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纳吉()
对于将闺女嫁出去这件事,在张士诚心里一直是个疙瘩,倒不是说闺女貌丑,找不到好的归宿。实
在是闺女太挑,一般的才子看不上。她能看上的青年才俊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但凡闺女能相中的,皆是高门大户,这些高门大户看不起张氏这种暴发户式的家族,根本不屑于与张家攀亲。更不要说张灵凤性子跳脱,喜欢练武,整日里抛头露面,大户人家避之不及,至于结亲更是难上加难。
眼下潘元绍疯癫,外界更是盛传是张灵凤克夫,自己想嫁女儿都找不到人。如
今能够赖上朱振这等青年才俊,才华横溢不说,而且有担当,一手医术更是惊天动地,张士诚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等到朱振上门提亲的时候,张士诚哪里会拒绝,光是赏赐就够朱振挥霍小几年。刘夫人更是感天谢祖,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至于张灵凤也是偷偷的躲在厢房,透过门缝看着一身正气的叶兑老大人登门造访,当老大人提及求婚之事是,更是双腮绯红,暗暗感觉自己这一把着实是赌对了,若不是自己强行来这么一下,以朱振的性子,还不知道抗争到什么时候。
朱振乃是应天的使者,代表应天的门面。此次迎接张士诚的女儿,不仅是他自己的事情,更是代表着姑苏和应天的和平事宜,婚礼自然不能草率。
先是朱振在姑苏买下一栋豪宅,索性姑苏城经过动乱,有一些豪门大户全家人死绝了。有一大批豪宅等着姑苏的官府处理,朱振买下豪宅也没花多少银两。
朱振与沈家结盟,沈家自然在朱振的婚事上不能小觑。一应婚事所需要的礼物,沈醉跑遍了全姑苏,一应准备齐全。
叶兑虽然在姑苏受尽了屈辱,但是朱振这边儿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也就只剩下他了,老人家亲自跑了一趟,领着十几个亲随,将朱振准备的一应礼物以及拴着红绳的大鹅(代替大雁)亲登太尉府大门纳彩。
太尉府周遭的百姓看见筐里的大鹅,得知了郡主即将出嫁的消息,家家户户鸣放鞭炮,以示庆祝。
叶兑老大人抚摸颌下长须对身边刚刚奔赴姑苏而来的张大舍说道:“没想到这郡主殿下在姑苏百姓心中还算是有威望。男爵这桩婚事,虽然面子让张士诚都拿去了,但是喜得一贤内助,也不算是委屈了他。”
张大舍深受朱振恩惠,现在在军中以负千户之职,此状婚事虽然有张士诚强行逼婚之嫌,但是毕竟是朱振的婚姻大事,张大舍自然亲自调查了一番。听
闻老大人所言,张大舍苦笑着在叶兑耳边呢喃了两句。叶
兑闻言,半响怔然道:“还有这等事情?张士诚好歹也算是一方诸侯,怎么在调教女儿这件事情,如此儿戏?”“
不然我们跟爵爷说一声,这亲事不然就算了?”张大舍提议道。
“此次怕是真的要委屈男爵了。”叶兑老大人一副大义凛然道。刘
夫人亲自手接下了礼物,吩咐侍女将礼物尽数抬入后堂,笑着将叶兑引入客房,奉上清茶,双方交换了生产八字,叶兑自身也懂得阴阳之礼,帮朱振问卜了一番,双方的生产八字相合,而且有张灵凤的八字有旺夫之吉,倒是打消了老大人不小的疑虑。
姑娘性格野是野了一些,但是嫁入男爵府,有朱振调教,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懂得相夫教子了。至
于张士诚这边儿根本就没找人问卜,反正张士诚政令都下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没有意义。
当下就说后即是良辰吉日,让应天准备好聘礼,抓紧时间完婚,一副担心应天方面后悔的模样。叶
兑苦笑不已,他如何不知道张士诚所谓的聘礼是什么?
