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朱振现在要干的是养鱼的活,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鱼
儿是没有脑子的,他们只知道鱼饵非常好吃,但是他们不会对钓鱼的人有任何的好感。看
着朱振在不远处凝神思考什么,两个漂亮的娘子苦苦相劝也没有什么效果,老先生微微一笑,不由的摇摇头,不由的在心里想道:
“年轻啊,毕竟年轻啊。在他看来,我们这些读书人,怕是都是迂腐自私之辈吧?他以为真的是没有人愿意为百姓谋福利吗?不是,那是因为圣贤说的大道理,只有读书人懂。而百姓是听不懂的,这才有了教化。可是教化大业何其难也,当一群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教化又有什么用?所以自孔夫子开始,无数读书人希望能够替天子牧民,教化百姓,可是全都失败了。最后将读书人孤立出来,成为一个全新的阶层,士绅。这是教化的好处,也是教化的坏处。小家伙你终究年轻,你终究有一天会明白,你的仁慈到底该给谁。”
叶兑正想着自己跟朱振一般年纪,也是一腔热血时候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出神,朱振却提着一壶清酒走到了自己身边。小
声说道:“叶老,咱们出去聊聊?”
叶老从朱振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失望之色,倒是有些惊奇,不过一想旋即也就明白了。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如果这点儿挫折就放弃了,那倒是不正常了。叶
兑点点头说:“走吧。”
今晚夜色不错,明月高悬,地上铺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整
个村子或许是因为吃了顿饱饭的缘故,时常能听到家家户户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偶尔传来两声饥饿的狗叫,以及男主人训斥看家犬,再闹便炖了你的跑校生。
接着便吓醒了睡梦中的孩子,孩子吵闹着吃馒头。
叶兑跟朱振随便寻了块石头,叶老爷子望着村子里零星的灯火,指着风中偶尔传来的夫妻打骂的声音笑着说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低层百姓的生活。没有人能救的他们,我们最多能够做到,就是挑选几个愿意改变自己命运的家伙,教他们读书识字。至于其他的,他们怎么活着,那是他们的命,我们没法管,也管不着,这便是天道。”朱
振一口饮尽了一碗清酒,倚在大石头上,慵懒的没有一丁点儿爵爷的样子。
“屁的天道。你们这些儒家子弟,没本事就说没本事的,别给自己找理由。”
元末大乱,衣冠沦丧,读书人确实没有尊严。不
过像是朱振这种当着面嘲讽的,确实不多。不
过叶兑老爷子也不恼,到了他这般年纪,怎么会与朱振这般的小年轻计较什么,反而一脸玩味的对朱振说道:“那来,你说说,我们儒家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吗?”朱
振嘿嘿一笑说道:“老爷子,我问你个事儿,您认为这个天下最基本的运行原则是什么?”叶
兑指了指朱振,“你小子倒是考校起我来了?这天下最基本的运行原则应该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每个人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这个世界便会太平。像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国之不国就是这个最基本的规则出现了问题,这才导致了天下大乱。”朱
振摇摇头道:“先生,您想过没有?会不会这个规则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叶
兑一愣,诧异的看了看朱振,见他不似作假,笑着说道:“那你跟我说说,哪里错了?”朱
振一声苦笑说道:“我的想法呢,比较荒唐,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千万别当真。”
叶兑摆摆手,“行了,臭小子,这里就咱俩,你就算是疯言疯语,我也不会给你传出去的。跟老夫说说,让老夫长长见识。”朱
振点点头,“您想过没有,这个天下是从开始就有君主、臣僚的吗?”叶
兑倒不像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张嘴就跟朱振说些什么君权神授之类的话。
反而点点头道:“根据些史料记载,上古先民应该跟那些草原上的人一样逐水草而居,打猎放牧甚至采集果子活着。”
这一次反而轮到朱振诧异了。
见朱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叶兑笑着说道:“怎么?你以为我一张嘴会说什么君权神授吧?小子这回你可错了,信这个的人,都抱着元廷的臭脚过好日子去了。但凡是跟着国公打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信这些的。”
朱振笑着说道:“知道您有见识,只是没想到您那么开明。既然您这么说了,那么问题就好回答了。我认为这天下最初应该是没有朝廷的,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君主。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大家个子过自己的日子,那个时候的百姓应该是自由而平等的。所以我认为自由而平等才是这个天下最基本的准则。”
“你小子倒是真的会胡言乱语。”叶兑老爷子酒量不佳,喝得多了,话匣子也就敞开了。指着村子说道:“自由平等,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渴望的,你说的没错,却也是大错特错。因为没有了朝廷,就没有人去抵挡外敌,就没有人对抗洪水。只要有朝廷,就会有君王,就会有臣僚。人都有私心,举个例子,这一路来,你经常去打猎,老夫且问你,是不是每一次获取的猎物,你都拿最肥美的那一块肉啊?这便是供养,而朝廷把这个叫做赋税。百姓因为交了赋税而不用担心受怕,被贼人欺凌,百姓因为交了赋税,就不用担心洪水泛滥而无家可归。而只要有朝廷,就要有秩序,有三纲五常。”
朱振笑道:“先生,您说的没错。这天下几千年来,就是这样的。可是,你看看眼前这些百姓,你能说他们没有交赋税吗?可是他们日子过得又如何呢?”叶
兑一脸可惜的说:“交了赋税,却享受不到应有的好处,这秩序就会混乱,百姓就谋反。这是天下亘古不变的道理。”朱
振笑道:“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换一个秩序呢?这个旧秩序早晚会出乱子,我们为什么不去避免,还去走先人的老路,这不是痴傻么?”
