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朱老爷主持公道。”
“我可没想抢!”那个税警马上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误以为我想抢。”
“我又不认识你,凭啥给你看!”那人又道。
税警一时语噻。他们税警因为肩负着收税的重任,平时见到的老百姓对他们无一不害怕,态度好的不得了,让他们膨胀起来。虽然由于严格的纪律约束不敢为非作歹,更不敢向原来的衙役学习,但面对百姓就略有些张狂。抢东西当然是不敢的,但只是借来看看,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没想到这次遇到了不怕他们的人。
允熥听过原委,马上呵斥道:“即使是借东西,也得人家同意才行;你们不经同意就要强‘借’,与抢何异!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对不住!”那警察可能是怕了允熥宫中的背景,虽然对他训斥自己不满,可也不敢不听,只能上前几步,行礼道:“对不住!”
“罢了,我也不该那么喊,也得向你道歉。”姓马的工人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得罪衙门里的人为好,出言道。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工人们见事情解决,纷纷散去;这些税警似乎已经收完了税,将警棍别在腰里,又对允熥行了一礼,也要离去。
“慢!”允熥却忽然问适才那个要‘借’自行车的人:“你适才要向那人借什么?”
“启禀老爷,是他推着的,什么自行车。”
“你要借自行车?为何?”
“觉得那个东西很有意思,而且或许对我们有用。”那税警说道:“启禀老爷,我们税警整日在城里城外奔波收税,全凭两条腿走来走去,累得很,早就想找一个能让腿脚歇一歇的东西了。”
“可骑马却不能。马匹这么贵,署里不可能为我们备马;马车在城里又不方便。”
“刚才小人正与同事聊着呢,忽然就见到了这个自行车,还听到了那个人与工友的谈话,知道这个自行车能单人用来骑行,后架还能装东西,而且价钱似乎也不太贵,就起了瞧瞧的心思。若是合用,回去后就向署里请求,采买自行车用作代脚的东西。”
这税警正要再说几句话,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想抢自行车,就听允熥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第1412章 接见——建筑与雕塑()
(赠送书友五百字)
税警正要再说几句话,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想抢自行车,就听允熥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他一直觉得钢铁厂工人是最接近后世之人,却忽略了同样接近后世的一群人:警察,尤其是税警。
大明的警察虽然是从三班衙役转化而来,但毕竟与衙役有所不同,有了些新鲜东西,承担了些新鲜职责;而在警察中,税警与原本衙役的差异做大。拖前世从事过财务工作的福,允熥对税务略有些了解,又参考irs的税警制度,制定了税警的培训标准和用人要求,特意要求税警不能挑选曾经读过书的人,但成为税警后必须努力识字。不仅如此,允熥还亲自对十几个京城及周边州府掌管税警署的通判进行培训,持续了好几个月,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想法后再去对普通税警进行培训。这一切,都让税警同样是非常贴近后世的一群人。同样可能对自行车感兴趣。
而且税警还是做公的。自行车完全可以让警署出钱报销,反正税警署也出得起,收税的衙门没有小金库才稀奇。这些税警对自行车表现出兴趣就不足为奇了。
想明白了这些,允熥一边暗自反省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疏忽,其他事情上是不是也出过类似疏漏?一边吩咐杨凌去将自行车借来,给这几个税警把玩,又让工匠教他们怎么骑。其中一人悟性很高,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学会了怎么骑。
队正和队副也感兴趣起来。问了问价钱,当即说回去后向警署里申请购买,又问两个工匠是哪个衙门的。在允熥的示意下,他们自称是格致监的工匠,若是要买去格致监衙门找便好。
在场的警察都记下来,又把玩了一会儿自行车,才转身离开这里。
“不曾想自行车最后卖给了税警,真是奇妙之事。”曹徵不由得说了一句。不过他随即注意到允熥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想了想顿时明白了缘故,也就不再说这件事,转而又道:“陛下,您叫属下来此处,还有何事吩咐?”
“是这样。”允熥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其他事情也出过灯下黑的问题,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又走回家属区门口,站在一个视野开阔之地,对伯鲁涅夫斯基说道:“菲利普(他的名),你瞧着这些房屋,有何感想?”
