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简单的指令竟让他迟迟下不定决心。曹凯立在营帐之中,面对着等候命令的传令亲兵,平日里作风果敢的他此时竟有些犹豫不决。
这样子终归不是办法,曹凯走出营帐,来到辕门,抬头望向都昌城头。城墙到营帐的距离过于远了些,看不清具体情形,但城头上的“马”字大旗还是隐约可见,看上去与昨日并无两样,但为什么自己总是心神不宁呢?
曹凯转头问身边的亲兵:“北海王的队伍可有异动?”
“依照大人的吩咐,我军在即墨军位置遍洒斥候,每一刻回报一次。从上一次传来的回报来看,即墨军还在二十里外原地未动。”
听到这样的回话曹凯总算心定了一些,强忍住隐隐作痛的不适,毕竟己方数万将士都已枕戈待旦,等候他的命令,曹凯终于还是咬咬牙一挥手,下达了总攻的指令。
指令发出后,只见中军令旗挥舞,一通鼓响过后,围城的四面各排出四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刀盾在前,弓弩在后,刀枪如林,数千军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四个方向缓缓往都昌城门压去。同时四面出击,可见此次青州军的决心不意图一战而竟全功,一时间一股风雨欲来的压力压抑得整个都昌城郊都弥漫着沉重的味道。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面对青州军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都昌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城头上都不见一兵一卒。虽然情形诡异,但军令如山,青州军在鼓声的催促下只能压住心头的疑惑感,沉默着一步步逼近城门。
就在青州军步步压近,距离城墙仅有一百五十步时,忽听城头上传来一声拉长的号角,都昌城四门齐开。见此情形,青州军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望向洞开的城门。只见四门中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只有靠近青州中军大营一面的城门中走出一位青衫少年,缓缓迎向青州诸军而来。但见这少年年方弱冠,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却不是那位四皇子赵旻是谁?
这一下变生肘腋,弄得青州军顿时进退失据,茫然四顾。然而赵旻却不慌不忙,行至青州军阵前,笑容可掬的朗声道:“都昌叛军首领马圭,仰慕我朝廷讨逆之师军威,业已向我军投诚,如今都昌已尽入我军之手,旻在此与刺史府诸君同贺!”
一言叫罢,赵旻就这么袖手立在原地,怡然自得,惟留下不知所措的青州军在哪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这一下方才如虹的气势全无:既然都昌叛军都投降了,那这仗还打什么?青州军为首的将官不敢怠慢,连忙一边将消息传回中军,另一边约束手下将士待在原地,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曹凯不是瞎子,在异变发生之初就在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等看到城门中走出的是赵旻之时,只觉得一股郁郁之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一时间一张圆脸涨得通红,竟渐渐涨成猪肝色,明显是急怒攻心,差点就此晕厥过去。等到前线军士将赵旻的喊话内容传来之时,再也忍耐不住,狂喝一声:“赵旻小儿,欺人太甚!”,喊完之后顿觉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竟一屁股坐倒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圭明明就是投降赵旻,在赵旻的口中却变成了投诚。要知道投降与投诚仅一字之差,含义却大不相同。投降是迫于压力不得已而为之,而投诚则是主动投靠的行为,投诚之师不但不是罪民,反而有纳叛之功!这样一来非但不能责罚马圭,相反应该作为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另一方面都昌作为一个大县,无论兵丁财物都不是小数,被赵旻这样巧令颜色地篡改一番,青州府再也没有了插手的余地,毕竟都昌城理论上现在已是朝廷绫地,属于马圭的治下,作为上官总不好将手伸到有功之臣的荷包里罢?
一想到本应属于自己的功劳、战利竟完完整整的被赵旻给一口吃下,让原本指望依靠收获都昌弥补出征亏空的青州府一无所获,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怎能不让曹凯对赵旻的无耻痛恨不已?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还站在阵前的赵旻。只见他神情悠然,面带微笑,双手拢在袖中,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对方的回复。事实上赵旻也确实不急,整个都昌城都完完整整的拿下了,自己还急个什么劲?
