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在城中厮杀,罪名可大可小,申仲勇让赖豹咬定是去捉拿逃卒,还真拿他们没办法,但如果能治个企图谋杀国家栋梁和立功勇士,这就是大罪。
章楶待人一贯温和,素有儒将风采,但这次真是怒火攻心,他全然没想到,申家居然丧心病狂到要直接杀高守,为了个人利益,他们就毫不犹豫的下毒手,要灭掉大宋万中无一的王佐奇才。
其心可诛!
章楶恨不得咬下申仲勇身上的一块肉,再亲自斩下申仲勇的人头。
但章楶不能这样做,因为他的身份,因为没有证据,因为要遵守大宋律法
如果申仲勇亲口承认试图谋杀高守的罪责,则就是最好证据,大有文章可做。
“卑职卑职”
申仲勇满头冒汗,支支吾吾,章楶猛地爆发出无比强大的气场,如山岳盖顶般,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心下震颤。
就在他即将心防崩溃时。
突然,他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心内一动,喜色一掠而过,底气顿生。
“卑职除了管教不严,还太过冒进,屡屡派出陷阵士夜袭敌营,死伤不少,所幸这次高守等人,还算争气,为卑职斩获些许功劳,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没有直接回破戎寨表功,赖豹等今晚见到高守等,可能就误以为他们是临阵退缩,逃回渭州”
申仲勇越说越流利,滔滔不绝起来。
对内情不了解的廖刺使等,听了后,也以为章楶是酒喝多,错怪申仲勇,开始做起和事佬,请章楶息怒,转移话题,特意谈起这次奇袭成功的非凡意义。
然而章楶此时比谁都清醒,听到申仲勇说出“屡屡派出陷阵士”,就心知不妙,申仲勇脑袋已转过弯,威压失败了。
章楶暗下一叹,心知暂时还是拿申仲勇没办法。
申仲勇这样一说,企图杀害高守的罪责一下淡化,而高守等立下的大功,反被他一把揽在怀中。
言下之意,他非但无罪,还立有大功,高守等人斩获的所有功劳,皆是因他指挥有方,用兵如神。
如果高守真是申仲勇麾下兵卒,也的确是他派出夜袭,申仲勇这样说,谁也无从反驳。
但章楶清楚申仲勇是个什么货色,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单单高守对田富下重手这点,其中便大有蹊跷,高守等不回破戎寨,本身也是个疑点,也只能慢慢查证。
第071章 争端()
闻名于世,说明知道的人很多。
例如名山、名姬、名将,当然,也有名剑。
种师道如获至宝似的,捧着西夏宝剑,仔细端详剑鞘,又拔出宝剑,用手触摸剑身上一个漩涡般的独特纹刻,眼中芒光大盛,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此剑,名曰,青漩,虽算不上神兵利器,却也是上等名剑,所用精铁来自一块天外飞石,西夏人用天外飞石炼化的寒冰精铁,一共铸造出两把宝剑,合称为,青漩双剑。”
“据本官所知,西夏国主把青漩双剑赐给嵬名一族,其中一柄,素来是嵬名家家主嵬名魁,随身携带,嘶莫非我得连夜去面见经略相公。”
种师道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向那具须发皆白的首级。
高守、鲁达等,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大致明白,种师道认为这把宝剑很珍贵,携带者可能是个家族的家主。
不远处的赖豹听到种师道提起嵬名魁,似乎吃了一惊,脸色剧变,但又很快用痛苦之色掩饰过去。
种师道瞅了一眼高守等人的表情,心下暗笑,你们不懂很正常,本官为了知己知彼,常年研究刺探西夏情报,才知道得多一些。
如果高守真杀了嵬名魁,又烧毁西夏粮营,西夏必定举国震动,非同小可,必须立即去找章经略重新商议作战方略。
耳边传来赖豹微弱的呻吟,种师道记起一事,回头随口询问赖豹。
“高守没有军牌,是否未入军籍?”
高守在经略府,曾对种师道提起,从未获得军牌,没有军牌,也就没有军籍,故而种师道有此一问。
赖豹不敢不答,点头应是。
周围,又是一片议论声响起。
弄半天,带队破敌的高守,严格意义上并非大宋兵卒。
赖豹等说高守是逃卒,更加是无稽之谈,居心叵测。
高守不受军籍节制,那就是自由身。
当然,这也说明,高守还不是种家的人。
否则,种师道何必多此一举,去找赖豹确认。
这消息传扬开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某些人不免大有想法
二楼厢房的老年文士,对白衣少女半真半假道:“霜夜,趁他尚未被其他势力招揽,不如你下去试探一番?”
