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商贾!
石云开好像是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却依旧如黎明前的黑暗中看不到那一丝曙光,只能抱着脑袋继续在街中苦苦思索试图抓住那一丝灵光。
“石家小子你倒是吱个声啊?蹲那哪里寻蚂蚁不成?”希望就寄托在石云开的身上,曲章安这会倒是下意识的嘴上留德。
“别吵,我这不是在想办法的吗?”刚有了点思路就被人打断,石云开顿时大为不爽,这感觉就和写手码字正思如泉涌时被人喊去喝酒一样纠结。
“行行行你是爷,咱们大伙都伺候着!”曲章安倒是拿得起放的下,当下随口命人封了路,连路人经过都不允许,生恐打扰了搜肠刮肚的石云开。
“唉吆,军爷,这可怎么是好?好好的路怎么能不让走了呢?”无缘无故的封了路,自然是有人不愿意。
“快快让开,误了爷的大事,尔等可担待得起吗?”这一听就是有家有院的,要不不会这么横。
“求军爷高抬贵手,咱们这批货急着要上船,东家要的急,一点小意思军爷拿去喝茶。”这般伶俐通透的一定是带着商队的管事。
“等等上船?送哪里的?”石云开一听“船”字就敏感,嗖的一声窜过去连声追问。
“自然是送平壤的,鄙号‘日升隆’专做平壤至奉天一线,鄙东家和贵军丰大人也是交好的”虽然石云开一身短褂的民人打扮,那管事倒也不敢怠慢:“最近海面上不太平,不仅有日本人纵横自如,还有几股海匪也出没其间,眼看战事将近,鄙东家也是想在平壤多囤些物资,想着待战事一起,也好略尽绵力共襄盛举”
“曲爷,有着落了。”石云开没心思听管事念叨,转身就喊曲章安,这可是二十两啊,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着落?哪呢?”曲章安大为惊奇,二十两银子和颈上大好头颅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只是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跑了半夜也没办成事,你一个小屁孩这才几句话功夫,还就真能找到船不成?
“嘿嘿,这位爷刚好有货要用船送到平壤,只是担心路上海匪出没,这才耽搁至今”石云开只负责找路子,剩下的事还是要曲章安出面才行:“曲爷您不妨和这位爷聊聊,他手中有船,您手中有枪,各得其所不是?”
“呃!”曲章安瞪着石云开双眼发直,沉吟半响这才断喝一声:“看赏!”
话音未落,一个大大的银锞子就从天而降!
第八章 夜航()
一番折腾,石云开终于随大队坐上了一队货船驶往平壤。
那“日升隆”的生意看上去排场颇大,各种各样的货物把两艘货轮填的满满当当,再加上运输兵勇、民夫队以及军资的三艘货轮,又有其他商号的两艘货轮加入,最后居然凑了七条船一起前往平壤。
此时的渤海湾,空气污染近乎没有,天空干净的令人沉醉,别说后世常见的“霾”,就连云雾都不见踪影。
晴朗的夜空里,明亮的星星争相辉映,玉盘似的月亮在云中穿行,在幽蓝的苍穹中显得格外皎洁。耳边萦绕着海浪轻轻啪打船舷的声音,鼻尖是淡淡海水若有若无的腥味,这一切都令石云开沉醉不已。
石云开本身是个挺内向的人,但或许是前世物欲太过诱惑,石云开不知不觉的就忽略了身边的种种细节。以至于这一个月来,石云开对于前世的种种记忆居然慢慢的变淡了,偶尔会想起来,就像是昨夜一场无比浮华荒诞的梦境一般令人不知今夕何年。
幸好石云开不晕船,要不,他肯定没有心思发出种种无病呻吟般的感触,就像二叔家大小子一般趴在船尾“哇哇哇”的吐个昏天黑地。
真是吐得昏天黑地,石云开信步来到船尾,就看到那个叫石文锦的半大青年半躺着倚在船舷边,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双目无神的望向天空。
“好点了吗?锦哥,要不要喝点水冲一冲?”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亲情,石云开都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呃是,是三哥儿啊,我不喝不喝。”石文锦往这边也了一眼,重又重重倒在舷边。
“什么都喝不得,喝多少吐多少,都吐得只剩清水了。”一旁照顾的是二叔家的老二石文秀,这会正无奈的蹲坐在旁边发愁。
“只剩清水了?这怎么行?来来来,我这里还有点炒蚕豆,多少吃点垫垫。”石云开拿出炒蚕豆热情相让,从上船开始二哥石昌茂就开始打这半袋炒蚕豆的主意,石云开可是一颗都没送出去。
短短一天一夜,石云开已经靠着磨嘴皮子赚了三十两银子,怎奈老爹石耀川无比强势,石云开现在腰间新买的荷包里还是只有十四个铜钱。
