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瑛临了说道:“现在不说清楚,等孟某把方略递进宫去,陛下如何决断尚不得知,年后大家别想着轻省!弄不好还得要继续扯皮!”
……
回到家中,正好遇到金陵那边送年货的车队,十多辆马车源源不断的开进主宅,方杰伦得意极了,那嗓门大的半个庄子的人都能听到。
“把车赶进去,家里早就给你们准备了火锅,都暖暖的吃一顿,洗个澡,等老爷回来了,老汉我自会去禀告。”
那些大汉都笑嘻嘻的应了,有捣蛋的还问有没有女人,被方杰伦拎着木棍子追杀出去。
“见过老爷。”
看到方醒回来,那些大汉都赶紧行礼。
“都辛苦了,今年为何会晚那么久?”
按道理在十月份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就该结账,并把结余和金陵方家庄的年利一起送到北平来。
为首的是第一鲜的账房,他苦笑道:“老爷,四海集市的铜钱太多了,咱们到金陵户部去换宝钞,可谁曾想那边刚发生火灾,把宝钞都烧光了,最后咱们还是和那些商贾兑换的宝钞,不然年后才能到。”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让马车进去,他下马问道:“金陵户部烧掉了什么?”
账房面色古怪的道:“老爷,就烧了装宝钞的库房,还烧死了两个守库的小吏。”
卧槽!
方醒唏嘘道:“有人要倒霉了。”
这年头又没有打火机,也没人抽烟,户部的仓库更不许人烧火取暖,怎么起的火?
朱棣要大怒了吧?好好的一个年都不清静。
方醒摇摇头,进了内院,当看到两个孩子穿的厚厚的,像是两只笨拙的小熊时,他什么都忘记了,只想着好好的把这个年过完。
……
“不小心起火?”
朱棣拿着奏章冷笑着,朝中已经封印了,他也不想去折腾。
“户部仓库重地,居然会起火?而且那时候天气可不冷,为何起火?马一元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还是说他以为朕已经老到了分不清是非的程度!!!”
大太监想着宫中正在张灯结彩,朱棣要是一脸怒色出现,这个年都过不安生,就劝道:“陛下,穷人家过年都要歇息几日呢,您一年到头不是征伐就是操劳国事,放下吧,该歇歇了。”
这是大太监近几年最大胆的一次说话,说完就有些后怕。
朱棣把奏章拿起来再仔细看了看,起身道:“歇歇?偌大的大明事务繁杂,偏偏有些人觉得朕太和气了,这不就大过年的来给朕添添堵!”
朱棣起身,负手转着圈子,怒气勃发的道:“这上上下下的都想着升官发财,有几个想着朕的?有几个想着江山社稷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不是?”
想着想着的,朱棣想到了方醒所说的话,人生而趋利!
户部装着宝钞的库房起火,你起火就起火吧,居然还把看守库房的两个小吏给烧死了。
那两个小吏会为了救火而奋不顾身?
朱棣摇摇头,“让孙祥来!”
太监也过年,孙祥正在接受着东厂那些人的恭贺,不过礼物却一件不收。
“咱家无儿无女,受陛下的重托,怎敢收取礼物?你们的心咱家都知道了,带回去吧。”
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淡淡的孙祥确实是有些高僧的模样,那些送礼的人都感激零涕的说了些赞美的话。
“去吧!”
孙祥拨动着佛珠,觉得自己的心中一尘不染,波澜不惊。
“公公,陛下召见。”
孙祥身体一滑,人就站直了,“马上去。”
等到了大殿内,孙祥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冷肃,他不忧反喜。
朱棣的火气已经消了,交代道:“马上派人去金陵,查清楚金陵户部起火的原因,然后快马回报。”
孙祥还不知道此事,大太监就说道:“一个多月前,金陵户部装宝钞的库房起火,不但把宝钞都烧没了,还烧死了两个小吏。”
孙祥懂了,“陛下,不会一下烧死两个人,其中必然有问题,臣马上就派人下去。”
第1201章 利欲熏心()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四个万赏!
……
过年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一家团聚。
可对于岳保国来说就是个煎熬。
他的爷爷已经去了,就在他进了书院没多久就去了,还是方醒和朱瞻基派人陪着他一起回去处理的后事。
从此他就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岳保国,去我家吧!”
袁冲穿着一身新衣服冲进来,满身的雪。看到岳保国在发呆,就拖着他往外走。
“我不去!”