“试探什么?”荆霜夜装作不明白。
“哈哈”老年文士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叹道,“我荆十九,也就对自家孙女没办法。”
刚才祖孙俩正在谈论,高守这等心性的人,加入荆氏一族,或许有可能成为绝世刺客,传承荆氏一脉。
荆十九让荆霜夜下去试探,言外之意就是想进一步观测高守,判断可能性。
荆霜夜听到荆十九言语中,满是宠爱之情,不再装模作样,笑出声来:“我才不要去。”
却见荆十九的注意力已转移,目光略有异样,口中喃喃:“有趣,有趣。”
荆霜夜顺着荆十九的目光,看到申伯德不知何时,已跑到一楼,朝着高守快步走去。
申伯德笑容满面,一团和气,先对种师道施了一礼:“见过种机宜。”
然后他对着高守拱了拱手,“申某是渭州兵马都监申仲勇之兄,申伯德,舍弟部曲与高郎君之间,想必有所误会,不管怎样,申某先代替舍弟向高郎君赔礼了。”
申伯德顿了顿,又说道,“同时申某也冒昧代表渭州乡绅与百姓,恭贺高郎君破敌立功,也感谢高郎君等诸位勇士,拼着性命,保一方安宁。”
种师道本来有些不耐烦,但听到申伯德口口声声代表乡绅百姓,态度言语又表现极诚恳,伸手不打笑面人,因此也不好斥退申伯德,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申伯德到底有何意图。
高守心中很意外,也有点哭笑不得,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个状况。
如果申都监出现,他会觉得很正常,自来熟的申伯德出现,还如此毕恭毕敬,各种赞颂奉承攀交情,他可真的没有想到。
从孙伯口中,高守知道申伯德目前是申家家主,负责打理申家内外事务,明面上在渭州口碑不错,素有“大善人”称号。
但清楚申家私底下作为的高守,自然明了申伯德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一肚子坏水,只是真难为他长了一张和气脸庞。
这应是个影帝级人物。
高守在心中给申伯德打上了标签。
有时候,坏到极致的人,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申伯德难道就只是过来道个歉,代表民众表达个谢意?
正常来说,申伯德前面这些都是铺垫,后面才是正事。
高守知道有些人说话就这点不好,喜欢遮遮掩掩,兜来兜去,所谓的含蓄。
果然。
申伯德热络的凑近高守,放低音量:“为表达对高郎君,以及列位勇士的歉意与感激之情,申家愿献出几栋宅子与千亩良田,赠与高郎君,若需钱帛,也可到申家随意支取用度。”
四周一阵哗声。
申伯德声量虽小,但毕竟公众场合,大家又都聚精会神的注意他们,总有耳尖的人听到,听到申伯德说出此言,很多人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
申伯德放下身段,亲自出马,恭敬讨好,是为了给出不菲财富,意图重金招揽高守。
即便一点内情都猜不透的人,也知道高守刚刚夺去本是申玉才的诗魁之名,申家军赖豹、田富等认定高守是逃卒,却被高守反杀,就这两件,已足够高守与申家结下不解之仇。
没想到,被申伯德的言辞一圆,仅用误会两字,就主动化解双方的敌对态势,而且见面礼就来个重金馈赠。
其中只千亩良田,便是一个非常大的手笔,足够高守等人躺着过完一辈子优越生活。
且申伯德是当众说出,毫无反悔余地,也足见其诚心。
他这明摆着,是要跟种家抢人呢!
申家是渭州第一强族,申伯德的分量众人也都清楚,人群中就有不少申家耳目,因此申伯德做出让人意想不到,却又似乎符合情理的事情,众人不敢说三道四,大多闭口不谈。
诗会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氛围显得有点儿诡异。
第072章 你争我夺()
种师道看着高守,沉吟不语,心下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举,问了赖豹的话。
否则这不要脸的申伯德,哪来这见缝插针的机会?
