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义和金玉几乎是同时摇头,矢口否认。
“那他是谁的人?”
郭义知道大难临头了,也不再忌讳的道:“是谷王的人,后来谷王要造反,他事先就把谷王的打算告诉了下官,这才在宣府抓到了谷王的不少暗线,后来陛下判为功过相抵,就不升不降,依然留任左卫。”
朱高煦怒道:“父皇本就打算迁都之后再慢慢清理北边,可秦专走私兵器粮草,你们居然没发现?”
金玉苦着脸道:“王爷,那左卫距离龙门近,所以多半都是他们解送车队出关,谁知道……他们会监守自盗啊!”
第887章 那人有个名号: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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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草原上,一百多人马在缓缓而行。
秦专摸着有些干燥皴裂的脸,回身道:“老大,拿一块纱巾来。”
秦春驱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纱巾递过去,有些忧愁的道:“爹,脱欢那里还有老远的路,要是路上遇到了鞑靼人怎么办?”
秦专看了一眼右侧的龙门守将魏立峰,把面纱蒙在脸上说道:“阿鲁台此时在关注着瓦剌那边,咱们人少,无碍的。”
魏立峰的情绪有些低落:“秦大人,当初你可是说那些商贾有后台,后台呢?有后台咱们还用得着跑吗?”
秦专冷笑道:“给你的那些好处不就是后台吗?钱可通神,若不是有人看到那个张晓被方醒带走,你以为秦某会匆忙逃窜,而且还带上了你。”
魏立峰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叹息道:“那方醒就是咱们的宿敌啊!谷王之事就是他来兴和逼迫宣府动手,此次更是让宣府伤筋动骨,千户官以上的都拿下了五人。”
秦专自嘲道:“加上你我不就是七人了?”
魏立峰犹豫道:“可惜了,城中还有许多粮草和兵器,若是能运出来,不管到瓦剌还是鞑靼,咱们都是座上宾!”
“别想了,去脱欢那里,他就算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也得好好的待咱们,若是被阿鲁台抓获,那个白脸贼可不会讲究什么仁慈,咱们多半都会成为奴隶,妻女沦为那些贵人的玩物。”
魏立峰的妻子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声道:“夫君,要不咱们回去吧。”
“闭嘴!”
魏立峰深知士气的重要性,他环视一周自己的人马,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此时回去,谁都逃不了那一刀。”
……
晚上,一群人找到了一片树林,不禁齐齐的欢呼了一声。
有人生火,有人去取水,有人开始做饭,一切的一切,和大明军中的做派并无二致。
秦专和心腹赵庆坐在树根上歇息,赵庆喝了一口水,舒坦的道:“大人,那张晓的妻子可真是细皮嫩肉啊!可惜时间太紧了,否则小的还想多享受几次。”
秦专皱眉道:“管住你胯下的那二两肉,张晓的小崽子机灵,咱们没杀成,这就是隐患,如若不然,咱们还可以从容的在龙口歇息几日,多带些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的狼狈!”
赵庆得意的道:“那又如何,咱们都逃出来了,难道宣府还敢追击不成?若是他们敢追击,阿鲁台可就得慌了,到时候和瓦剌联手,嘿嘿!大明可吃不消啊!”
秦专也是笑道:“陛下一心想看着草原内斗,然后大明好从中渔利,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啊!那方醒打草惊蛇,陛下那里多半会有呵斥,想着那位战功赫赫的兴和伯灰头土脸,我这心中就莫名的舒爽!”
赵庆的神色萎靡:“若是谷王能成事,咱们现在都是功臣了。”
秦专讥笑道:“谷王怎么可能成事?就那点人马,别说成事,那是自寻死路!”
米饭的香味渐渐的散发过来,秦专摸摸肚子,喊道:“老大,弄些肉干来。”
晚饭后,除去在树林外哨探的人,和看守马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沉沉入睡。
行路难,女人行路更难。
秦春的妻子郑氏裹着一件披风,靠在树干上睡得香甜,嘴角还流出了口水。
艾草一直在燃烧,驱赶着附近的蚊虫。
一阵窒息感让郑氏猛地睁开眼睛,慌乱的挣扎着。
“谁?”
树干的背面就是秦春,他喊了一声,然后起身拔刀。
郑氏被人扼住脖子提了起来,听到身后这人阴笑着道:“秦大哥,小弟得罪了。”
这时众人都被惊醒了,火把被点燃,现场被照的亮堂堂的。
秦春看着扼住自己妻子的那个圆脸男子,喝道:“曹云,你疯了吗?还不快快放开?!”