那是偌大的繁华的扬州城。以城池为聘礼,这绝对算是这个时代最豪华的婚礼了。黄敬升作为张士诚的亲信臣子,第二日便与张辰一道领着大队伍来了朱振家的宅子。朱
振自然出门亲自迎接。
朱家大宅子台阶甚高,两旁威武的石狮子庄严肃穆,越发的衬托朱家的威严大气。
双方作揖行礼,不似当初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黄
敬升身穿儒衫,头戴逍遥巾,手捧折扇,哪里有那日在议事堂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与临街老翁一般,拉着朱振的手,观瞧着朱振新买的宅子。
见朱振新买的豪宅,绿意满庭,木质的栈道下,是缓缓的溪流,溪流里一尾尾锦鲤排队溯游,仿佛一条水中长龙,柳枝低垂,斜倚着凉亭,宛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为
了迎接前来新人铺床的娘家宾客,厨房里来来回回的仆人正在准备晚宴。而凉亭里,侍女也煮了茶,点燃了香炉,香炉的麝香散发着袅袅香气,甚是惹人平心静气,端木雨荷并没有任何的不快,一袭红衣,双手抚琴,正调琴以待。
黄敬升对朱府的态度甚是满意摆摆手,示意张辰带着人去铺床,而自己则与朱振在凉亭里聊了聊。黄
敬升抚摸着颌下胡须,望着山林沟壑,曲桥流水,心里慨叹自己整日里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在生活一道确实不如朱振。
朱振这小子眼光甚是不错,这园林的假山土丘,甚是逶迤峭拔、真切自然。
饮罢一壶清茶,黄敬升笑着打量着朱振,开口道:“其实所谓的流寇也好,海东青也罢,其实都是姑苏与应天之争吧。谁能想到爵爷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搅弄风云的本事呢?”朱
振微微一愣,旋即尴尬笑道:“小子不知道大人说些什么。”黄
敬升笑道:“小小年纪,做出此番大事,却不骄不躁,也不知道是哪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如此的优秀。你也不必惊慌,我也是听朋友提起此事,才恍然大悟你在姑苏的作为原来是如此的妙不可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吴王提起此事,徒惹是非。不过爵爷,我也有一言相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呢?”
朱振拱手,面色恭敬,“请长者赐教。”
黄敬升点点头,“吴王也好,吴国公也罢,皆是一方诸侯。而你夹在其间,并不好过。若是以吴王之意,当留你在姑苏。可是依我看,留你在姑苏,除非是将你软禁,不然知道何时你又惹出滔天的麻烦来。
还不如让你去泗州。但是泗州虽乱,你若是去了,却正如鱼龙入海,放虎归山。到时候你若是寻倒向朱元,反而依然是我们姑苏自找麻烦。”朱
振奇怪道:“那老人家的意思是?”
朱振心里明白,如今潘元绍疯了,黄敬升直接成为张士诚儒臣之首,自己若是留在姑苏,若是给张士诚效力,势必会成为他的对手。若是与张士诚作对,势必又会成为姑苏的一大麻烦,以黄敬升的意图,是绝对不愿意自己留在姑苏的。黄
敬升笑道:“我的意思是,吴国公与吴王皆是一方诸侯,两者早晚会争夺天下,你夹在中间最好什么都别做。将来不论是谁得了这天下,你都能继续做你的一方小诸侯,你意如何?”朱
振闻言,明白了黄敬升之言,并无恶意。但是他希望自己去了泗州之后,能够摆明立场,不要立刻倒向朱元璋,这样他便可以运作,让自己离开姑苏。
朱振心里清楚,自己若是取了张士诚的女儿,在起兵随朱元璋攻打张士诚,确实违背人伦,为士林耻笑。便
点点头说道:“虽然我并不是如何喜欢吴王殿下,但是他即是我岳父,我如何能做出率兵攻打之举。”
黄敬升闻言,点头道:“如此,我便上书吴王,大婚之后便送你去泗州,并嘱托泗州当地的官员,尽量配合与你。”此
时,张辰等人已经准备好了婚房将婚床铺设完毕,张辰见黄敬升与朱振相谈甚欢,便知道事情应该是谈好了。
走到朱振身边儿,拱手行礼,“前些时日,我对你甚是无礼,还请见谅。”
朱振摆手道:“无妨,无妨,如今我娶了吴王的女儿,我以后也当叫你一句大舅哥了。”张
辰严肃道:“你知道灵凤是我妹子即好,将来有朝一日,我若是听闻你欺负她,我便是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辰与黄敬升离去,一直抚琴不语的雨荷施施然上前,立于朱振身侧,蹙眉道:“这黄敬升确实不简单呢?”
朱振点点头:“确实不一般。眼光有了,谋略也有了,缺的就是格局了。若是身在应天,注定也是一能臣。对了,傧相的事情准备如何了?”
