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反复思考,允最终排除利津与乐亭,选定了天津。从带动北方经济的角度考虑,首先乐亭被排除。滦河虽然也是一条大河,但向北没有多远就过了长城,进入大宁,带动不了多少地方的发展,能利用河运优势的商人也极为有限。相反海河与大清河则涵盖的地方极广。海河此时水系十分发达,连接着许多河流,向北可以到宝坻、三河;向西北连接通州、北平城,甚至能够溯游至宣府;向西能够通到保定府、真定府,靠近山西;向南连接河间府,甚至能够划船到河南安阳。大清河就是后世黄河山东段,从入海口利津上溯经过蒲台、青城、济阳、济南府、东阿、东平州等地,开挖了连同夺淮入海的黄河的运河后还能进入河南,连接开封府、西安府等大片秦豫两省的地方。比较之下,当然乐亭被排除。
之后又经过比较,允排除利津,选定了天津。除了带动北方的发展,允设立这个市舶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促进蒙古人转化。想要一劳永逸解决蒙古问题,宗教只能起到一半作用,另外一半要靠经济手段。满清时期,通过藏传佛教让蒙古人从精神上被阉割,但若无满清年年对蒙古王公的大笔赏赐,让蒙古王公享受不了奢华的生活,就算精神上再对他们阉割,他们也会想要南下劫掠的,更不必提许多王公并不真的相信藏传佛教,如果生活贫困从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南边一个小地主过得好,一定会带头南下劫掠,哪怕要冒着生命危险。
大明像满清一样年年大笔赏赐是不成的。这不是耗费多少的问题,实际上,随着各种工场的开办,购买蒙古王公所需的财货用不了太多钱,每年的财政盈余足够;但大明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名义展开同蒙元的战争的,为了团结百姓,允又不断唤醒人们脑海中有关于蒙古人残暴统治、有关于色目人为虎作伥的记忆,反对包括蒙古人在内的一切‘外夷’在大明已经成了政治正确,少量赏赐还好说,大量赏赐蒙古人,在朝野内外都会炸锅的,而且还会动摇大明政权的合法性,根本不能这样做。
既然不能赏赐,就只能通过互惠互利的贸易,让蒙古人能够通过贩卖牛羊马匹和牛羊皮、羊毛等草原特产换取财货,普通牧民的日子过得去,王公能够过奢华的生活。但现在仅凭河北、山西、陕西三个靠近边界的省份的商人购买草原特产根本不足以让蒙古人的日子好过。为了增加对草原特产的采购,所以允选择更靠近北边、水系能够一直通到靠近边疆的海河入海口处的天津作为市舶司。
除此之外,允选定天津为市舶司所在还有一个目的。纺织业是近现代资本主义最早发展的一个行业,无数拂国家的商人用廉价的纺织品撬开了许多国家的大门,除在华夏吃了闭门羹以外无往而不利。现在丝绸纺织业与棉纺织业在大明已经兴起,但毛纺织业因为中原缺乏足够的羊毛尚未发展起来。允希望借着从蒙古草原收购羊毛,促使在天津等地兴起毛纺织业,既能增强大明的工商,又能为北方寻找一个产业,两全其美。
允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走到铺满地图的墙壁旁,抬起头看向地图上天津的位置。“最终还是你这个地方会成为北方经济最发达之地,这次都城可不在北平。原本不觉得天津的地理位置有多好,但细数下来,就现在来说,就朕的要求来说,北方沿海还真的没有其他地方能够代替天津。”允自言自语道。
“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这时他忽然听适才吩咐的那个中书舍人说道。允回过头从他手里接过草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递还给他道:“不需修改,写在圣旨上吧。”
“是,陛下。”中书舍人答应一声,就要退下。
“你以为,朕在北方渤海内设立市舶司,应不应当?”允忽然问道。
“自然应当。与南方相较,北方百姓生活更差一些,工商更差一些,设立市舶司,促使北方的工商发展,是好事。”中书舍人说道。
“之后?”允又道。
“请陛下恕臣愚钝,臣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些好处。”他回答。
“可朕看你好似还有话要说。在朕面前不必遮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使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允道。
“陛下,臣以为,现下在南方仅有上沪与宝安两个市舶司有些少了,应当在福建再设立一个市舶司。况且前宋时对外番开设市舶司允许其来做生意之地就是福建泉州,也有历史渊源。”这个中书舍人咬牙说道。
“在福建开设市舶司?”允顿了顿,问道:“你可是福建人?”