曹云拖着郑氏往后退去,看到秦专和魏立峰来了,就大笑道:“秦大人,小的狂妄,还请给两匹马,再让一条道出来。”
秦专趁沉着脸道:“你意欲何为?难道你一人能在草原存活吗?放开郑氏,我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
曹云的大笑惊动了几只夜鸟,振翅声中,他喘息着道:“秦大人,小的本不想逃,可你们居然凌辱了张晓的妻子,那是在找死!跟着你们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老子不想死,所以,让开一条道。”
秦专哼道:“那张晓难道还能单枪匹马的追杀我们不成?”
“不能!”
曹云苦笑道:“可那位兴和伯能!”
“他靠着张晓才发现了咱们走私军械粮草,而张晓的妻子被凌辱,这就是在活生生的打他的脸!”
魏立峰不屑的道:“那又如何?难道方醒还会为了一个女人辛苦追击不成?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曹云摇头道:“我有一个同乡就在聚宝山卫,上次他们去塞外时,我和他见过一面,他对兴和伯很是推崇,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被欺负,兴和伯必然会为我等出头!”
曹云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他面容狰狞着道:“最后他说了,兴和伯在朝中有个名号,你等可知道叫什么吗?”
“叫做宽宏大量!哈哈哈哈!你们都死定了!他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是逃到了瓦剌,脱欢也不敢接收你们!”
宽宏大量?
想起方醒所到之处皆是京观,在场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这话应该是反着听吧?”
有人低声自语道。
“对,睚眦必报!”
秦专能感受到一股沮丧的情绪在蔓延,作为指挥使,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就举手道:“让他走!”
曹云看到有了通道,就把刀横在郑氏的脖子上,缓缓前行。
“再闪开些!还有,不要让我看到弓箭,否则她就死定了!”
沉默的人群再次闪开了些,曹云得意的带着郑氏走向了马群。
秦春看到曹云先把郑氏绑在了马背上,就喝道:“曹云,你特么的想干什么?”
曹云上马,手中牵着系在郑氏身上的绳子,回身冷笑道:“老子带的干粮可不多,所以不用担心。”
在草原上逃亡,人越少越好,妇孺没有最好。
看到两匹马消失在黑暗中,秦春咬牙解开一匹马,上马后就追了出去。
“追!拿下之后,我要把他绑在树上。”
在没人的草原上,被绑在树上是最大的刑罚,各种生物都会寻味而至,让你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曹云的弓箭厉害,老大小心!”
秦专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所以第一个追出去。
“哎!”
魏立峰没去,他和几个心腹在火光下面面相觑,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的清晰了。
“曹云说的没错,咱们要自己走!”
“啊!”
刚打定主意的魏立峰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惨叫,就冷笑道:“去,把咱们的马拉过来,咱们要和秦专分道扬镳了!”
“外面的是谁?”
前面一声厉喝,让魏立峰浑身一紧,“是秦专的声音!”
第888章 恬不知耻()
秦专的前方就是那两匹空马,落马的两人一死一伤。
郑氏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曹云,慌乱的朝着秦春跑来。
“外面的是谁?”
黑压压的树林外突然有了动静,接着有人喊道:“点起火把!”
火把照亮了对方,那身熟悉的军服让秦专身体一软。
方醒打个哈欠,坐在马背上说道:“本来本伯想一把火把你们都烧死在里面,火油都准备好了,可张晓的媳妇终究被救了回来,所以这份仇怨还得要他自己了结。”
“你们的运气好,本伯今晚不想杀人,可有跪地请降的吗?”
方醒安抚着疲惫的大白马,身后的辛老七张弓搭箭,小刀和方五举枪瞄准。
脚步声沉重,两排军士举枪靠拢过来。
秦专的身体在发抖,他干笑道:“伯爷,下官……”
“你已经不是大明的人了。”
小小的树林已经被包围了,方醒这才笃定的道:“你是阎王爷的人,所以本伯不争。你是想现在死呢,还是回去再死,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个月。”
秦专看看左右,突然转身就跑。
“老大,快跑!”
秦春一愣之后,就抛弃了郑氏,紧跟着秦专往马群处跑去。
“愚昧!”
方醒懒洋洋的挥挥手,辛老七喝道:“齐射!”
“嘭嘭嘭嘭!”