岳保国挣扎着,他跟着辛老七练武很长时间了,袁冲拉不动他,就说道:“你一个人在书院里干啥?去我家,我爹我娘弄了好多好吃的,跟我去吧。”
岳保国垂首道:“不去,我要守着我爹他们。”
袁冲往桌子上一瞅,被那些林立的牌位吓了一跳。
这些牌位都是上次带回来的,岳保国跟着学了祭祀的礼仪,从此就要独自担当着岳家这一支的家长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马苏来了。
“干什么呢你们?”
马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老师,两人都松开手,袁冲说道:“师兄,我爹娘让我来带岳保国回家过年呢,他不去。”
岳保国的眼睛突然红了,马苏心中一叹,这还是个孩子啊!此刻他肯定是在难过吧。
孤苦无依,无亲无故,除去书院的师生之外,他就是天地之间一蚍蜉。
“没人忘记你,只是老师说了,我们的家里不热闹,你还小,肯定过的不舒坦,所以老师令我来接你去,走吧。”
“是山长?”
袁冲笑道:“岳保国,山长家有好多好吃的,比我家的还多,快去吧。”
岳保国迟疑的看着马苏,呐呐的道:“师兄,我已经给山长添麻烦了……”
敏感就是孤儿的代名词!
马苏没好气的道:“什么麻烦?你一个孩子家的胡说八道,赶紧走,晚了老师家就要开饭了!”
……
马苏带着岳保国到了内院外,把他交给了木花,说道:“去吧,老师家里有孩子,正好你们能玩到一处去。”
被木花一路带到后院里,方醒正和土豆堆雪人,看到他后,就招手道:“我还有些事,保国来帮我把雪人堆起来。”
岳保国有些发愣,方醒却已经进了里间。
土豆看到岳保国不动手,也不气馁,一个人戴着手套拍打着雪堆。
雪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可还缺个脑袋。
土豆正发愁,一个圆球被放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岳保国拿着树枝刻出了眼睛,嘴巴,最后加了一块雪弄成鼻子。
“不好看!没耳朵。”
土豆摇头,一脸的不满意。
岳保国嗯了一声,然后又去捏雪做耳朵。
土豆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还会什么?”
岳保国没抬头的道:“我还会骑马和拳脚,还有大刀。”
“好厉害!”
土豆看着岳保国不过是大自己几岁,却会那么多东西,艳羡的不行,就开始叽叽咕咕的问拳脚怎么练,骑马好玩吗,自己和弟弟都有小马,却不给骑……
等方醒再次出来时,岳保国已经做好了雪人,正和土豆在商量着怎么修改。
方醒点点头,再次进去。
平安刚睡醒,被小白抱着发呆。
张淑慧在厨房查看年夜饭,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保国,进来吧。”
一个小屁孩,还没到避讳男女之别的程度。
两人进来,土豆笑着给平安说堆雪人有多好玩,等他长大了就堆一个等等。
岳保国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见礼后就站在那里。
“坐吧。”
方醒压压手,等他坐下后问道:“长大以后你想做什么?”
岳保国垂眸道:“山长,学生原先想种地,后来又想去聚宝山卫从军,现在什么都没想。”
方醒笑道:“孩子就是这样,你还小,慢慢的想。”
怎么去激发学生们的‘正能量’,方醒目前还有些疑惑,只是交代在上课时多教授一些增强对大明认可的东西。
“开饭了……”
……
第二天,方醒醒来就被告知有人来送礼。
“谁?”
昨晚守岁守到丑时末,方醒有些瞌睡。
“老爷,不知道,只是放下了一张帖子,说是金陵的风光甚好,他家老爷心向往之,文绉绉的。”
木花的转述很精准,方醒点点头,然后去了前厅。
前厅里,方杰伦正在待客,方云带着方专在门外玩雪,看到方醒来了,急忙喊老爷好。
“都好好玩吧。”
方醒笑了笑,然后摸摸方专的头顶道:“好好的玩。别想其它的。”
方专点点头,“老爷,我爹还回来吗?”
方醒的笑容不变,说道:“要许久呢。”
“嗯。”
孩子的懵懂没有让方醒感到一丝可爱,当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在方杰伦的陪同下矜持的模样时,莫名其妙的就想发火。
“见过伯爷。”
男子躬身拱手,方醒问道:“是为了金陵户部的事吗?”
