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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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天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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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衍回蜀川的时候不多,但每回一次,都会觉得大师兄变得更加与同龄人不符。他记得很清楚,在大师兄十一岁那次,他便觉得自己不能再将大师兄再当作孩子。

    在大师兄十四岁那次,他二人在夺剑峰下研讨易道功法。在大师兄指出自己领悟的几处错误后,他看着大师兄平静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了威严。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让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感觉威严,这是第五安在道衍心中固有的印象和形象。

    回味着第五安这番话,道衍暗暗长吁一口气,心道:“大师兄还是像原来的大师兄啊。”

    辰时末,巳时初。

    这两个相连的、但十分普通的时间段,听在道衍耳中却并不普通。

    北平城门卯时开,那时候进城的多是樵夫贩商,因为他们要做生意,要赶早。但自己不行,那么早出现在城门便有些突兀。

    道衍很清楚,自己长年往返于燕王府和庆寿寺,守城军卒没有人不知道自己这个燕王府太师、庆寿寺主持。

    道衍更清楚,自己相信大师兄说的这个消息,毕竟这个消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燕王,都不算意外。

    在消息不算意外的情况下,谨慎便是必须的。而大师兄显然很谨慎,和原来一样谨慎。

    道衍知道自己犹豫的时间比较长,但听着第五安的呼吸还是那样平静,仿佛自己就算犹豫一整夜,他的呼吸也不会出现一丝波动。

    道衍终于确定,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于是,他说道:“燕王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师兄,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明日辰时末进府。”

    第五安露出了微笑,轻声道:“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帝畿。斯道,这是你的手笔吧?”

    道衍笑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以前卢振、葛诚二人便是墙头上的草,南边吹什么风,我们看看他们便知道。这二人死后……。大师兄,我可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

    第五安笑了笑,道:“无妨。”

第七十七章 谋划燕王府() 
次日辰时末刻,道衍与第五安入得燕王府。

    朱棣充满歉意,叹道:“第五公子,实在抱歉,昨夜我歇息得早,听闻你找我有事?”

    第五安笑了笑,道:“斯道,你与燕王说说。”

    道衍神色凝重地凑近朱棣,将谢贵等人欲密擒他的消息低声道出。

    朱棣听完不语,半晌忽地一笑,道:“如此甚好,我装疯卖傻总算有个头了。不过,张信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他的话是否确实呢?”

    道衍看看第五安,道:“确实。”

    朱棣亦看看第五安,踱步道:“太师的话我自然相信,只是……”话未说完便凝眉沉思起来。

    此时朱棣确有些迟疑,他看出道衍的消息来自第五安,也认为第五安的消息来自张信,毕竟张信昨天深夜来访,绝不会只是来探望自己。

    张信确实是一名猛将,但毕竟多年没有往来,对于他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而真正让朱棣迟疑的是朱高煦,他一直认为朱高煦是去了燕山集结那两千残元降兵,并且一定会在自己起事后突袭到城下,与自己来个城内城外同时夹击。

    但朱高煦去了二十多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数日前朱棣遣人打探,竟然发现朱高煦和降兵都不知去向,像是消失一般。

    朱棣知道此时应该当即立断,但朱高煦这种意外让他颇为纳闷,进而导致迟疑。

    对于朱棣的迟疑,道衍心中了然,道:“殿下,不管如何,总要见见张信再说。”

    朱棣点头,叫下人唤来马和,说道:“速令张玉、朱能、丘福、薛禄、李远、谭渊、王真前来。”又令下人叫来朱高炽、朱高燧。

    待众人齐聚厅下,正逢下人报张信来访。

    张信进得厅后一眼便看见朱棣,暗道其威仪如旧,心中莫名有些激动。又瞟得张玉、朱能等旧时好友,个个英威轩昂,更产生一种置身昔日燕府的错觉。只觉鼻头一堵,便跪拜下去:“张信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哈哈大笑,大步上前将张信扶起,唏嘘道:“我麾下的好男儿,你可救了我,救了我燕王府啊!”

    张信一凛,方记得此行目的,心头念转,知道定是第五安将相关情况告诉了朱棣。又听朱棣如此说,亦知道在场众人均是朱棣心腹要人,不用避讳,赶紧说道:“谢贵、张昺让我来送拜贴,意欲入府对燕王殿下不利。”

    朱棣轻轻摇头,叹道:“有我恩张,何惧之有?”