叶兑嘲笑道:“换个秩序?你小子是疯了,还是痴了?咱们用的这一套秩序,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用了几千年的秩序。你想重新做个秩序,你以为你是圣人?就算是你是圣人,你也做不到啊!”
朱振笑道:“不是做不到,那是因为没有人去做。”“
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做?你看看今天的百姓,有几个人搭理你?”
朱振笑道:“古人喜欢将天下比作鹿,君主、臣僚、百姓靠吃这只鹿活着,但是呢,这鹿呢,就只有九州那么大,但是天下太平久了,官僚和君主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给百姓剩下的肉也就越拉越少。但是,老百姓的人口又在不断的增长,所以就会有饥荒,接着就是天大大乱,这是历朝历代改变不了的规矩。但是我们如果在鹿什么做文章呢?”“
你是说扩张?”叶兑忽然意识到什么,旋即又摇摇头,“这自古以来朝廷连管控九州都费力气,就算是在扩张更多的领土,我们也管理不了。那是白费力气。”
朱振摇摇头道:“这次您可误会我了。我是说让九州有两只鹿甚至三只鹿,四只鹿呢?”叶
兑忽然眼神凝重,一脸严肃的看向朱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中接近之人()
朱振的封地方圆上百里,都不是很太平。饥饿与杀戮仿佛是悬在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将这里带到无尽的深渊。
常茂一行人负责戍守三合山,招揽和训练士兵。别
人一路行军都疲惫不堪,沉沉的睡去,他却独坐营中,青灯为伴,清茶为朋,手里捧着父亲的书信,眼神凝视着前方,脑海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又像是孩子一样憨憨的笑一笑。
“吾儿的信,为父已经收到。为父在前线一切安好,无须惦念。张
士诚图谋应天之意图,早就被应天识破。此战为父与奉国上将军徐达已经布置完备,届时张士诚大败,必会抽调泗州等地之兵力,你与盱眙男爵朱振便可以趁机大肆发展,谋取泗州之地。”
“吾曾与山贼为伍,杀伐劫掠,为人不齿。及遇明公,方知大丈夫存活于世,当持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的道理。而汝如今小小年纪,便已经能不惧艰险,深入敌境,颇有吾昔年之风范,为父虽不在身边,亦颇感自豪。”“
军旅辛苦,吾儿当收昔日傲然之禀性,沉心静气,学习军务。据为父与汝徐达叔叔之观察,汝之禀性天资,在于沙场厮杀,于谋略布局一道,难有斩获。为父之念,吾儿当心记三点,第一,要时常通读兵法,并与战事引证,与袍泽交流,收货虽少,然水滴石穿,日而久之,必有收货。第二,缺乏谋略布局,当多朱振叶兑先生的教诲。朱振,乃是青年之俊杰,邓愈与胡大海二位叔叔屡屡夸赞,为父对其在姑苏之作为,亦深感钦佩。朱振虽年幼,若于军旅之中,定有大作为。叶兑先生熟读兵书战策,天文地理,乃是当世少有之良师,汝与彼二位学习,定大有裨益。第三,若无高谋,便以谨慎为上。谨慎之人,于战场之上,虽难立下功勋,却也难犯下大错。”
常茂放下书信,父亲对自己并不严厉,甚至有些溺爱。父
亲最早的念头是希望自己一辈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他老人家这辈子在战场上厮杀,面临危险无数,他不想儿子跟自己过上一样的生活。
只是如今自己心气颇高,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做父亲的不得不叮嘱儿子几句。
若是旁人的话,常茂自然不会听的。但是父亲的叮嘱,他却时刻牢记于心中,父亲让他在军中时刻谨慎,他便派出好几道探马刺探军情,哪怕是三合山地势高,本身便是古代驻军之地,安全性很高,他也不放心。小
心无大错,常茂果然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在
三合山扎营一日后,常茂便下山找到了住在城隍庙里的朱振。“
振哥儿,似乎有人盯上了这个村子。”
朱振手里正捧着鸡蛋,一边儿剥鸡蛋皮,一边儿在逗弄趴在城隍庙门口的小鼻涕虫,闻言摆摆手,示意常茂稍等。
将鸡蛋递给小家伙,不慌不忙的帮鼻涕虫擦了擦鼻涕,这才与常茂回了城隍庙。小
鼻涕虫得了一个煮熟的鸡蛋,一小块咸菜,激动的不行,连鸡蛋皮也没包完,便一口将鸡蛋咽下,然后蹲在城隍庙门口不停的咳嗦。