男子点点头,正想说说自己的背景,方醒淡淡的道:“本伯无推荐权,太孙也不可能会为了金陵户部尚书的职位去陛下那里说项,回去吧,记得把东西也带回去。”
男子愕然,“伯爷,我家老爷乃是……”
方醒粗暴的打断道:“不必说了,说出来就多一个仇家,你觉得自己可以做主,为你家老爷找仇家吗?去吧,此事本伯就当做是不知道。”
方醒既然表明了态度,方杰伦马上就变脸了。
“贵客无需多言,我家老爷既然说不推荐,那谁都不推,方家不惹事,可也会不坏别人的事。”
方醒出去了,方杰伦傲然道,算是报了刚才这厮的倨傲之仇。
男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多留了。”
方杰伦笑眯眯的把他送出去,交代门口轮值的方四道:“今日若是不熟悉的人,就说老爷出去了。”
金陵户部尚书的职位虽然远离政治中心,可级别还在,要是以后运作得当,说不定能调到北平来,那时候可就彻底翻身了。
“大年初一来走门路,利欲熏心啊!”
把这人送出去,方杰伦和方四感慨道。
方四吃着油饼,好奇的道:“难道马一元要完蛋了?”
马一元是完蛋了,这位时常觉得怀才不遇的家伙,这次算是玩大了。
今日大朝会,以贺迁都到北平,可方醒却没接到通知。
就在大朝会上,忍了一夜的朱棣喷的群臣面无人色。
语焉不详,欺君!
夏元吉也被揪出来狂批,说他为何没发现金陵户部的问题,渎职,可耻的渎职!
夏元吉这次没敢怼皇帝,低着头,不时瞥着那块镇纸,要是最后没有被扔下来,他准备回家就去庙里许愿。
夏元吉被喷皆大欢喜,可朱棣矛头一转,直接喷了蹇义和刘观。
吏部不称职,成了睁眼瞎。
而都查院不消说,刘观被喷的冷汗打湿了内衣,说是回去就安排御史南下清查。
一次大朝会就这么毁掉了,朱棣一生气,赐宴取消,各人回家吃自己去吧。
第1202章 人心鬼蜮()
感谢书友:“前尘旧事怎么”的万赏!
……
方醒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人,所以当马一元在北平的某位亲戚带着一马车的礼物来时,连庄子都没给进。
方杰伦去传话,只说自家老爷过年喝多了,认不得人,有些癔症,不见客。
至于礼物,当那人请方杰伦代为收下礼物时,方杰伦马上就翻脸了,直接赶人。
“老爷,那马一元估摸着要疯了。这样满北平的送礼物,他是嫌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太无能了吗?老奴觉着这人太傻。”
“他不傻,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钱财都是他贪腐所得,谁收谁倒霉。”
方醒想起在金陵时对马一元的印象,唏嘘道:“看着挺官僚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敢拖人下水,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干脆就疯一把,让大明的官场震动一下。”
方杰伦愕然道:“老爷,他这样做损人不利己,不应当吧。”
“有什么不应当的,那些贪腐的官吏经常会做出些愚蠢的事来,可平时却机变百出,这就是迷障。”
解缙来了,抱着悠悠走进来,然后把悠悠放在书桌上,这才说道:“老夫当年看好一个左侍郎,聪明啊!比老夫都聪明,可最后却栽在了女人的身上,贪腐三百多贯,剥皮实草……”
方杰伦出去了,方醒看到悠悠抓住一支毛笔往嘴里塞,就抢了过来,在他嚎哭之前抱给了解缙。
解缙抱着悠悠颠着,说道:“马一元原先也算是年轻俊杰,可惜后来开罪了陛下,幸而太子求情,只是轻罚,可终究无法再进一步,迁都后被陛下放在了金陵,这人大概是自暴自弃了,就想着捞几笔好致仕,可惜却露了端倪。”
“只是他还连累了金陵六部的不少人!”
朱棣正想着收拾一下南方的官场,好震慑一下那些以为迁都后就天高皇帝远的家伙。
“马一元算是撞上了。”
解缙把悠悠哄好了,笑道:“说起来还和你有关系,土豆在北方大量种植,南方的粮食就显得多了,有人建议不收粮,收宝钞铜钱作为赋税。金陵户部负责征收几省的税粮,不走漕运,那就只能存储,马一元多半是侵吞了仓库里的粮食,年前要盘点数量,他慌了,就偷拿了宝钞去买粮堵窟窿,结果窟窿越来越大,最后只得一把火烧了库房,想死无对证。”
……
事情正如解缙所说,初二,金陵都查院和刑部联袂上的奏章到了。
“马一元说方醒献上土豆,把南方的粮价都压下去了,而且漕丁们也没了饭碗,堪称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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