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脸上又烫了起来,只当第五安在打趣自己;又见其极是认真,不像是说笑,心中不免奇怪。
第五安兀自点着头,说道:“你提醒了我,抱阴负阳才理道理啊。我一直以为身上的暴虐邪气是因震象指所引发,这几日便常念巽宫心法,想着以柔融刚,不想这却是错了。”
“其实这壁上的河图所载极是明白,震乃三八之木,巽乃二七之火,木火相生,相怀相抱,阳性更烈。我之前只知道震刚巽柔,却忘了易本源于河图,震八巽二,两者相合相生才是根本。”
静女不明易道,但也听出了第五安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心,道:“那怎么办?你再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第五安笑道:“这样的细事怎么会有?不过,只要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有解决办法。火盛则以土泄,以坤宫心法应当可以化之。不错,一定是这个道理,震象指本就当由乾、坤两宫自然延化。”
静女喜道:“那赶紧练吧,不然等会你身上又发热了。”
第五安点点头,又面色古怪地看着静女,道:“你说得真准。”说罢疾掠出石室,扑通跳进水里。
和以前一样,第五安内气下沉,稳稳地站在水底。但这次却不再默念巽宫心法,而是重习坤宫心法。
乾、坤两宫是易道功法进入人阶的门槛,他自然早就领会贯通;而此时再度默念坤宫心法,竟有了些难以言明的新感触。
水底的感觉依然清凉,但念着坤宫心法后,第五安的感觉便不再是清凉,而是突然变得极为寒冷。
《坤初六》:履霜,坚冰至。
第五安双目紧闭,感觉像是站在茫茫冰原上;内气自发运行起来,手中捏指成剑,将坤宫八式剑招一一使出。
招式一毕,第五安便感觉从未有过的畅意和连贯,不由自主地再将乾宫八式使出;又自然而然地跟进坤宫八式,如此反复不断。
静女紧跟着第五安跃出石室,密切关注着水面动静;不待多时,见水面慢慢涌动起来,心中又惊又奇。
然而事不止此,过得一柱香时间,水面竟如风吹浪起一样,不断涌叠起来,哗哗地扑打在石梯之上。
静女到底担心,寻着一块石子扔进水中;片刻后水面渐渐平复,然后便见第五安冒出水面。
静女松下口气,问道:“你在下面做什么?可别吓我。”
第五安没有如以前那样跃出水面,而是满脸喜气地用狗刨划着水,大声说道:“畅快畅快!哈哈,你放心,我在水下练功。”说罢深吸口气,再度沉入水中。
静女不再担心,转念想着先前两宗剑法合一时的精妙,也便生起练功的欲望。只是水面再度涌起,竟将对面草地浸漫多半,她只好返身石室,练起自己的三十二式四海剑法。
此次过得半个时辰,第五安跃上岸来,虽然手脚乏力,但却感觉精神无比充沛。
静女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连道趁热打铁才重要。第五安亦觉得意犹未尽,只歇息一个时辰便再度跃入水中,将乾、坤两宫剑法反复练习。
如此十数日过去,第五安在水中练剑的速度,已浑然与陆上没有区别;更因不到三个时辰便主动入水,是以身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第三次从水中跃出,他再度拾起龙渊剑来到石壁前,微微凝神,然后全力劈下。
石壁上照例是闪过一片火星,但剑尖却没入石壁两寸许!
静女凑上前去,惊喜道:“比昨日深了一倍啊!”
第五安反复将石壁上的剑口看过,也忍不住叹道:“太过惊喜,太过惊喜。”
但静女显然比第五安更为惊喜,具体表现便是除了夜间歇息和吃饮,其余时间便直催促他下水去。
又过得十数日,第五安手腕一抖,龙渊剑便入游龙一般没入石壁一尺有余。
静女兴奋得像个孩子,直道取石成剑不远;第五安自己则感悟更深,觉得还是有些力不达意,似乎应该还有更大的突破才是。
不过想得再多,不如练得实在。
第五安并未纠结、执著心中的感觉,而是抛开一切念头,专心于乾、坤两宫剑法和指象诀的修炼。
日子一晃即逝,不知不觉间,二人在玄龙洞中已有九九八十一日。
静女虽然欣喜第五安功力的明显长进,却也有些心疼,道:“安哥,这么多日了,你身上的暴虐邪气应该散了吧?”
