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些儒生血气方刚,被那荒谬之书给激怒之后,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以彰显仁德。”
朱棣抢了侄儿的江山,自然是要为自己粉饰一番的。
忠孝,仁德,这就是朱棣为自己脸上涂抹的金粉。
所以吕震的话还是很有针对性,正好搔到了朱棣的痒处。
杨荣知道吕震为何冒险求情,无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名声好,只要你没有谋反的嫌疑,那么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在位,吕震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这是在未雨绸缪吗?
杨荣的眼中有些阴霾在集聚。
朱棣虽然脾气不好,行事霸道,可他却一手把杨荣提拔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你让杨荣如何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念来。
金幼孜有些不屑的看着吕震,他虽然对方醒和太孙不满,可却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名声。
佞臣!
“陛下,臣以为他们该罚,关个一年半载的都该!”
吕震恳切的道:“陛下,冲动和血气只忠臣方有,这些人或许是错了,可为以后着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参见陛下!”
张辅和金忠行礼,起身后,张辅沉声道:“陛下,当时太孙殿下就站在门口,可那些人却胆大包天,居然直接点火,臣从未听闻这等肆无忌惮之举,陛下,不严惩,不足以警示人心!”
文武殊途,吕震倒也不怕张辅,他说道:“那些人是冲动了些,可归根结底,也是被那本书给激怒了,英国公,看事情不可浮于表面,应当看深一点才是。”
金忠嘿然道:“你倒是乖巧,照你这般说法,军中的将士们更是血气方刚,难道他们也可以喊打喊杀吗?到那时怕是你吕大人第一个不答应吧?!”
吕震正义凛然的道:“武人如何能和……”
“能和什么?”
张辅和金忠几乎是同时追问道。
金忠身为兵部尚书,立场是正的不能再正。
你居然敢鄙视大明的军队?
好胆!
张辅的眼中利芒闪动,喝问道:“吕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是要重蹈前宋的覆辙吗?还是说你想让大明的将士们的脸上也来个金印!?”
前宋发配的罪犯都会在脸上或是额头上刺字,简称金印。军士也会刺字,只是字体小,有的是刺在手背。
不论是狄青还是那位宋江都被人骂做‘贼配军’,连武松为了遮住脸的金印,都只能做个行者,目的就是用头陀的打扮来遮盖住那些刺字。
那时候武人的地位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个小官就敢取笑狄青脸上的刺字,狄青还只能一笑了之。
你这是想害我呢?
吕震惶恐的请罪道:“臣口快失言,陛下恕罪。”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文武之争一直都在,可他自信能掌控住这个争端。
“金忠退下!”
朱棣一开口就拿金忠来开刀,让吕震等人心中暗喜,连蹇义的嘴角都微微翘起。
金忠楞了一下,然后行礼告退,可在和吕震擦肩而过时,老家伙的脚突然伸了出去。
“哎哟!”
吕震单脚落地,看着就像是只青蛙般的跳动着:“陛下……”
朱棣看着金忠的背影,知道这个老家伙是在发泄对吕震的不满。
至于金忠的忠心,朱棣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样的一个老家伙,他要是倚老卖老,说句实话,朱棣也没辙。
丢人!
金幼孜厌恶的看着吕震在表演,他知道吕震今天就没准备成功,失败反而更好。
你们看看,这次满朝就只有我吕震在为了那些读书人说话!
这是什么?
声望啊!
吕震刷声望成功,代价就是脚趾头青紫了两根。
朱棣冷冷的道:“吕震。”
“陛下,臣在。”
吕震心中欢喜的应道。
朱棣淡淡的道:“光天化日之下纵火,罪不可恕,你去五城兵马司,今日在场的,领头的,蛊惑的,全数处斩!其他人,全家送到瀛洲去,遇赦不赦,那边缺乏先生。”
杨荣的面色一变,出班正准备说话,可朱棣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扫过来,把他的话都压了回去。
金幼孜幸灾乐祸的看着吕震。
你吕震觉得自己得了名,惠而不费,可陛下早就洞察了你的小心思。去吧,得罪人去吧!
哈哈哈!
吕震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可他根本就不敢忤逆朱棣,只得行礼告退,接下来就要去五城兵马司宣布朱棣的这个决定。
等吕震走后,朱棣起身,双手撑在御案上,俯视着一众臣子,带着煞气的道:“都安守本分!不要想着挑衅朕,那是自寻死路!明白吗?!”