好在石耀川还算是稍通人性,给石云开买了袋炒蚕豆聊表寸心。
这已经是开了大恩了,以前象石云开他们一般乡里光着屁股玩泥巴的野孩子,“零食”这种东西一直都是传说中的事物。
不对,这种神物叫做“零嘴”。
“你你你三哥儿你是故意的哇哇哇”石文锦听得炒蚕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闻到味就转身继续开吐,看那架势,不把胃吐出来那是不肯甘休的。
“唉,三哥,你就别再说了,快去舱里找地方眯一觉吧。”石文秀无奈挠头,一边是大哥,一边是三哥,教训那个都不好意思不是。
鉴于石云开连献妙计,石云开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大大提升,除了石耀川、石铁胆、石日升及石昌茂等家人,现在的民夫队任谁见了石云开都要尊一声“三哥儿”,连另一位队长刘顺安也不例外。
“好吧,那您就接着吐,咱回见。”眼看不招人待见,石云开也就不再留下招人烦,绕开牢牢捆在一起堆在甲板上长条箱子转身就进了船舱。
“咦,小三儿,来来来,咱哥俩走一个。”石云开刚进船舱石昌茂就开口招呼。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管是民夫还是兵勇都会想想办法找点乐子,比如弄两骰子赌上两把,比如弄点土烟嗨上一会,比如弄二壶浊酒共谋一醉。
招呼石云开的这几位就是在共谋一醉。
船舱一角,三五个人凑到一起拼了张小桌子,热上两壶老酒,找颗萝卜做上四个菜就开喝。
一个萝卜做不了四个菜,那就是您孤陋寡闻了。凉拌萝卜缨子一个,凉拌萝卜皮一个,再切上一个萝卜挎,烧上一个萝卜汤,刚好四个。如果时间充足,再炸个萝卜丸子,那可是无上美食。
“您几位且喝着吧,我可不敢喝。”石云开推辞完定睛一看,酒壶上书三个大字,居然是传统名酒“二锅头”。
这百年前的二锅头什么味?还真有点好奇!
“快来,快来,爹和二叔、三叔又不在,谁还能揍你不成?”石昌茂甚是热情,也不知是对石云开还是对那半袋炒蚕豆。
“得,那我也来凑个趣,顺便给大伙添个菜。”既然想喝点,那就不再矫情,石云开顺手掏出炒蚕豆贡献出来。
“这就对了!”石昌茂大喜过望,也不再去找小碟子,敞开口吧炒蚕豆放到桌子正中就开口招呼:“来来来满上满上,这海上行船,也没咱们什么事,正好凑在一起喝二两,来黄大哥,我敬你,先干为敬。”
石昌茂说完一抬头,满满一盏酒就不见了踪影,动作语气甚是豪迈。
酒过三巡,石云开这才偷得闲来,逐一打量桌上众人。石日升、石昌茂自不必说,剩下三位,一个是二爷爷家大伯家老大石中山,一个是二爷爷家大伯家石中天,剩下那位“黄大哥”却是一名身着号褂的兵勇。
这黄大哥看上去方面大耳,倒是有几分福相,这会面色微红,看来喝了不少,正聊性大发,口沫四溅。
“话说马匪‘过江龙’身高体壮,身高足有八尺,腰上方圆也有八尺,单看身材倒和昌茂兄弟不相上下”
石云开嘴一咧差点没接上去:那人不成方的了吗?
好在大伙没心思追究这点口误,继续听黄大哥大放厥词:“那‘过江龙’凶性大发,只听得呼哨一声,麾下马匪顿时乱枪齐发,我方霎时军阵大乱,我多聪明啊,扔了刚发下的快枪转身就跑。”
“扔了枪?那马匪追过来怎么办?”石昌茂听得入神,不由插了一嘴。
“怎么办?马匪追过来也是打拿枪的,我抢都扔了打我作甚?”黄大哥“嗞”的一声喝干杯中二锅头,甚为自得。
“那可是马匪,都骑着马的,能跑得掉?”粗眉大眼的石中山也连声追问,也不知是心疼那快枪,还是担心黄大哥跑不跑得掉。
“跑那么快作甚?再快能快得过马去?我只要比其他人跑得快就行!”黄大哥一抬头,又是“嗞”的一声,得意洋洋的红脸上满是油光。
第九章 活见鬼()
“打那些个胡子有什么好说的,黄大哥不如说说眼前的平壤战事。”石日升不甚关心打胡子,反而对正发生在朝鲜的清日战争颇感兴趣。
眼下的发生在朝鲜的清日战争正是市井瓦肆的热门话题,虽然也有人提醒“莫谈国事”,但还是谈得热火朝天。不管是鸿儒酸丁,还是贩夫走卒,国人爱议论朝政这是天性,改不了的。不过,不管是哪种议论,最后往往以国朝那些大人物的轶闻八卦而终结。
“小小日本国,有什么好说的?如今且不说驻在牙山的直隶提督叶军门,单单是咱们此番入朝的四路大军,不论拿出来那一支怕就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了。”提起日本,黄姓兵勇一脸不屑,大手一挥做挥斥方遒状,若把手中酒盏换成羽扇,怕是只要轻扇两下别说那不可一世的联合舰队,就是那日本四岛也能给他扇个十万八千里。
“叶军门?他可能打得赢不?”石云开就是历史学的不好,也知道这位叶军门在牙山吃了败仗。
也不对,正经说起来,整个甲午中日战争,清帝国一直都在吃败仗,不管是战争主体,还是局地,一场都没赢!