等到有闻到香味跑过来的小伙伴过来的时候,鼻涕虫便会得意洋洋的指着地上咳嗦出来带着嗓子眼血丝的鸡蛋皮,一脸得意道:“看到没,大官赏的。”一
群失望之极的小伙伴心中大为恼火,晚来了一步,这鼻涕虫抢了先,然后将鼻涕虫按在地上,抢走了他的小咸菜。领
头的虎娃得意洋洋的揍了鼻涕虫的屁股两下,看着哭哭啼啼的鼻涕虫,心里越发的得意,趾高气扬的骂骂咧咧道:“刘老太爷说了,这爵爷是想利用我们,私自吃他的东西是要死人的。谁再敢来这什么爵爷这里讨吃的,小心丢命!”
朱振远远的望着孩子们,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转头看向常茂,问道:“刚才你说的有把握没有?”
常茂的目光很是犀利,身上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错不了,我派出了好几股探马,观察的很仔细。这群人先是在山里挖挖抛抛的,然后又偷偷摸摸的往村子里跑了几趟,看样子是要对这村子下手。”一
旁叶兑先生有些疑惑道:“这么个村子,有什么好劫掠的,难道是想要裹挟他们?”
朱振淡淡道:“这个村子,据我观察,青壮并不算多。剩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裹挟他们,没有什么意义。”
“那他们就是奔着您来的?”常茂很是担忧道。叶
兑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男爵此行牵连甚广,虽然并没有直接进入城市,四处树敌,但是有心找男爵麻烦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朱
振摇摇头,“咱们刚到此地,便有贼人追过来,这不太现实。”“
那是不是姚天禧昨日买馒头暴露了?”叶兑又问。
“不会,我特意让他注意安全。以小和尚的本事,别人想找他麻烦,那还真不容易。”
“那以男爵之见,他们来此地,另有所图?”叶兑问。朱
振点点头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咱们眼前的这个村子还能坚持多久?”叶
兑对民政很是熟悉,估算了一下,说道:“若是没有外力帮助,最多还能支持十日,便会大量的饿死人。”朱
振点点头道:“没错。就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出现了。按理来说,我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就算知道会死,也应该紧抱我们的大腿。”叶
兑恍然大悟道:“绝境之中,没有人愿意自己被饿死。他们既然不愿意追随我们,就说明我们的存在并不唯一。所以这伙强人,应该在打别的主意。”常
茂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自己只不过是发现了山贼,如何也没有想到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常
茂感觉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不
然自己实在是没有存在感了。
“振哥儿。”
常茂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受国公嘱托,要保护你的安危,所以我觉得咱不管这山贼什么情况,我觉得你应天先随我去三合山。”
“你的意思是我扔下这群百姓?不管他们的死活。”朱
振才不会干这种事情,甚至他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啊。
“振哥儿,你已经很仁义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跟着你,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管他们的死活啊。”
朱振摆摆手道:“你不必多说了,有着时间,还不如去观察下村子里的环境。”
山贼踩完盘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手了。朱
振吩咐常茂先行休息,就去找端木雨荷和张灵凤。
“主家。”虎
背熊腰的虎二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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