男人,那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无忧?”
呃!
方醒抑郁了,其实最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就是他。
可张淑慧说的对,这个年头甘愿做赘婿的男人,那真不像是男人。
想到无忧嫁给这样的男子,方醒就觉得不可忍受!
“吃!”
无忧突然用双手去揪方醒的脸颊,开始活力四射了。
“爹,吃!吃!”
方醒故意装作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说道:“好,吃,咱们吃午饭。”
没多久,花娘就端着一碗蛋羹来了。
蛋羹看着很嫩,而且里面还有些剁碎的鸡肉肉糜,方醒先闻了一下,满意的道:“没腥味,花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花娘看着正伸手指着小碗嚷着要吃的无忧,笑眯眯的道:“小姐在这个岁数上,要吃好克化一些的吃食,回头我再好好的想几个菜。”
“吃吃吃!”
无忧已经迫不及待了,张淑慧就用小勺子舀了蛋羹,仔细吹吹,然后喂了她。
“好吃吗?”
方醒俯身问道。
无忧含着勺子,一边吸溜着蛋羹,一边仰头,用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迷惑的看着方醒。
小小的人儿,眼神茫然,让方醒不禁笑了。
吃完蛋羹,无忧按照惯例要午睡。
而方醒就去了书房,马苏来了。
“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回来了?”
马苏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方醒用挖坑来磨砺他的秀才了,他很稳沉的道:“老师,那些外藩使者有些急躁了,他们在打听陛下对外的态度。”
“他们在窃喜和不满!”
方醒上次去过海外,所以知道那些国家的德行。
马苏垂眸受教。
“他们窃喜的是大明要自废武功,只要宝船停了,大明对海外的影响力就会日渐消退,直至那些人忘掉大明。”
“没有威慑就没有利益,大明要想从海外获取利益,宝船不能停,只能加大出海的频率,并不断在各地建立补给点,甚至是驻军,这样才能保证大明对海外诸国的长久影响力。”
方醒不知道宝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从朱高炽到满朝文臣都在反对。
“我们现在放弃海外,可那些商人却会从中看到商机,明白吗?”
马苏想了想,说道:“商人逐利之心炽热,只要有利润,他们就敢下海。到最后……除非是朝中放开出海限制,否则……弟子以为会禁海。”
方醒赞许的道:“你的眼光不错,商人的本质是获取最大利润,为此他们会力争垄断,垄断渠道和定价权。出海能挣钱,而且还是能挣大钱,他们不会给朝中分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禁海,然后他们独自占据着出海贸易的这块肥肉,而且……还不用交税。”
马苏点头道:“是,能出海贸易的,家中必然不简单,否则地方官就可直接拿下。所以陛下……弟子不敢妄议。”
“有什么不好说的?”
方醒笑道:“大明那么大,坐在上面的那些人心慌了,生恐自己掌控不过来,若是再大力开发海外,那种恐慌就会变成惊惧,惶惶不安,就担心百姓哪一天突然……突然就开窍了,他们要更好的生活,他们要学更多的知识,而这,恰好就是文官们所害怕的。”
闭关锁国,这就是文官们的愿望。
上次方醒和朱瞻基出海一趟,结果把那些藩属国都收拾了,甚至还灭了爪哇,这让那些文官们惶惶不安,总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他们不想开这个头,怕失控!”
马苏明白了,他原先觉得自己需要仰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此刻却觉得那些人无需仰望。
“他们在故步自封,是的,就是这样!”
从朱棣在时的进取,到现在的全面清算,全面推翻,方醒想杀人!
大好局面一朝后退,现在连那些藩属国的使者都在渐渐轻视这个大明,他们想干什么?
……
大明不出海了?
驻京的各国使者们都开始盘算着本国的情况,弱小的惶惶不安,生怕被别国给吞了,对大明这个新政策觉得不可思议。
而实力强劲的国家就该笑了:没人再去约束他们的扩张,没人再去威慑他们。
“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可惜了每年一次的进贡,那可是能得到不少好处啊!”
“嗯,不过……进贡应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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