下面马上跪倒了一片,杨荣心中冰冷,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激怒了这位雄主。
在天子脚下,居然敢去冲击皇太孙的书院,还一把火——当着朱瞻基,在他的身后放了一把火!
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皇室不值得尊重了吗?
还是说儒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朱棣垂拱而治,他们好上位‘调和阴阳’!
金幼孜涨红着脸,抬头就想解释,可杨士奇在他边上用脚戳了一下。
别乱动,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敢出头的就是作死!
朱棣余怒未消的喝道:“都散了!朕独自处理政事!”
众人散去,出了宫殿,金幼孜忍不住冷哼道:“那吕震简直就是毫无人臣体统,与此辈为伍,本官觉得丢人!”
杨荣也有同感,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这就是朱棣选中他担任‘首辅’的原因之一。
张辅从两人的身边走过,说道:“若是有人暗中相助那伙人,张某誓不罢休!”
杨荣愕然,金幼孜有些不忿,杨士奇叹道:“都是冤孽啊!放一马又如何呢?何必把人逼到绝路上去。”
张辅止步回身道:“他们放了那把火,差点烧死了里面的师生,敢问杨大人,他们只是流放到瀛洲去教书,那是绝路吗?”
一个是差点被烧死,而另一个只是换个地方去生活,这怎么算?!
可他们这是从北平人变成了瀛洲人啊!那对于他们来说,真是生不如死!
杨士奇面色涨红不能答,金幼孜想反驳,可却找不到理由。
太过分了呀!
这事连金幼孜都觉得太过分了,所以他才看不起吕震为那些人求情。
“将心比心!”
张辅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三个面色沉凝的学士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第963章 狗咬狗(为盟主:‘去死回归天堂’贺,爵士加更!)()
感谢“去死回归天堂”的盟主打赏,爵士又多了一位盟主,十一位盟主了!难道完本要奔向二十位吗?动力澎湃的我啊!
不是为了打赏的钱,而是为了这份认可:爵士,你写的不错!
晚点还有一更!
。。。。。。
书院毁掉了,学生们都义愤填膺,想去五城兵马司斥责那些儒生。
可方醒却阻止了他们,因为这时候沉默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们沉默了,外界会如何看?”
方醒不希望自己的学生都是愣头青,所以谆谆教导道:“要学会判断形势,这时候咱们去出气固然爽快,可对事情有帮助吗?”
学生们都在沉思,李二毛说道:“山长,弟子觉得没有帮助。”
“哦!那你来说说。”
方醒和解缙相对一笑,然后看到马苏沉稳的站在边上,他心中不禁豪气顿生。
这就是我的弟子们啊!
等他们成长后,老子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哈哈哈哈!
李二毛说道:“今日之事书院是受害者,我们此时若是去斥责,去力争,那确实是出气了,可在旁人的眼中,我们成群结队,气势凌人,这并不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我们在沉默,虽然会有人说我们懦弱,可当此事的处置权不在咱们手中的时候,我们就该沉默,和那些儒生们的对比才强烈,才会让旁人觉得我们是在忍辱负重!”
李二毛从容不迫的道:“受害者忍辱负重,而凶手却有人在求情,那些文人文官们都在同情着他们,好像咱们都该被烧死,这正常吗?大明是谁的?”
“好!”
方醒拍手叫好,也不去解释为什么,就说道:“都回去洗漱吧,今日就不上课了,大家好好的休息。”
岳保国吊着左手喊道:“山长,手痛。”
方醒摇摇头道:“这个是必须的,你别想后悔!”
这孩子看来有些后悔答应了让朱瞻墉来照顾自己。
朱瞻墉含笑道:“老师放心,弟子肯定会照顾好岳保国。”
“去吧!”
和让自己膈应不放心的人在一起相处也是一种锻炼,朱瞻墉是身份高,而岳保国是武力值高,惹怒了他,郡王也敢揍。
吕长波问道:“山长,边上的新房子要抓紧盖了吧?”
方醒摇摇头:“不着急。”
解缙笑道:“咱们总得在外面上几天课才好吧,哈哈哈哈!”
吕长波低头想了想,失笑道:“在下迂腐了,居然连李二毛都不如。”
这时候装可怜才是王道啊!
方醒说道:“李二毛这人是天赋,学不来。”
解祯亮今天算是见识了一次主流社会对科学和书院的态度,等回到家中,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亲,方大哥为何不利用殿下的关系来对儒家施压呢?”