“打得赢不?你这话说的”黄姓兵勇摇头晃脑,一副‘小子你有所不知’的模样:“这位叶军门可不一般,叶军门早年在南方从军剿过捻,后来又在北方平过教,骁勇善战,勇不可挡,军中号称‘叶大呆子’,说的就是叶军门战时死战不退,就如呆子一般。这样的人会打不赢?”
“那是年轻时,血气方勇罢了,现在已经年近六旬,难道还能如壮年般骁勇善战、勇不可挡、死战不退不成?”石云开不以为然,叶志超在朝鲜战争中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一夕狂奔五百里”,实在是和他在军中的盛名不符。
“小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叶军门如今已经年近六旬确实不错,但叶军门世受皇恩,官至直隶提督,乃是皇家御封的巴图鲁勇士,还有御赐的黄马褂得穿,可谓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麾下又有精兵数万,战将上千,又哪里用叶军门亲自冲锋陷阵?叶军门只需筑台高座,温上美酒一盏,带得侍女两名,笑看小儿郎破敌足矣。”这黄姓兵勇明显是喝高了,看来是平时去茶馆听评书听的比较多。
“这么说叶军门是稳操胜券,那还用咱们四大军入朝作甚?”石云开并不去想点破黄姓兵勇的幻想。
事实上现在的整个朝野,除了少数几个有识之士,大部分人都认为清日开战,清帝国必胜。哪怕是海战不胜,陆战也必定会取得胜利,就如十年前发生在滇南的清法战争一般。
这并不是清人夜郎自大,不仅是清人这么认为,此时在华的各国外交官、军事观察员都是这么认为,甚至在日本国内也有人这么认为。
“哈哈哈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子。”好为人师是国人的优良传统,黄姓兵勇明显也是个好为人师的:“现在的天下承平日久,哪里有什么战事?没有战事?你让咱们这些当兵的如何出头?就算是咱们不想升官发财,那那些当官的呢?”
黄姓兵勇继续淳淳善诱,一副‘你们都喝醉了,就我还没喝多’的居高临下模样:“明白了吧?这都是去混战功的!”
“混战功?不会吧?”石日升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瞪大眼睛表示难以置信:“那可是战场,刀枪无眼的,混功劳也不用拿命去混吧?万一亏了呢?”
“亏?怎么会亏?”黄姓兵勇老神在在,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咱们可是盛字练军,是盛字营!‘盛’是什么意思?盛京!咱们是盛京的人,是旗人,既然是旗人,那还用咱们去冲锋陷阵?自然有民人的部队上去,要不能轮得到奉军、毅军什么事?”
这话说的也对,此时孙文还在上海伺机上书朝廷,尚未被逼出檀香山,兴中会还在腹中酝酿,“三民主义”自然是没影的事。
没有“三民主义”,也就没有“民族”这个概念,也就没有满汉之分,满人此时被称为“旗人”,其它民族被称为“民人”。
“黄大哥是旗人?那你是抬旗了?”石云开后世也有来自满族的同学朋友,提起民族之别来也都稀松平常,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提及“旗人”就一脸向往的奇人。
“抬旗?咱可没有那福分。”黄姓兵勇一脸遗憾,继而抬头“嗞”的一声又斗志满满:“这次兵发平壤,若有机会咱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若是入了大人们的法眼,那就有机会抬旗了。若是抬了旗,咱也算有了名分,见天躺着睡觉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可拿,可不比这苦哈哈的大头兵好多了”
说到最后,黄姓兵勇美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漫天白花花的银子正长着翅膀飞来。
旗人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自从“敏学事件”以后,“黄带子”们的日子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随着国势式微,能得到的俸禄也越来越少,大多数黄带子家已经入不敷出,只能靠典当变卖过日子。
这些东西石云开自然是没必要提及,他还想多套点话呢:“旗人想着分功倒也罢了,好在还有民人,几万人的部队,总是会有人能打。”
“屁!”黄姓兵勇不负众望,继续口沫四溅的扒黑幕:“这天下乌鸦都一般黑,谁都别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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