秦春被铅弹打倒在地上,拼命的向前爬去,嘴里喊着:“爹!等等我,爹……”
秦专已经止步了,因为他看到了跪在前方的魏立峰等人。
而就在那里,一排军士正举枪瞄准了他。
聚宝山卫的火器,天下无双!
这是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这是让那些宿将从开始的不屑,再到震惊和沉思的战绩!
没人敢于轻视这支军队!
秦专也不敢,所以他高举双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爹……我……”
秦春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很无力,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父亲的后背,有怨恨,也有懊悔。
“查验人数,然后安排宿营!”
方醒累了,他坐在地上,看着跪在面前的秦专和魏立峰问道:“为何要走私草原?”
秦专抬头道:“伯爷,下官当年从一介小兵慢慢爬,其间经历了多少血战?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这才得了谷王的青眼,提携了一把。”
“谷王作死,下官虽然侥幸逃过了追责,可此生都难以寸进。”
秦专嘿然道:“边塞苦寒,独守左卫,然后看着曾经的同僚和麾下一一高升,这等滋味伯爷自然是不能体会的。”
魏立峰自知必死,也笑道:“伯爷身为殿下之师,陛下看重,文名满天下,如何能知道我等戍边的煎熬。当伯爷在秦淮河上泛舟之时,下官等人却在风餐露宿。”
秦专扬扬自己皴裂的脸,冷笑道:“这就是在边塞多年的毛病,开始只是秋冬开裂,可如今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沾了油脂涂抹。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哈哈哈哈!”
方醒靠在树干上,讥笑道:“都说完了?”
“读书人寒窗十年方有所成,农夫春耕秋获,粒粒皆辛苦,工匠用汗水和能力换取自己的饭食,陛下统筹万方未敢懈怠,这,就是各自的本分。”
“军户苦,苦的不值得,所以汉王和本伯就来了,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
“可你等苦吗?”
方醒一把从秦专的脖子上抓过那块丝巾,“这块丝巾价值不菲,而不过是你用来遮脸的东西,秦专,你敢说自己苦吗?”
“万千军户的苦,正是你等做的孽!千刀万剐也难消其恨!”
方醒起身道:“指挥使的粮饷足够你等逍遥,加上那些暗地里的收入,秦专,你还敢说自己苦吗?”
秦专苦笑道:“面前的钱财,难道就不拿吗?”
“那是你麾下的血肉!”
方醒目光冷厉:“那些弟兄的血肉你也下的去嘴?恬不知耻的东西!”
魏立峰面如死灰的道:“伯爷,当初第一次时,是那些商人主动给的好处,下官犹豫了,可最后想着……”
“你们在想什么?想着把那些粮食和军械走私到草原上去,然后那些异族就拿着你们提供的刀枪,吃着你们提供的粮食,在大明的土地上燃起烽烟吗?”
“带下去!”
方醒觉得恶心,挥挥手,有人过来提走了秦专和魏立峰。
秦专没挣扎,只是喊道:“伯爷,下官愿意立功,下官要检举……”
方五呵呵道:“等到了宣府,锦衣卫自然会让你等开口。”
……
等方醒回到宣府时,已经是初秋了。
北方的秋天来的早,秋风萧瑟,带着肃杀。
当方醒带着俘虏回到宣府镇城时,那些百姓早就闻讯堵在城外。
“畜生!把军械走私给瓦剌人,难道他们忘记了当年马哈木寇边吗?”
“砸他!”
当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东西飞过来时,方醒早有准备的退后,然后身前就成了垃圾堆。
边塞的百姓可不会用什么臭鸡蛋来招呼人,方醒就看到一把短刃飞向了秦专,幸亏一名军士举起盾牌挡了一下,不然非死即伤。
“退后退后!”
幸而郭义带的人多,用刀鞘和枪杆子把人群驱散到了两边。
可看到那些愤愤不平的百姓,方醒就知道麻烦了。
都是军户,难道你还能下死手?
“举起盾牌,快步进城!”
两侧马上就举起了盾牌,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过,从未曾退缩的汉子,此刻都面如土色。
百姓,只有百姓……
方醒留在后面,正YY着的时候,两边的杂物就飞了过去。
“秦专,你一家老小不得好死!”
“魏立峰,等你家媳妇进了勾栏,老子一日去三次,腿不软就不出门!”
大明的官妓事业蓬勃发展,而罪人家眷就是其中的一个来源。
方醒觉得入教坊司有些残忍,可这就是目前的规则,这些人的家眷不流放,就会进教坊司。
进了教坊司,以秦专等人的罪责,家眷多半会被编为乐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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