“这些房屋?”伯鲁涅夫斯基看着这些房屋,面露疑惑之色。他面前的房屋由红砖搭建,一栋挨着一栋,每一栋都是坐北朝南,延伸出去很长。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每三五间房屋的屋顶是一整个大屋顶,中间垒墙分作不同房屋,给人居住。屋顶上还有一件阁楼,可以用来存放东西,或临时居住;每一间房屋前沿着道路都有一个小院子,用完全一样的矮篱笆围着,可以用来晾晒衣物,一家人也可以吃饭乘凉。不少院子里搭了棚架,种着丝瓜、南瓜之类的菜蔬,棚架上摆着桌椅。那在自家院里开托儿所的人家就把孩子们绑在小凳子上,放在棚架下。
伯鲁涅夫斯基仔细看了这些房屋一会儿,才回答:“陛下,这些房屋,与我在街上见到的房屋样式不同。这些房屋更像是欧洲的建筑。但结构非常简单,也没有任何装饰。”
克拉维约将伯鲁涅夫斯基的话翻译成汉话,其中将‘陛下’这个词翻译成‘公子’。“你说的不错,这些房屋就是从前欧洲式的建筑。”允熥说道:“这些房屋是当初要为钢铁厂的工人建造家属房的时候,为了尽量节约砖瓦,掌管工厂之人找了许多人设计,其中一个色目人设计的最省砖瓦,就采用了这人的法子。最后造出来,就是眼前这些房屋了。”
听了允熥的话,伯鲁涅夫斯基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曹徵听了这话却一愣,心道:‘这不是陛下您亲自吩咐建造的样式么?’
“臣请问陛下,让臣观看这些房屋是为了什么?”伯鲁涅夫斯基又道。
“菲利普,当初虽然采用了那个色目人的方案建造,但朕已经听哥泽来滋说起过,欧洲的建筑学又有了大发展。朕想让你看一看,这些房屋的设计是否有问题。”允熥看了一眼杨凌,见他站的较远听不到自己说话,低声说道。
当初要为钢铁厂的工人建造家属房的时候,允熥从记忆深处挖出了长屋这种建筑,又找工匠设计,又测算用料,发现长屋最节省砖瓦,就采用了长屋的样式作为家属房的样式。可他对于这种略微超越了时代的房屋仍觉得心里没底,就叫伯鲁涅夫斯基过来瞧瞧,有无可改进之处。最近又有权贵投资的钢铁厂要投入使用,正打算招募工人,也要建造家属房,若现在的设计有问题当然要马上改正。
伯鲁涅夫斯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蹲下去,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允熥等人都好奇的看过去,见到他是在画几何图形。克拉维约完全看不明白,曹徵略微懂一点儿,也不是很懂;可允熥却一眼看明白了,不由得出言道:“你是在画透视图?”
“陛下也懂直线透视结构原理?”伯鲁涅夫斯基有些惊奇的反问。
“这个,略微懂一点儿,从钦天监的色目人那里了解过一点儿。不过主要是因为房屋的内部构造朕都明白,能看出这是透视图。你说什么?这应用了什么原理?”允熥问道。
伯鲁涅夫斯基解释了一番,允熥对解释倒是半懂不懂,大约后世的解释与他不同,也可能是克拉维约的翻译水平不够。不过大概意思听明白了。
伯鲁涅夫斯基在地上画了好一阵,又对允熥说道:“陛下,臣需要找一间房屋近距离看一看。”
“杨凌,带着他去你家瞧一瞧。”允熥吩咐。
杨凌老大不乐意。这人一看就是个色目人,而且头发还是棕色,是血统比较纯的色目人,他可不愿意一个色目人去自己家。但朱老爷又惹不起,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
伯鲁涅夫斯基看了一会儿,回来对允熥说道:“陛下,这些房屋的设计没多大问题,只有一些小毛病,陛下命人将设计图给臣,两个小时之内臣就能修改完毕。”
“好,明日你要去格致监上值,后日,后日一早朕命人将设计图给你送去。”允熥说道。
“不过陛下,臣仍然觉得,这些房屋设计的太简陋了,最好增加一点儿装饰。哪怕在门上加一个小狮子雕像。”伯鲁涅夫斯基又道。
“不用,你千万不要在设计图上加雕像。”本来就是为了省钱这样设计的,加了雕像增加成本。至于谁家自己想装饰一番,那就是自己花钱,不是工厂出钱了。
说完这话,允熥又想起什么,对他说道:“菲利普,朕还有件事要吩咐你:你要雕刻一件人物塑像。”
“人物塑像?不知陛下要雕刻多大的雕像?用什么材料雕刻?”伯鲁涅夫斯基问道。
“等人大小。材料,就用石头。”
“与人一般大的石头雕像?陛下,臣大约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来雕刻这座雕像。另外,请陛下让臣近距离观看这人几眼。”
“时间可以长一些,但务必要精益求精,按照朕要求的姿态一丝一毫不能有错。而且,这人你无法亲眼观看,只能观看画像和听见过他的人描述。”允熥说道。他刚才听到雕像这个词,忽然想到了祖父朱元璋,并且不可遏制的涌现出为他雕刻一件雕像的念头,就摆放在皇宫的太庙里,代替画像接受子孙的瞻仰。