而最令他开心的是昨晚在接收马圭投降后,临睡前无意间进入系统时发现,自己的名望值竟然猛涨到了400点!当时赵旻还愣了半天,甚至以为是自己搞看错了,后来再静心细想之下,光马圭一人的投靠就能带来整整100点的名望值,加上马圭麾下将士的效忠,以及还有自己光复平寿以及大宴平寿全城的功效,加起来惠及人数何止两万,这样算来增加300点名望应该只少不多!况且现今是因为都昌新附,大多百姓还没有感受到自己统治带来的好处。而要取得百姓的效忠再简单不过,只需要让他们吃得饱饭穿得暖衣,便会真心拥戴现有的统治者,如此都昌近三万百姓效忠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至少还有数百名望值入账!想到这赵旻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另一方面,系统中的战争洗礼任务也显示已完成状态,而且显示的任务完成所得积分竟然是200!细算一下,任务中单场战斗胜利算作50积分,200分也就是504,应该有4场胜利,看来系统把每一场战争都分开来计算了。拿下平寿算一场,与叛军的城墙攻防战算一场,蒋钦独立击败叛军偏师算一场,最后自己完整收编都昌武装力量又算一场!这样一来光这一个任务就给自己贡献了200积分!
现在赵旻拥有的积分加名望值兑换,总分已经远远超过500点,完全满足了再次召唤名将的要求,也就是说只要赵旻愿意,现在就可以申请结算任务,召唤出第三位名将!不过赵旻还是理智的压抑住这股冲动,毕竟一是战争洗礼任务还没有到完全结束的时候,还有下密县城没有拿下二来仓促之间随意召唤名将有些不负责任的嫌疑,毕竟此时并非在海盗岛上时逼不得已的状态,万一一时不慎,因为考虑不周而召唤到的并非合适的人选,白白浪费积分不说,还会让自己为人员的安置而头疼,明显得不偿失。因此权衡再三,赵旻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不过现场再怎么尴尬也只是官军内部的问题,关起门来还算是一家人,所以对外间的百姓而言,这终归是官军的一场胜利。眼见青州府主营中迟迟无法下达明确的指令,青州军的指挥将官见始终这么僵持也不是个事,犹豫再三,只好下令收兵回营,终算让这场闹剧暂时的画上一个句号。
赵旻见青州府撤军,也没了继续在这摆造型的心思,更不想去青州府主营忍受诘难,当即呵呵一笑,背着手转过身,一步三摇的走回都昌城去了。
要说赵旻现在也不是无事可做,他还要赶紧把自己的队伍召唤过来。虽说这边仗是打不起来了,但毕竟在都昌城里真正的自己人只有章韩和陈真,现在就说高枕无忧还是稍早了一点。虽然都已经看到了马圭的属性,说明他已经真心投靠,但毕竟有自己队伍在身边,哪怕睡觉也要踏实一点。好在本来驻扎得也不远,最迟下午时分,都昌城才能真正的姓赵。
那个诸位书友不好意思,老马要出去几天,恐怕这两天只有一更了,望诸位见谅!
第七十七章 好人陆旭()
这天晚上赵旻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曹凯那张愤怒的胖脸,但光靠想象也足够让自己开心不已了。谁叫你想阴哥的?没把你气死都算你运气好!赵旻带着这样的想法满足的进入梦乡。
次日晨练的时候有亲卫来报,青州府军一早就拔营回返临甾了,走时留下口信给北海王,说是北海王英明神武,剩下的一个小小的下密县城自然不在话下,青州府也就不再越俎代庖,料想北海王定能自行解决,州府军就此返归临甾静候佳音云云。
赵旻撇了撇嘴,曹凯那家伙走得如此匆忙,连最基本的告辞这样的礼仪都不顾了,看来真的气得不轻。这样一来也好,本来按照最初的约定就是由自己带领北海联军对付三座县城,州府军对付郡城,如此阴差阳错,也算是让事件回归原本的轨道。早前对下密还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没曾想都昌如此轻易入手,下密的地理位置就显得至关重要,因为这关系着即墨能否与都昌、平寿连成一片的重要环节,州府不来插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一趟五禽戏、飞刀练下来,赵旻已浑身是汗。他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吩咐亲卫去将马县令请来。马圭既然对外宣称是投诚,在朝廷赦令下来之前,名义上仍旧是都昌一县之主。昨晚因为忙于安排士兵扎营、安抚百姓的工作,一直没来得及好生询问都昌县的具体情况,这时候趁着还没出发往下密,是该赶紧将新入手的县城摸摸底了。
马圭来得很快,双方叙礼完毕后赵旻很快进入正题:“马县令入主都昌已有数载,想必对都昌的情形可算得了如指掌罢?”