第五安并不确定邪气是否完全散去,但自己确实已感觉不到,便给了静女一个肯定的答复。
静女大喜,道:“那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一天下水一次……不,两天一次便好。”
第五安直直地看着静女,嘴角禁不住扬出一丝笑意,道:“静儿,你真好。”
静女面上发热,羞涩地等待第五安后续之话,不想第五安说罢便站起身来,又道:“从明日开始吧,今天还得再练一次。”
静女嘟起了嘴,但同时点起了头。
第五安深吸口气,闭上双眼,过得良久才跃入水中。
静女早已知道现在水面的动静会越来越大,便早早坐到石梯上去,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渐渐涌动的水面。
如以前十来天的情形一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水面的浪涌便拍打冲击到第五级石梯上来;哗哗一片,白浪翻滚,让静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在沿海的时光。
她觉得很甜蜜。
自小便怕水,那是因为她被遗弃在水中差点被溺死的缘故;此时却不怕,因为她知道水底下不是怪兽,而是他。
但甜蜜了不久,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真的能够不想,比如上官虩。
越是觉得眼前的处境甜蜜,静女心底越是有些担心;上官虩的性情她太了解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寻她,到底是不寻常。
还有白民和天狐。
那两个小丫头名为徒儿,但三人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自己离开了山水荒,她俩人会不会因此而受到责罚?
静女忍不住微微一声叹息,而这声叹息才到一半,便转化为一声尖叫。
却是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眼前的水面突然涌起两丈多高,像是一座白花花的冰雕;水流如瀑布一般落下,无数的水珠如雨点般洒在石梯上,洒在她身上。
但她马上紧紧捂住了嘴。
两丈高的冰雕又轰然落下,水面凹下一片,然后又翻涌上来;水面上有道人影飘忽,剑气嗖嗖四射。
竟是第五安脚踏水面,凌波微步。
静女瞪圆了双眼,她自然早就熟悉第五安的乾、坤两宫十六式剑招,但此时看得分明,他的剑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眨眼,她耳中听得一声清啸,便见第五安已然站在面前的石梯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静女难以置信,迟疑道:“你升到天阶了?”
“是啊。”
“那……天阶是什么感觉?”
“呃,就是天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章 山贼亦城管()
第五安满脸笑意,自己亦是难以置信,甚至感觉有些恍然不真实。本以为是坤极而动,不想竟化震见巽,真的进到了天阶!
而对静女说的这话也不是诓人,他确实觉得进阶之后有种登高俯瞰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玄微渐妙,难以以言达意。
静女怔了好半天,突然欢呼雀跃,喜道:“那你岂不是也可以步入天下五行之列,用不着再怕我师父了?”
第五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以前我是打不过你师父,但不是怕她。现在应该还是打不过,因为同境界也有功力高下之别,你师父和我师父他们在这个境界已有数十年,我不过刚刚入境,自然不能与他们相比。”
静女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可他们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却是万万不如你的,所以我相信你很快便能超过他们。”
第五安笑道:“但愿如此吧。你这些时日也在炼功,有没有增进?”
静女扭捏道:“应该有吧。”
第五安跃跃欲试,想看看进到天阶后自己的招式有何不同,于是说道:“有没有试试便知。”说罢握住静女手腕,跃至水面对岸草地上去。
静女则更好奇天阶到底有何威力,直接将第五安拉至石壁前,道:“安哥,你现在试试,看能够刺得多深?”
第五安被静女成功勾起了好奇心,当下手握龙渊剑、心念微动,瞬时便感觉一道磅礴的内气贯透剑身;剑尖极快而细微地颤抖,嗡嗡如蜂鸣。
手腕一抖,龙渊剑噗地一声直没入石壁,仅仅留下一个剑柄。
静女一声惊呼,无数声欢叫。
第五安心中亦是暗惊,但心念一转,便又将手臂微微行动起来,手上龙渊剑随之在石壁上慢慢游走。
静女瞪眼瞧着,双眉不知不觉挑了起来,半晌欢呼道:“真的取石成剑了!”
第五安微微一笑,将石壁上掉落的那块剑形玄铁金石拾起,用龙渊剑慢慢雕功。
过得半个时辰,剑成,大小正与龙渊一致。
静女急着想试石剑锋芒,不想剑一到手,竟差点没握住,不由惊道:“怎么这么重,至少得有一百多斤吧?”
第五安道:“你用龙渊便好,这石剑我用倒是称手。”忽又想着当为静女也削把短些的石剑,但想着仍然沉重,便按下不提。
静女则直接未考虑自己也能用石剑,只将手中石剑还与第五安,道:“我用龙渊也不称手,实在长了些。安哥,你也给石剑取个名吧。”
第五安道:“名字我已想好,便叫其姝。”
静女想了想,试探道:“静女其姝?”