    张信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说,这可是折煞了张信!我只愿追随殿下,更是不容任何人对殿下起谋害之心。”

    朱棣笑道:“此事不急,你先见见诸位旧友。”

    话音一落,张玉等人纷纷上前,与张信一一见礼,甚是亲热。张信满心欢喜,更感受到朱棣的沉稳大气;一边与众人回礼,一边暗道此番到底是作了正确的选择。

    第五安早觉得张玉等人气宇不凡,必定是朱棣在靖难之役使用中的重将。脑中却没有关于这几人的记忆,便借此与众人见礼相识。

    片刻,朱棣示意众人就座,道:“太师,眼下当如何应对?”

    道衍微笑道:“将计就计,唯求一快!”

    朱棣点点头,缓缓道出如何将计就计,最后看向张信,说道:“此事能否成功,全凭恩张啊。”

    张信赶紧起身,道:“殿下放心,我已布置妥当。”接着便将其如何布置详细托出。

    朱棣道:“还有一要紧事,便是城西北军营。斩杀谢、张二人后,你立即率军前往,向军卒说明情由,务必保证军营不乱……让燧儿与你同往。”

    张信、朱高燧知道事非寻常,均正色应下。

    朱棣与道衍互视一眼,点头道:“府中八百甲士亦有重任,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九门,让北平城尽在我等手中。”忽地起来,沉声道:“众将听令!”

    这一声突然而威严,连第五安亦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与张信等人齐齐起身。

    见朱棣环视一番,说道:“张玉夺文明门、朱能夺丽正门、丘福夺承门、薛禄夺平则门、李远夺健德门、谭渊夺崇仁门、王真夺和义门。”略略一顿,又道:“我亲自去齐化门。”

    张玉等人各自领命。

    道衍看向朱棣,道:“世子镇守府中,北边安贞门可由谁去?”

    朱棣暗道:“若非煦儿出此意外,怎么会出现临时缺将的局面?”瞟着第五安,又心想:“此人身手当是不错,却没有领军的经历……不过,安贞门并非至关重要,倒也可以尝试,顺便……。”

    念头及此,朱棣笑道:“那就得有劳第五公子。”

    第五安眼瞧着朱棣临危而不慌、逐一布置,竟似早有计划一般,心中正自感叹到底是当皇帝的人,确实与众不同。忽听得朱棣如此一说,心中有些诧异,暗道:“若是帮着谁夺取城门自然可以,让我独挡一面却有些难。”

    正自推却,又听朱棣笑道:“还有一事要麻烦第五公子,便是夺安贞门后便直接北去,到燕山一带寻着煦儿,务必将此事告诉他。”

    第五安点头暗道:“通知朱高煦倒是不难,可是领兵……”

    道衍自昨夜便对第五安重新找到了大师兄的感觉,亦知道朱棣对大师兄有些看法,认为第五安需要在朱棣面前正下名声,便笑道:“殿下放心,大师兄定当完成此任。”

    张信听得朱棣一番布置,早已热血澎湃,却没想到第五安从未领兵一节,只以自己身经百战而言,加上以第五安的身手,夺下一个城门实在不难,亦笑道:“第五兄弟,自海门一役,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第五安见状不便再推却,暗自想想海门卫那城门,也觉得似乎不是很难,便抱拳应下。

    朱棣与众人再细道一番,令各自准备,自己与道衍进了密室。

    第五安去与静女交待,静女本欲与其一道夺城门,但听第五安说了府中缺乏人手后,也便同意。

    张信急急回到都指挥使司,将朱棣晚上设宴一事说明。谢贵、张昺喜出望外,赶紧张信磋商布置。

    在三人密商之时,郑关西也没闲着,找着了三名千户,把张佥事将于晚间开拔燕王府的命令下达。

    三名千户闻言闷声不语,过了好半晌,一名叫邓超的才开了口,道:“郑关西,你我的交情不是一日两日,张佥事的本事也令兄弟们口服心服。可有一样,我们都是北平人,若是有人在北平对燕王如何如何,我恐怕难以领命。”

    另一名千户李晨闻言点头,道:“哼,莫以为我们不知道,燕王是怎么疯的?那是活活让人给逼疯的!堂堂燕王,竟然在大街上抢酒喝、吃马粪,我看着都要流眼泪!这还不算,现在难不成还想要将他……”

    最后一名千户叫郑恺,接口道:“置于死地?郑关西,请恕我难以从命!”

    郑关西笑道:“三位大哥,你们服张佥事便好,此时不与你们多说,到时自然知晓。我就一句话,我也是北平人,绝对不会让谁来对付燕王。”

    邓超三人面有疑色,但想了想还是接了郑关西传达的任务,又各自寻来手下的百户,将命令逐次传达下去。

    至戌时,谢贵见张信领数十军卒而来,低声道:“已然布置妥当?”

