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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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天下-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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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第五安见一胖一瘦两名中年男子挤进公堂;二人与孙思见礼,又在孙思指意下与第五安、张信见礼。

    听明第五安的意思,两位讼师面带微笑地频频点头,却是无一人说话。

    二人是曲阳城中的名嘴,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眼前却有些诧异和忐忑,毕竟已经看出孙知县都做不了主,而一帮军卒才是雇主。

    面对一帮虎视眈眈的雇主,二人都不敢想着雇银的多少,而是想着莫要给自己惹了麻烦。不怪他们多虑,实在是世上哪有既要审人犯,还要亲自给人犯请讼师的道理?

    第五安看得分明,暗道:“这样做好像是有些不规范,但眼前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还只得将啊。”口中笑道:“两位讼师大可放心,你们在公堂所说的话完全免责,事后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们的责任。”

    杨、唐二人暗自松口气,心下却又有不同。

    胖胖的唐讼师暗道:“城东那块田分明可以给我,鲍余竟是自己要了去,现在还要为他说好话?可孙知县和这些军卒也不好得罪,得想着法子推却才是。”

    瘦瘦的杨讼师暗道:“鲍余上月才与我了二十两白银,况且曲家姑娘也是我为他搭的线,撇清干系倒是不能,不如就替他说上几句?”

    二人各有心事,而张信则有些忍无可忍,皱眉道:“靠嘴吃饭的讼师,难不成竟是哑巴?”

    唐讼师一惊,硬着头皮道:“将军息怒,近日家中事务颇杂,早让我焦头烂额。鲍余一案关系重大,我怕误了将军的大事,所以……”

    张信冷哼一声,道:“这案子还没审,你怎么知道重大?又怎么知道是我的大事?”

    唐讼师一怔,支吾无语。

    第五安深记公正两字,赶紧说道:“若是实在有事,我等也不强求。”说罢盯向杨讼师,道:“你家中也有杂事?”

    杨讼师赶紧说道:“家中确有杂事,但将军和孙知县所嘱之事,我却是不敢推托。”

    第五安赞道:“这才专业。”

    唐讼师见状心虚,急急找了托辞而去;杨讼师则嘿嘿笑道:“这位将军,不知何时开审?”

    第五安想了想,道:“明日吧,明日巳时初刻,就在县衙门前公审。”说罢看向孙思,道:“孙知县,你得想办兴通知下去,尽量让百姓都来看看。”

    孙思应下,瞟了眼第五安,试探道:“第五将军,不知此次由谁来主审鲍余?”

    第五安道:“我来。”

    孙思暗松口气,心道:“不让我审便好!否则难保鲍余在堂上口无遮拦,将我牵扯进去。”

    第五安没想着曲阳首富和曲阳知县之间会不会有瓜葛,倒是又像灵光闪现般记起审案子必须得有一套像模像样的程序。

    今世便不说,他自幼生活中米仓山,对公堂审案一概不知;后世记忆中多少有些相关信息,但此时也是似是而非。

    此经孙思提醒,他不由得深吸口气,暗道:“我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一定要把这次宣传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侧头见杨讼师暗瞟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问道:“杨讼师,你还有何事?”

    杨讼师嘿嘿一笑,迟疑道:“这位将军,不知鲍余所犯何罪?”

第一百五十章 兵至白沟河() 
第五安怔了半晌,说道:“那就后日巳时开审,至于鲍余所犯何罪,我明日再告之于你。”

    杨讼师暗自咂舌:“好一个随性而霸道的将军。”口中恭敬应下,拱手相辞。

    张信见此,暗道:“不过打土豪而已,何至于如此麻烦?”笑道:“政委,审个人犯罢了,不用事必躬亲吧?”

    第五安正色道:“此案必须由我来审,如果效果理想的话,我还想借此成立法院,以后城中纠纷都由法院审理。”

    张信怔道:“城中设坊、城近设厢、乡中设里,但凡婚户田斗诸事,由坊、厢、里长调断即可,何须再设什么法院?”

    第五安暗道:“是了,《教民榜文》书之甚详,似乎确实没什么必要。”但又觉得脑中记忆反腾,脱口而道:“告官之事总要由法院审吧?”

    张信明显有些头大,皱眉道:“法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五安纠结道:“法院当然不是东西!它是一个机构,就像县衙一样,专门审案子。”

    张信看了看孙思,迟疑道:“那这个知县就没用了?”