第五安点头:“对啊。”
静女顿时喜形于色,而又羞不可耐;手中却是极快地拿过龙渊剑,然后拉开架势,喝道:“第五小子,且看我四海剑法如何了得!”
第五安忍俊不禁,手中已是其姝剑走,与静女对起招来。
乾元宗八宫剑法共计六十四式,第五安对招式早已烂熟于胸,但受内力和心法所限,之前在人阶时仅能使用乾、坤两宫十六式,进天阶后则可使用乾、坤、震、巽四宫三十二式。
静女早已学得四海剑法三十六式,这些日内力虽没多少增进,但招式倒是越发娴熟自然。
第五安是阳,取九四三八之招;静女为阴,取二七六一之招。两人相合剑招便有八式,而各自八式剑招又往返变化,竟是无穷无尽一般。
一时间,玄龙洞内剑气飘忽、吟啸不断。
龙渊剑气青中有绿,其姝剑气黑中带红,两道剑气忽左忽右、如影随形;如一黑一青两条蛟龙,在洞中飞腾嬉戏。
剑吟之声顺着石壁而上,透过茫茫雾气,在龙隐崖上也能隐隐听闻。或许正是曾有人在此听闻过相似的声音,而后方有龙隐之名?
二人对招越久,越有一种随心所欲的畅快。
第五安手中其姝剑如游龙在天,而静女招式同来,便如风助云托;静女的招式如风中拂柳般轻盈,而在与第五安招式相合时,则有种柳动生风的主动和凌厉。
足足过得一个时辰,二人方心满意足地停歇下来。
静女轻抹额头细汗,将龙渊剑向第五安扔去,笑道:“此剑太长,略显不便;若非如此,我那招平丘桑东还能使得更好些。”
第五安笑道:“已然不错,别对自己太苛刻。”看看手中龙渊剑,又道:“这剑却有些麻烦,你用着又不称手,还给徐姑姑自然也不妥。”
静女道:“此剑本是张真人送与徐姑娘,你既然不用,还给张真人便好。”说罢走到石壁前,笑道:“玄龙洞本就是张真人修行之所,你就将剑藏在这里,至于是否能够重见天日,那便看有没有机缘巧合之人吧。”
第五安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便将剑藏于先前取石之处,再将零落的玄铁金石堆砌进去。
做完此事,第五安本欲立即下山回北平,却被静女提醒身上暴虐邪气或许未尽,便听静女之言,又在洞中住了三日。
此三日间,第五安将震、巽两宫剑法彻底贯通领会,与静女双剑合一时更是珠联璧合、严丝合缝。
既入天阶,震、巽两宫指象诀自然亦勃然而出。
让第五安惊讶的是,巽象指竟是绵长不绝,一指之剑气如浪击石崖般层层铺叠;而震象指依旧暴虐霸道,但与之前打出的却有些有不同,则是现在的震象指已完全掌握在手,而不再失之如缰。
三日之内,第五安刻意未下水,而身上那种发热的情形也一次未出现,到底确定身上的暴虐邪气已散尽。
静女实无借口,只好依依不舍地与第五安出了玄龙洞。及至山顶,二人见张三丰与那老僧仍未归还,只得向木屋三拜,以谢两位前辈的指点再造之恩。
山顶白雪依然,山脚下则远远有着一抹绿意。待下到山脚后,第五安二人眼中已完全是春色一片。
第五安此时才反应过来,时间竟已过去数月,忽然很是担心朱棣已起兵南下,便催促着静女加快脚步。
走出一里许,迎头见十数百姓衣着之人奔走而来,其后百步之外则有数骑军卒吆喝追赶。
静女皱眉道:“怎么看着像是要抓这些百姓?”
第五安早看得分明白,几步上前,向着迎面来的百姓问道:“这位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数百姓面上惊恐,多是顾不上理会第五安;唯被第五安对面相问的一名男子边跑边道:“公子快走,山贼穷凶极恶啊。”
第五安一怔,侧首看向渐至的五名骑马军卒,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五名军卒转瞬即至,却是身着南军甲衫;为首一人手挥长刀,喝道:“将这小子拿下,好歹充个数。”
话音落下,其后一名军卒跃然下马,动作甚是矫健;战马方嘶声停下,其人已跃至第五安身前,探手便向第五安肩头抓来。
第五安身形未动,肩头微微一震,那名军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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