高守现在是自由身,申伯德又说得冠冕堂皇,情理俱全,他不好反对。
谁都看得出来,高子御很拮据,很缺钱,少年人最容易受到名利诱惑,申家砸出大量财富的诚意,以及各种奉承赞颂之词,一下子乱了心性,也有可能。
而种家还未许诺过任何东西,高守又想回江南,表现得无意仕途
申玉才与赖豹等申家人,看到申伯德的表现与说辞,比所有人都诧异,一下傻了眼。
不过申玉才很快反应过来,心头了然。
大伯应变可真快,既杀不了,那就利诱之,招纳到申家手下,还不是想怎么玩都可以,失去的也等于是间接被申家收回,得了诗魁又怎样,获得战功又如何,最后统统属于申家,高守那小子多半会答应,他在王家就表现出贪财的一面,王雪如给了两贯,他直接伸手拿了就往身上塞
高守干脆利落的回答,打断申玉才等人的思绪。
“心意已领,其它就不必了。”
高守呵呵一笑,对申伯德拱了下手,想都不想一口回辞。
对普通人来说申家那一笔巨大财富,在高守眼中,如同浮云,连稍稍犹豫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高守心如明镜。
申家的东西,可不好拿,就算申家大意送一座金库,他都不能要,到时候有钱没命花,怎么死都不知道,而且凭自己两世为人的能力,想要财富应该不难,只要花一些时间去经营,当然,最好是回江南再发展。
种师道暗暗松了口气,与面露喜色的种溪对望一眼,正想说话,却瞥见折家的折彦野匆匆走来。
种师道略抬头,用余光扫了眼三楼,看到折可适与一位折家长者赫然站在走廊上,毫不顾忌身份显露,注意看一眼折家长者的面容,种师道面色一紧。
是他?折家元老竟也在此
种师道心头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折彦野迅速走近,按礼数先躬身拜见种师道,口称世叔。
而后,在种师道预料中,他笑容灿烂的转而面向高守。
“子御兄,可还认得我?”
“哦,原来是折副使,哪能不认得,白日里承蒙关照,在下一直心存感激。”
高守一眼认出,面前这人就是城门口遇到的那位小将,禁军烈武营副指挥使折副使,就算他脱下战甲,换了衣裳,他脸上那道明显伤疤,总是让人记忆深刻。
在进城时,折副使处置了前来阻挠加害的田富,毫不为难高守等人,也算是一份人情。
种师道暗叫不妙,他们何时攀上交情了?
“小事情,不必挂怀。”
折彦野爽朗一笑,走近一步,“子御大才,我与家父等甚是仰慕,我折家世代守护西疆,如今西贼重兵压境,大敌当前,最需子御兄这等文武双全的高才。”
缓了缓,折彦野接着说,“彦野是粗人,就直接说了,此番前来,是奉长辈之命,真心邀请子御来我们折家,如果子御愿意,折家正有个恩荫名额,可助子御直接出仕,另外,舍妹素来崇拜子御这等少年英才,你们年纪相仿是了,不知子御是否婚配?”
折彦野直截了当,尽显将门豪爽风格,与申伯德刚才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只是在说到儿女之情时,略有一丝腼腆。
不过他的意思,已表达得很明了。
他语声未落,围观人群就已沸腾,惊声四起!
而种师道、申伯德、申玉才等,瞬间错愕,瞠目结舌。
他们没有想到,折家直接开出如此价码,几乎能给的都给了,吸引人才最大筹码,全都摆出台面,拱手推向高守。
今晚抱月楼诗会,四方才俊云集,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博个出头,被豪门世家招揽,但要想获得豪门世家恩荫名额,暂时想都不敢想。
依照以往惯例,要先成为主家最信任的肱骨家臣,至少效忠个一二十年,还得为主家做出大量贡献,立下汗马功劳等,这才有可能获得主家恩荫名额。
这是文人的一个出路,而身怀武艺之人,倒是可以跟随主家,上阵厮杀,依靠军功晋升,但同样也要熬上不知多少年。
可如今,折家的恩荫名额,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向高守。
还怕高守不答应,加码了终极条件,有意嫁女给高守。
这更不得了。
多一层姻亲关系,高守成了折家女婿,鱼跃龙门,一下子抬高到与其他折家子弟差不多的地位,不再是外人,各种资源与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这是极为器重的表示。
折家这番表态,令人感觉到有一种誓要把高守抢到手的无匹气势。
而高守,仅仅是个小兵卒身份,不,还不是兵卒,眼下只能算杂役民伕,军中苦力。
申伯德很后悔,恨自己还是太保守,拿出手给高守的价码,跟折家比起来,简直是上不得台面。折家随意一条,就能把所谓千亩良田、宅院等压成微不足道。
但只要高守没有明确答应哪家,说不定还是有机会。
申伯德不太甘心,接口道:“申某也有一小女,尚待字闺中”
折彦野圆眸一瞪,拉下脸来,不等申伯德说完,就跨前一步,用高壮身躯拦在申伯德与高守之间,睨着申伯德:“申员外,这里没你的事了,请自便吧。”
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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