    张信亦是低声道:“此数十军卒皆是我挑选出来的精兵,擒下数人自当没有任何问题。同时,等我们进了府后,邓千户等人即刻将燕王府团团围住,绝不让燕王府出来一人。”

    谢贵点头,率先勒马向燕王府行去,但觉心中澎湃,仿佛又年轻了数十岁。张昺本是文人,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弃文从军的豪迈,亦是满面春风。

    至燕府大门,谢贵见除了门人便是一位自称马和的侍卫,并无特别情形,心中更加放松。随马和进入府中,二人一边笑赞燕府大气,一边暗暗观察,终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走得片刻,张昺远远瞧着朱棣立于端礼门前,身边仅有一人相陪,便凑近谢贵,低声说道:“燕王身侧是世子罢?”

    谢贵嗯了一声,低声道:“一并擒下!”

    说话间,见燕王笑着前来,谢贵无由头的觉得心下一紧,瞟着张信紧紧跟在身侧,方又将心放下来,上前笑道:“谢贵拜望来迟,望燕王见谅。”

    张昺亦自行礼道:“张昺见过燕王。”

    朱棣一脸喜色,道:“我大病初愈,又闻得谢指挥使和张布政使前来北平上任,实在欣喜之至。”

    谢贵瞟着身后军卒蹭蹭上前,转瞬已将周身围住,而朱棣却似不察,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道:“燕王之喜却不是因为我等,而是皇上想念叔父了,特诏燕王回京师一叙。”

    朱棣笑道:“边防要务实在脱不开身,回京师却是不能。”

    谢贵脸色一沉,道:“燕王,这可是抗旨不遵!”见朱棣仍是一脸笑意,于是大喝一声:“皇上有旨……。”

    话未说完,谢贵便感觉颈上一凉,眼中余光却是瞟着似是身侧张信劈来一刀。这只是一念之事,而一念之后便甚事不知,萎身倒地。

    张昺却是看得清楚,见张信突然拔刀砍翻谢贵,心中大惊,道:“张佥事,你这是……。”同是话未说完,便觉背心一凉,扭头看着一名黑壮汉子,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此人乃张信侍卫,郑关西……

第七十八章 第一次领兵() 
周围数十军卒确实是挑选出来的精兵,但不是张信亲自挑选,而是由郑关西挑选的地道的北平军卒。

    郑关西同样给军卒说了不会对燕王不利,众军卒亦自按照他的命令合围。但看着燕王竟然不再犯疯,众军卒颇为惊讶。又觉得能够如此近距离接触战神燕王,内心都有些喜悦。

    正值又惊又喜的复杂心思涌起之时,忽见眼前一变,谢指挥使和张布政使先后被砍翻,且是张佥事和郑关西亲自操刀,众军卒顿时懵了。

    随着燕王一声厉喝,众军卒听得身后响动非凡,扭头看见树后、假山后、廊檐里突然涌出数百人来,个个彪悍英武,手中长刀晃眼,不免更懵了。

    不及反应,众军卒便见燕王、张信等人拔开人群大步而去,涌来的数百人则紧随其后,甚至没有一人向他们多看一眼。

    倒是听得郑关西喝了一声,众军卒赶紧尾随前方众人,向燕王府大门小跑而去

    邓超正在燕府门外,见门内人影绰绰、刀光隐现,立即伸出手臂准备下令军卒迎上前去。却见燕王首当其冲地走了出来,仪容威严、神采摄人,哪里有半分疯癫的影子?

    邓超怔后大喜,当即翻身下马,上前拜道:“都指挥使司中卫千户邓超拜见燕王!”

    朱棣大步上前将邓超扶起,面露感激并欣慰之色;频频含首,眼中已有泪迹,却似说不出话来,最后在邓超肩上拍了数下,再视左右。

    此时燕王府已被三千甲兵合围,长枪寒刀森然一片,铁甲鲜明、战马扑鼻。场间军卒寂静无声,站得近的都瞪眼瞧着,站得远的便竖耳听着。远处偶有些许胆大的百姓探头窥看,像是在看燕王之前若干次出征残元时的誓师。

    朱棣环视一番,退回阶上,大声说道:“众将士,我乃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我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病疯,实欲求生也……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

    此一番慷慨激辞如震耳钟声一样飘散开去,近处军卒听得恍然而骇然,远处军卒听得不甚清楚便忍不住私语相问,一时间场间嗡然。

    更有不少百姓慢慢围上来,倾耳聆听。

    百姓来得迟,只听了个半截,但也听明白燕王不是真疯,而是被人逼得装疯,于是纷纷声援;军卒相互传话自有省断,传到最后便只有三句话:

    一是朝廷有奸人,而且是很奸的人;二是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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