马圭看样子对此问题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立即答道:“回北海王的话,都昌县幅员总共近三百万亩,辖下五千七百余户,人口共计二万八千七百余人由于县内以平原为主,农田共计一百万亩,其中上等良田近三十万亩。另外由于都昌临海,海岸线长达近百里,因此从事渔业的人口也不在少数。”
赵旻默算了下,都昌的人口总数跟即墨相差仿佛,但田地却多了三十万亩,如果在都昌推行屯田制度的话应该可以容纳更多的流民。反正自己的屯田制跟历史上的屯田有很大差异,对屯民实行的是雇佣制而非军户制,以这个时代老百姓对土地的热情,根本无需担心来自民众的反对声音。只要有田地可以耕作,老百姓还是很愿意在土地上挥洒自己的汗水与勤劳的。而且本来制定的屯田制度中每户五十亩地也有些偏少,当初也是因为田地不够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有了足够的土地,想必可以让更多失地流民回到自己熟悉的既定轨道上来。
赵旻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据闻那陆旭曾在都昌煮海制盐,不知马县令可知晓此事否?”
马圭身为陆旭的前任心腹之一,其实就是盐田的主要督造者之一,怎么可能不清楚此事?不过既然赵旻装糊涂,明摆着不打算追究过去的历史,马圭也乐得一起装傻充愣:“此事下官有所耳闻。都昌沿海滩涂众多,正是煮海制盐的天然地形,那陆逆早先将沿海一带均圈为自家制盐的地盘,下官虽有心制止,但迫于其淫威不得不袖手旁观,至今思之每每惭愧不已!”
赵旻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继续问道:“那如今盐田情形如何?”
马圭见话题没有引到自家身上,欣然道:“盐田在数日前曾被一伙海盗闯入,破坏了大部盐田。不过煮海制盐本就对外部条件要求不高,修复起来也甚是容易,若北海王有意,下官敢保证在数日内恢复盐田生产!”
“未知煮海法可得盐几何?”
“回北海王,煮海之法由于不受季节影响,除非遇上台风、海啸等天灾,否则日日均可出盐如今都昌境内有盐奴六千人,可日产粗盐五千斤”
赵旻眉毛一挑。日产五千斤,月产十五万斤,一年下来就有一百八十万斤粗盐左右?按当今的物价,一石盐市价约8001000钱,一百八十万斤粗盐就是一千二百万钱到一千五百万钱之间按照一个工人一月消耗一百五十钱计算,刨除口食、人工,一年下来人工成本也要一千万钱左右,这还没算基础建设、运输、损耗等等,这生意也没什么赚头啊?那怎么陆旭那厮还把制盐视为命根一般呢?赵旻忽然敏锐的发现马圭用到的“盐奴”一词,心中一动,不由问道:“这盐田获利甚微,陆旭却颇为重视,可是与这盐奴有关?”
“回北海王,盐奴乃由囚徒、流民等生活无着之人招募而来,日常仅提供基本吃食即可,每人每年也就在三百钱左右,算不得什么消耗。”
赵旻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每人每年一年才三百钱?岂不是说一个成年人一天的消耗还不到一枚五铢钱?现今的栗米市价差不多在每石百钱左右,而一般成年人一天消耗的粮食在三斤左右,也就是说每天保证吃饱需要近五枚五铢钱,如果马圭所言不虚,这些盐奴每天只能得到正常情况下五分之一的口粮保障!由此可想而知,这些所谓的盐奴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不过照这么算下来,人口成本一年不到两百万钱,就算加上运输成本和损耗,每年获利也有千万左右,果然是暴利行当,也难怪陆旭对此会视若珍宝了。
想到这赵旻不由感叹,这时代的私豢家奴基本就是一群没有人权、衣食无着、随时可能被主人抛弃的物品。没错,就是物品,他们的价值就是拼命干活创造成果供上层锦衣玉食,在主人的眼中只能称之为物品,而不是人!这就是正在向封建时代转型期的悲哀,赵旻也无力改变,至少现在无力改变,但至少能让自己能够全权掌控的范围内不出现这样的悲剧。
赵旻开口道:“我欲效仿即墨,在都昌开展屯田制,屯田之民皆为自由民,除日常纳税外其余所得尽归己有现今陆逆已除,其所辖盐奴也该回复自由之身,我意与屯田制相若,在近海建屯堡,纳盐奴为盐农,前五年年纳十税一,五年后年纳三十税一,多余产出由官府出面以略低于市价收购,不知马县令以为如何?”
“这若以市价购盐,恐怕得利甚微,北海王可是决意如此?”
“横征暴敛,不如藏富于民。我意已决,就照此执行便是。”
不管马圭心中如何想,既然新主子发话,难道还敢说不行不成?反正也是你自己要让利于民,与我又没什么干系,反正我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如何做全凭你一意绝之。当下马圭躬身应道:“北海王悲天悯人,善莫大焉!下官定将北海王旨意传达诸乡,告知乡民其所惠皆来源于北海王慈悲,一月内必将屯田事宜处理妥当,还请北海王放心!”
赵旻眉头微皱: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