“臣正是福建人。臣之所以说应当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固然有私心,但臣也确实认为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对朝廷有好处。”中书舍人赶忙道。
“爱卿不必解释,朕也知晓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对朝廷有好处。”允道,同时他低头沉思起来。
福建的地理位置其实有些尴尬。论与南洋的距离,比广东略远;论附近的工商发达、番国商人需要的商品多寡,又不如上沪。历史上五口通商后,上沪与广州分别是第一第二的货物吞吐口岸,福建开放的厦门与福州两个城市加在一块还不如上述一个城市。开放的好处不大。
不过,允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之人。既然这个中书舍人在自己面前提到了,说明这是福建人,至少是福建士绅的呼声,忽视这种呼声也不好。何况多一个市舶司就能多一个财源,开设倒也无妨。
“爱卿不必担心,也可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写信告诉他们,朕定然会在福建再开设市舶司,只不过现下朕才决定开设天津市舶司,还需从上沪、宝安二市舶司抽调官员组建天津市舶司,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等天津市舶司组建好了,朕就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允同他说道。
“臣代家乡的父老乡亲谢陛下恩典。”这个中书舍人赶忙跪下说道。
“爱卿不必如此,快起来。”允又道。
待他起来了,允半开玩笑似的问道:“怎么,福建本地的绅、民都盼望着开设市舶司不成?”
“陛下,福建多数百姓都愿开市舶司。”他十分正经的回答:“福建山多地少,若是族中无人经商,生活会十分贫困,所以福建商人极多。既然经商,自然是经营同外番的买卖赚的最多。但因上沪与宝安设立市舶司,福建无,福建商人不得不前往上沪与宝安做生意,成本就大了许多,能赚到的钱就少了。所以福建百姓都盼望着开设市舶司,能在本地做生意,多赚些钱。”
“朕定然会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允再次强调道。不过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虽然这个地方朕尚未选定,但一定不会是泉州。泉州在宋末被色目人蒲氏家族夺取,残酷欺压汉人,至元末亦思巴奚战乱蒲氏家族被灭,色目人被诛杀,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数十年,但恐怕当地人心中仍有疙瘩。所以朕不会在泉州设立市舶司。”
听到这话,中书舍人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虽然很快被隐藏起来。他就是泉州人,从唐代起泉州就是东南沿海开设市舶司之地,他也一直认为若在福建开阜一定是泉州,所以才会在允面前说出那番话。至于对色目人的愤恨,泉州百姓自然还是有的,毕竟事情才过去五十一年,当年的亲历者,甚至屠戮过色目人的还有人健在,会与儿孙说起这段往事。但他们顶多是与色目人做生意的时候多多小心,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可没想到陛下竟然首先排除了泉州,这让一直翘首以盼的泉州人自然会感到失望。
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一来陛下的理由正当,二来既然陛下已经说出来,又被许多舍人听到了,就不会反悔,自己多说也无用。他只是又行了一礼,退回座位上抄写圣旨,抄完后又交给陛下预览,无问题后用印。
“你去将圣旨送到通政司。”允又吩咐另一名舍人。这人拿着圣旨与已经批答完毕的折子前往通政司。
吩咐完这件事,允又批答了几份奏折,看着已经到了午时,站起来伸伸懒腰,将尚未批答完毕的奏折放在一边,就要赶去坤宁宫。今日是二月十五日,熙瑶给敏儿定下的选择夫婿的最后一日,还让他中午回去一起询问敏儿,他当然要回去。
不过这时又有两份奏折送上来。允随口问了问内容,送来奏折的舍人回答:“陛下,其中一份是皇太子殿下从苏州派人送回的奏折,另一份是格致院的奏折。”
“嗯?”听到这话,允停下脚步,接过两本奏折仔细看了看,笑道:“朕交给太子的差事进展的很顺利,即使对处置不服的部分工匠前往府邸跪求,也被他劝解走了;设立工会也开始推进,不错,太子做的不错。”
“蒸汽机改进的竟然这样快?一个月之前朕瞧见的,还只能拉动三十来斤的东西,现下都已经能够拉动百来斤的东西了?而且官营的一座煤矿使用蒸汽机抽水,效率很高,对采矿提升极大?这也很好。为父要下令奖赏研制蒸汽机的张学熙,格致院的其他官员也有赏赐。还有用了蒸汽机的煤矿,在其他煤矿都不愿用的情形下,愿意使用,朕也要奖赏。”
看到这两本奏折的内容都是好事,允很高兴。但他又想起自己即将要去坤宁宫做的事情,情绪又低落下去。
“官家,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坤宁宫了,不然皇后娘娘……。”这时卢义又小声提醒道。