而西方的艺术作品走的是写实路线,东方是写意路线,从艺术的角度不能区分高下,但雕刻人物,他还是觉得西方写实的雕像更好一些。正好伯鲁涅夫斯基也懂雕像,所以马上吩咐道。
“等这个雕像雕刻好了,朕还要你给另外一人与朕本人雕刻雕像;朕还要你按照东方的油画给朕画一幅画像。”允熥又道。
伯鲁涅夫斯基问明白了这个雕像是给谁雕刻,犹豫片刻后说道:“陛下,臣若是能亲眼看一看本人,能够确保雕刻的相像;但只能观看画像,臣没有把握。”他已经看过大明的画像了,觉得复原本人相貌的参考价值不大,听人描述又容易失真,决定诚实的说道。
“这次与你一起来的人,可还有其他擅长雕刻的?”允熥问道。
伯鲁涅夫斯基摇摇头。“启禀陛下,他们大多是研究天文学的,少数兼习数学,没有人擅长雕刻,也没有人擅长画人物像。”出名的雕刻师与画师在欧洲也很受追捧,名利都有,极少愿意跋山涉水冒着生命危险来东方的。
“那,”允熥犹豫起来。他正想着,伯鲁涅夫斯基忽然又道:“陛下,不如您推迟几年,等下一次从欧洲来到大明的商团或使团抵达后,由一并前来的雕刻师与画师雕刻、画像。”
“这次除你之外没有雕刻师货画师愿意来,下次也未必有。”
“陛下,臣可以给欧洲最杰出的雕刻师与画师写信,邀请他们前来。”
‘你写信,他们就会愿意前来?’允熥心中疑惑。
或许是猜到了允熥的疑惑,伯鲁涅夫斯基解释道:“陛下,这是为大明从前的皇帝与当今陛下雕刻与画像,谁若是完成必定名垂史册,记录在艺术史上,肯定有人动心要来。而且臣要写信的这两个人都是很在意名声的人,接到臣的信件后一定会跟随商团或使团来到大明。”
“好。那朕就等二三年。”允熥说道。
“你要写信邀请的这两人都是谁?雕刻水准如何,在欧洲可有名气?”他又问道。
“陛下,臣要写信邀请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人是臣的朋友,名叫多纳泰罗,也是佛罗伦萨人。他年纪比较轻,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但他很有想象力,创作出的作品非常好,能让人感觉到雕像似乎是有生命力的。虽然他的技艺还不太纯熟,但臣相信,他以后一定能够成为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最杰出的雕刻家。”
“另外一人,”伯鲁涅夫斯基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另外一人名叫吉尔贝蒂,佩拉戈人,居住在佛罗伦萨,今年二十九岁,已经是很有名气的雕刻师,在意大利已经是最杰出的雕刻师之一。”
“他们二人,一定可以将大明先帝,与陛下您的雕像雕刻的很好。”
“既然你着力推荐,朕就等几年,等到这两个人从欧洲来到大明后,再进行雕刻。不过你先为朕画一幅画像。大后日下午,你申时入宫,为朕画像。”允熥说道。必须祖父的雕像雕刻完毕后才能雕他自己的,这是孝道;不过画像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
“是,陛下。”伯鲁涅夫斯基答应道。
此事商定完毕,允熥就没什么事情要与他们说了,吩咐他们三人回去,自己则带着六个儿子又向钢铁厂赶去。文坤、文垠与文堃都没去过钢铁厂,这次让他们见识见识。当然,车间太危险了,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伯鲁涅夫斯基等三人又对允熥行了一礼,带他坐上马车后才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向城内驶去。
不一会儿马车入了城,曹徵说道:“此时也不早了,也不必去格致监衙门了。伯鲁,我让马车把你送回番馆去。”又说道:“现下你既然已经被陛下准许入格致监,也就是大明官员。我回头为你申请一套公租房,不要再住在番馆了,来往不方便。”
“多谢。”伯鲁涅夫斯基到了一声谢。
不一会儿马车将他送到番馆。他下了车走进卡斯蒂利亚使团的院子,一眼看见吉哈诺,同他打了个招呼,又说道:“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有两封信要送到佛罗伦萨,邀请两个人下次跟随使团一起来大明。”
“这是好事啊!”吉哈诺听了伯鲁涅夫斯基的介绍,马上惊喜的说道:“大明的皇帝对于欧洲的艺术也感兴趣?这真的是太好了。我一定将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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