在解祯亮看来,今天只要方醒和朱瞻基下了决断,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化,让文人文官们名声扫地。
解缙想了想,看到老妻已经出来迎接了,就低声道:“物理书的发行已经够高调了,若是太孙和德华一起施压,在旁人看来就是得势不饶人,是野心勃勃的科学要颠覆儒学。”
“老爷。”
解缙对妻子点点头,最后说道:“此时主动权就在书院的手中,一动不如一静,还有你别忘了,此次吃亏的还是那些文人,而且还是吃了大亏!”
……
方醒回到家中,早就得到消息的张淑慧和小白都迎了出来。
“夫君,是谁干的?”
看到方醒无恙,抱着土豆的张淑慧就杏眼圆瞪的问道。
母老虎要发飙了呀!
小白也是怒了:“少爷,就该让家丁们把那些人赶走!然后记下他们住的地方,咱们一家家的去报仇!”
方醒没想到家中的女人那么彪悍,他接过平安亲了一口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来就准备在开春以后搬过去,现在正好。”
“啊啊啊啊!”
平安嫩嫩的声音方醒百听不厌,他拿下巴磨蹭着平安的脸蛋,轻柔的道:“小平安可是发脾气了?想打坏人吗?”
“爹,打坏蛋!打死他!”
看到方醒一脸温柔的和平安亲热,土豆就挣扎着下地,然后拉着方醒的袖子喊道。
方醒蹲下去,单手抱起土豆,爽朗的笑道:“好,等你长大了,咱父子就去打坏蛋!”
“好!”
土豆抱着方醒的脖颈,嗅着那股子烟熏味道,咧嘴笑了。
……
吕震到了五城兵马司关押人犯的地方,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听,原来是朱棣的奖赏下来了。
“赵大人,你今日堵住了那些儒生,可怎地没有赏赐呢?”
一个男子得意洋洋的问道。
赵为正笑呵呵的道:“本官和那兴和伯算是姻亲,加上聚宝山卫在城外,要是本官再升官,说句实话,那是万万不敢的,除非是调去别处。”
这话通透,就算是朱棣听到了,也只会觉得此人是个懂事的臣子,可以重用,让吕震都忍不住多看了赵为正一眼。
一个城内,一个城外,这要是里应外合……
可惜啊!这人居然和方醒是姻亲!
“吕大人!”
这时有人看到了吕震,就殷勤的过来招呼:“吕大人这是来办事吗?”
一说到办事,吕震就觉得肝疼,他淡淡的道:“带本官去关押那些儒生的地方。”
所谓的关押地,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安排在几个大房间里,一进去就闻到了各种味道。
一群儒生坐在地上,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取暖,门一打开,光亮就照了进来。他们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吕……吕大人?!”
一个中年儒生激动的喊道,接着就爬起来,想跑出去。
“站住!”
刀出鞘的声音不好听,有些刺耳,可威慑力却不小。
男子愕然,满屋子的儒生愕然。
“吕大人……”
难道你不是咱们这一伙的吗?
吕震的脸色很难看,他板着脸道:“你等擅自冲撞殿下,该……点火烧掉了知行书院,胆大妄为。”
有心思活络的人听出了些不祥之感。
开始吕震是想把他们的罪名套在冲撞朱瞻基的身上,可后来又加了一个纵火的罪名,这是……
这是陛下震怒的意思啊!
“吕大人,陛下……”
吕震淡淡的道:“你等罪在不赦,陛下法外开恩,都去瀛洲好好的教书,好好的悔罪,以后自然会有回归的一天。”
什么?
听到这个处置,房间里的人都乱套了。
什么道统,什么利益,什么血气之勇,此刻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了绝望。
“李炳中,吕大人,都是李炳中,学生要检举此人,正是此人在中间蛊惑,学生才会迷障了跟着去知行书院,学生冤枉啊!”
“对,吕大人,都是这个李炳中在撮合,咱们都是被他给撮合来的。”
“还有几个点火的人,他们好像也是李炳中叫来的,吕大人,只要审讯此人,此案就水落石出了,吕大人……”
吕震板着脸道:“带头的一律处斩,蛊惑的也在其列!都好好的想想吧,能活命的,这一路上自己保重。”
吕震出去了,随即房门再次被关闭,黑暗降临,有几个儒生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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