“国公派来了朱沐英和常茂。你毕竟为应天付出了许多,婚姻大事不可能委屈了你。”
“这俩臭小子来了?来了还回去吗?”朱振皱着眉头问道。
端木雨荷笑道:“这二位少爷在应天属于人人嫌弃的年纪,没有地方做事,国公便一股脑的派给了你,希望你能教导成人才。”朱
振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常茂和朱沐英那纨绔形象,心里便是一阵绝望。
第一百章 张士德遗策()
朱振要成亲,新宅里越发的热闹。
张大千不远千里来投奔,常茂和朱沐英也来了,据说马二爷也要来,年纪大了,还在路上折腾着。
这些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班底,自己自然要好生照顾着。
可是正想着今天晚上一起喝点儿的时候,一抬头遇见了微服私访的张士诚,穿着一身儒衫,站在自己院子里,望着亭榭发呆。
朱振的眼神里的凝视明显是引起了张士诚的察觉,见他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对着朱振招招手,“小子,过来聊聊。”
这些日子虽然忙,但是朱振却再也没有登过一次张士诚吴王府的大门,本以为摆脱了这个家伙,谁曾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
对于张士诚,朱振的心思非常复杂,按理说他是张灵凤的父亲,自己应该尊敬他。但是想起他的阴谋算计,朱振如何也升不起尊敬的心思。但
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准岳父,朱振如何也不能见面也不搭理。在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朱振上前,直接作揖行礼,“岳父大人。”
“嗯。”张士诚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变了颜色,缓和了许多。
之前张士诚逼婚,朱振嘴里最多喊个太尉,现在忽然一声岳父,倒是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注意到张士诚表情的变化,朱振又是一笑,“岳父大人,称王大典结束了,是不是可以歇歇了?”虽
然不知道为什么朱振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可是张士诚这次登门,可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带
着几分欣喜,他微微点点头道:“是时候歇歇了,不然本王哪里有时间来这好地方。”“
哦。”朱振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眼下可不是真的轻松的时候,扬州不是个小地方,安排人手,布置兵马,这都是事儿。毕竟所图甚大,需要好好谋划。”“
你们应天在姑苏有细作?”这
话说完,张士诚的瞳孔一瞬间就收缩起来!一
瞬间,朱振只觉得一把宝剑仿佛忽然刺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短短的瞬间,张士诚便将所有的可能都在自己的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这事情不可能透露出去,这事儿自己只跟自己的弟弟谈起过,根本没有跟外人谈过啊。
“岳父大人,误会了,应天在姑苏肯定有细作,但是这么高层的情报,他们如何也打探不到的。”
对于这种强大气场的大佬,朱振早就习惯了。
所以面对张士诚的愤怒的时候,朱振依然镇定自若。
此时,他看向张士诚忽然感觉他好可怜,因为他明显没有朱元璋的城府。朱
振笑着说道:“这一次交手,姑苏棋高一着,应天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打探清楚了,实力不足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着跟您谈判,所以扬州只是你吃下去的第一块肉,接下来还有镇江,以及更多的地方。毕竟姑苏死了那么多人,您获得了那么多物资,不用了就浪费了。这种事情不用打听,用这里猜就可以了。”
朱振用手指了指脑子。直面张士诚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瞳孔,朱振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道。张
士诚看着眼前迎着自己目光,镇定自若的小子,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这小子竟然那么聪明,他竟然想到了。不
过好歹是在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只用了片刻功夫,张士诚便镇定下来。
他没有朱振想的那么不堪,起码张士诚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观察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的侍女正在提着花洒浇水,张士诚手里眼神里的凌厉,对着朱振一招手,“去凉亭里谈谈?”
见到张士诚这般,朱振的内心一阵发苦。该
来的还是会来,自己躲不了的。
微微愣神的功夫,张士诚已经转身进了凉亭。随着他用手捏起棋子,随意敲打的功夫,朱振已经收回身来,在张士诚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走进了凉亭。
朱振屏退了侍女,亲自点燃了碳炉,在上面烧起茶水来。
石桌的棋子上,一本《农桑辑要》正摆在那里,农桑辑要被风一吹,露出了不少字迹,张士诚看了两眼,心里不得不佩服好字,至于内容却不是他能看懂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此书的名字记在心里。
朱振见四周无人了,这才摆上紫砂壶,沏了茶,给自己和张士诚一人倒了一杯。张
士诚也暴发户出身,品不出朱振与那些茶道大家煮出来的茶有什么分别。
略微沉默片刻,张士诚叹气头,凝视着朱振,开口道:“这个计划,你已经报道应天去了?”朱
振知道他最担心的答案是什么。
看着朱振摇摇头,张士诚的脸瞬间松懈下来。“
你是应天的使者,为什么不报上去?”
见张士诚一副庆幸的样子,朱振越发的替张士诚感觉到可悲。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不信坐镇应天的刘基众人能够看不出来。虽
然内心很鄙视张士诚,但是外表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有的时候,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
因为我要娶灵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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