“朕知道了。”允听到他的提醒,就要将两本奏折放下,前往坤宁宫。但他又一想,一本奏折与文垣有关,另一本也能算与敏儿有关,前一本可以用来让熙瑶高兴,后一本或许可以让敏儿高兴些,就又将两本奏折揣进袖子里,拿着它们前往坤宁宫。
第1792章 敏儿的选择()
“回来了?”熙瑶将允迎进坤宁宫正殿,也不多话,和他并排坐在东侧,看向坐在西侧的敏儿,出言道:“敏儿,今日已是二月十五,昨夜娘也问过你爹了,你没说起过夫婿人选,你也没与我说起过,看来你是没有看得上的人了。”
敏儿听到母亲的话,低头不语。熙瑶顿了顿,见她不说话,又道:“娘选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平安的长孙平禳,比你小两岁,你也见过,娘就不多说了。另外二人中,一人是陕西都指挥使的幼子,一人是正二品致仕的赵之孙。”她随即将这两个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说完这二人的家室、人品,熙瑶又道:“这三人,是为娘这一个多月来精挑细选出来,身份地位合适,人品也不错。你从这三人中挑选一人作为你未来的夫婿。”她又从一旁侍奉的亲信女官手里接过三幅油画放在桌上。“这是他们三人的长相绘画,都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形下画的。”
敏儿默默的将三幅画接过来,看了几眼。熙瑶又道:“娘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日午时正告诉娘。”
她又说道:“娘也不是强迫你必须要娘看中的人选,可让你自己挑选,又挑不出来,为娘只能自己挑人了。”
“女儿知道了。”敏儿轻声答应道。
这个过程中允一直没有说话。女儿被迫选一个完全不熟悉,甚至没有见过面的人做丈夫当然不好,但熙瑶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敏儿自己挑不出来,又不能再拖了,她只能自己挑女婿的人选。而且她挑的这三个人确实都是很不错的人选,都是因为种种缘故才剩下来没有早早定亲,能捡到三个漏已经是运气极好了。若是运气差一点儿,一个年岁差不多的才俊都没剩下,敏儿要么嫁给鳏夫,要么只能嫁给年纪小五六岁的人。嫁给鳏夫允不乐意;嫁给年纪小五六岁的人,谅那一家也不敢不答应,但心里不乐意敏儿将来未必过得好。
“敏儿,若是这一日你又有了自己的人选,父亲与你娘也都会答应。”不过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女儿知道了。”敏儿的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但仍然情绪不高。
见女儿没有多说什么,熙瑶也松了口气。敏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允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女,从小受尽宠爱,又被允带的完全不是闺阁女子的样儿,即使她是亲娘,也不敢保证说的话她一定听。这时时候也不早了,熙瑶吩咐传膳,又命人将文珞叫回来。不过没有叫文圻和文垠。他们两个正在讲武堂读书,每日晚上才回宫。
但虽然敏儿没有多说什么,熙瑶也神色如常,可一家人用膳时餐桌上的气氛仍然不大好,文珞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平时话最多的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着闷头吃饭。允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道:“适才我正要从乾清宫回来,文垣的奏折送了过来。文垣这次在苏州的差事办的不错,当初在砸毁工场时打死人的工匠都被抓到了,又按照一个‘公道’的价格估算了开设工场之人的损失,让行会赔付。”
“那些开设工场之人平素做的不合《大明律》之事也都被苏州警察署查了出来,抓了几个人,按照《大明律》处置;又罚了他们些钱,用作赈济苏州府贫苦之人的钱粮。”
“文垣又劝说那些生活无着的工匠开工场或者做机工,又提出设立机工工会以防他们被开设工场之人报复,工匠们也都纷纷响应。”
“好,文垣真是长大了,能办差了。”熙瑶笑着说道。听到儿子办了好差事,她比知道什么都高兴。
“也未必是二哥的本事大吧,”文珞道:“二哥是太子,他说什么话,大家都是信的,这才能将差事办好;若二哥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去办差,未必能办的这样顺利。”
“整日就是挑你二哥的毛病,就不能夸他几句。”熙瑶笑骂道。
文珞丝毫不怕母亲,又道:“是二哥整日说的,什么‘每日三省吾身’,什么‘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让兄弟姐妹们见到他的毛病就指出来。女儿这是听从二哥的话。”
“整日就你这样,文圻和文垠都不这样。”熙瑶又道。
文珞低头撇撇嘴,但没有说什么。文圻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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