    孙思心头一颤。

    第五安摇头道:“那是不一样的,知县管的是民政,法院只管那些告到衙门的案子。法院和县衙相互独立,互不干涉。”

    张信挠头不语,孙思却暗松口气。

    第五安瞟着众人,笑道:“不仅要法院,还要公诉人……对了,军团长,这个案子便由你来当公诉人吧。”

    张信很无奈,道:“政委,我们眼下可没功夫做这些啊,今日方进曲阳,诸事还待收拾,或许不日还要进定州,不能把精力花在审案子上面,要不你再想想?”

    第五安怔住。

    张信瞧得分明,于是把握住机会对孙思叮嘱一番,又不顾后者挽留便拉着第五安等出了县衙。紧接着又派人令城外辎重部队进城,接管粮库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第五安没做什么事,倒是一直在想问题。

    想到最后,他像梦醒一般突然觉得张信说得很对,眼下确实不该想着成立法院什么的;不是觉得这样不对,而是知道自己根本办不成这些事。

    后世的记忆虽多,但要照着实施出来却有些几不象;不仅因为时代不同,不能硬般硬套,更重要的是那些记忆本来也就不够全面。

    至夜里,他下定决心,法院这个东西还是不用建了,但后日的公审一定要进行,好歹宣传的机会不能放过。

    下得决心,他反倒感觉心中轻松不少,那些翻腾的后世记忆也慢慢消停下去;立即找来任建建、黄忠等人,让他们务必于明日一早便派出军卒,在曲阳城中访探,看看鲍余到底犯了些什么事。

    诸事交待完毕,他叫住稽子君,道:“后日公审,你来作公诉人吧?”

    稽子君一头雾水,道:“公诉人是什么东西?”

    第五安叹道:“公诉人真不是东西……你就当作自己是受害一方,由你来说鲍余到底有多么可恶,又犯下哪些罪恶就行。”

    稽子君恍然,道:“就是让我与那个杨讼师唱对台戏吧?”

    第五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

    稽子君道声明白,随即又面露疑惑,道:“政委,鲍余犯什么事都让我说了,那你做什么?”

    第五安道:“我听你们双方说,然后作最后的判决。”

    稽子君道:“政委,你能再说清楚些吗?”

    第五安清清嗓子,道:“所谓审判,就是你说鲍余有罪,杨讼师则说无罪,而鲍余到底有没有罪、听你的还是听杨讼师的,却是我说了算。当然,我作判决是要看你们双方的证据的。”

    稽子君这回是真明白:“哈哈,政委,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不听我的难道还听杨讼师的?依我说啊,审都不用审,你直接说鲍余有罪不就完了?”

    第五安强调:“我要看证据!当然,重要的是要让老百姓看到证据,你说鲍余有罪,总不能光凭你几句话吧?”

    稽子君笑道:“审案子你作主,百姓不过是看个热闹……”

    第五安有些怀疑自己两岁开始的修行是假的,心中很有种冒火的冲动,但终是克制下去,笑道:“稽团长,公审的目的是让老百姓知道我们城管军是公正的,知道燕王是讲律法的……”

    稽子君正色道:“我明白了,政委放心,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一定要做得像,做得让老百姓无话可说。”

    第五安突然觉得很累,挥挥手让稽子君离去。但并未因此而轻闲,因为张信又笑呵呵地进来了。

    “政委,你要公审鲍余我是全力支持的,但你也得答应我,可千万别把军饷给我审没了。”

    “咳咳,军团长,其实你这种想法并不正确,现在还不能说是军饷,因为那些金银还不属于我们的,而现在也还不能确定鲍余是否有罪……”

    “对啊,所以我支持你公审嘛,你审他有罪不就完了?”

    “……我感觉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坑?你身手那么好,多大的坑你也出得来……说这头呢!等会军饷数目就清算出来了,回头拿给你过过目。”

    “……”

    …………

    马和匆匆面见朱棣,将李景隆已出雄县的军情禀告。

    朱棣立即通令大军集结,祭祷诸神,然后从北平城南马驹桥出发,向白沟河挺进。

    次日,燕军已至白沟河。

    白沟河自北而南,朱棣令大军在宫林扎营,再将张玉、朱能等将唤至帐中,说道:“南军尽在河东,已入河谷,我等以静制动,待其深入后再突袭。”

    张玉道:“殿下,我愿为先锋。”

    朱棣笑道:“你非是先锋,而是奇兵。既然南军尽在河东,你便率两万人马渡河,由西侧前行,再从下游苏家桥东渡,对南军进行侧击。”

    张玉领命。

    朱棣再道:“此次交战与往不同,双方所有兵力集中在河谷长线;双方拼的不是兵力,而是速度。故而,我军此次排阵仅需步、骑两阵即可。”

    “朱能随我,领骑兵于前,张真诸将率步兵于后。待我冲散南军阵营,你等再趁势作收割之势。”

    朱能领命,又迟疑道:“殿下,我作前锋即可,你还是率大军在后吧。”

    众将附议。

    朱棣笑道:“我已决心,此番必亲自给九江儿吃些苦头,你们切莫再扫了我的兴致。”

    张玉皱眉道:“若是这样,倒不如以旧阵对敌,让火铳、铳炮先行。”

    朱棣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实则大可放心。李景隆的火器在攻城时确有奇效,但野战却是累赘。不等他布阵完结,我便已冲锋其中,他的火器又怎么能显出威力?”

    “北平战后,九江儿确实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如此布阵,便是认为他也知道自己的火器优势在此战中发挥不了作用。希望他真能认识到这一点,莫要让我失望。”

    朱能仍是不放心,再道:“虽则野战,但若李景隆又布下白河那样的古怪雷阵,恐于我军不利。”

    朱棣面现赞许之色,道:“这倒说到了紧要之处。哈哈,这便是我要在此处扎营的道理。火器始终离不开一个火字,便是白河那次中了他的诡计,亦是天寒未雨之故,方让他得逞。”

    “此次则不同,太师已看过天时,近日必有大雨;一待雨歇,不管他埋下多少火雷,都不过是一包泥水,如何能爆炸?到时我两万铁骑延河南下,他如何能抵挡?”

    众将恍然。

    此时,哨军报来:“南军北进五十里便扎营,后军仍未出雄县。”

    朱棣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此乃天意,九江儿还是输在胆怯和寡知啊!他只道是自己谨慎,却不知两军交战,天时亦是极为重要之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里的雷声() 
自朱棣下令后,张玉当夜即率两万大军渡河西岸,然后一路南下。

    天亮,再黑。

    至此时,他已位于白沟河西岸,距离苏家桥不过约十里路程。

    与一名千户登上一个土丘,张信虚眼看向南方的黑夜;夜色如浓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然看了很久。

    千户抬头看了看同样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笑道:“燕王所言果然不差,昨日方说近日有雨,今日便阴了一整天,我看最迟明日,必有大雨。”

    张玉嘴角挂上了笑意,道:“燕王占据天时、地利、人合,此战必胜。”略略一顿,又道:“一个时辰后,我们过河。”

    千户诧异道:“燕王不是令我等在西岸设伏,待大雨过后,再与他合力冲杀南军吗?”

    张玉仍是嘴角噙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白日哨兵回报,南军先锋平安部在苏家桥东岸扎营,但营帐松散、防备不严,我不想错过了如此战机,所以决定夜袭。”

    千户迟疑道:“燕王之所以如此布置,还有一事便是朱指挥使所说,李景隆极有可能再次布下那种古怪的雷阵……”

    张信笑道:“雷阵当然要防,但平安的五万人马总不会在雷阵上扎营吧?所以袭击平安大帐,自然不用担心雷阵。”

    千户恍然。

    过得一柱香时间,又有哨兵回报:“南军天黑便全部歇息,我等没有发现暗哨。”

    张玉道:“其营帐外巡夜军卒大约有多少?”

    哨兵道:“约五百人,一刻钟轮换一次。”

    张玉沉默片刻,然后果断令下。

    稍倾,全部军卒以布缠足,所有马匹嘴中含木,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南移动。及至苏家桥,张玉留下千余军卒看护辎重,余下一万九千人全部轻装渡河。

    令军卒熄灭本就不多的火把,张玉令大军摸索前行;再过得一柱香时间,前方黑夜里渐渐出现零零星星的灯火;南军平安部的营帐,已在两里之外。

    张玉一边令数十哨兵在前方探望,一边细细地观察着敌营动静。身后近两万人马,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一里,三百步、两百步……

    张玉低声下令大军停止,然后喝道:“放箭!”

    片刻,一片火星突然在黑夜里出现,然后嗡地飞上天空,转瞬后像一片流星雨落进了前方营帐。

    前方黑夜很快被燃烧起来,敌营像一个接一个亮起的灯笼,里面不断有倒下的人影。敌帐间人骑晃动,却是快速向南跑去。

    张玉看清退走之敌寥寥无几,于是大喝一声:“杀!”

    近两万军卒齐声怒吼,潮水般涌出,很快便从燃烧的营帐间漫入;张玉夹马而出,冲出数十步后又紧急勒马,定睛而望。

    只是望了一眼,他心中便是猛然一惊:“不好!”

    …………

    高巍到底睡不着,又起身穿衫着甲,赶至李景隆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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