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朕的想法变化也不大,对大多数地方的施政也并无变化,这样做未必好。
至于胡广很有本事值得培养,这也用不着他提醒。允熥虽然对于前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因为这几年一直在写前世的记忆,想起什么写什么,之后再理顺,所以还记得历史上胡广当到了内阁首辅,并且是善终,肯定很有本事,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很高。
“既然如此,朕就将胡广召回京城,寻一衙门安排;任命夏原吉接替你为浙江左布政使。”允熥最后说道。
“臣遵旨。”练子宁下意识说道。
“哈哈,练卿,你也不是吏部尚书,答应着做什么?”允熥笑道。
“臣失言了。”练子宁自己也失笑道。他之前为浙江左布政使,省里与军事无关的所有事情都由他负责处置,允熥的圣旨也是头一个聆听接旨,所以习惯了。
“臣请陛下恕罪。”他又道。
“罢了,爱卿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朕不会苛责。”
之后允熥问了问他对于浙江省衙门与各府知府官员的看法,练子宁一一作答,谁应当升官,谁更适合担任什么官职,谁无过无失,谁虽然考评尚可但应当降官都十分认真的说了出来。
允熥听得也很认真。左布政使作为一省的行政最高官员,对于省内官员的了解无出其右者,很有价值。允熥会拿来与考评及锦衣卫的秘密奏报联合起来看,确定应当如何任免官员。
说完这些,允熥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读了一遍,将一些要点记在纸上后,将这张纸对折收起来。
练子宁一口气说了这些内容,口有些渴,拿起茶杯“咕嘟咕嘟”将一杯茶都饮了进去。小宦官赶忙上前来添茶水。
练子宁见允熥正在沉思,也想起自己的事情来。说过此事,陛下应当就没什么要问得了吧?就是有,现下,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据说还有人在谨身殿等着陛下召见,也应当先召见他们才是,毕竟我所说的事情陛下早就知晓了,只是不知细节罢了。
他正想着,允熥已经回过神来,又对他说道:“练卿,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朕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爱卿,之后就让爱卿回府。爱卿的家人虽然还未到京城,但朕赐给爱卿的府邸也要收拾一番才能入住,正好让爱卿回府安排下人先将府邸清扫一遍。”
“新设立的杭州产业园区,发展的如何?”
“陛下,”练子宁觉得有关杭州产业园区的事情他都已经在奏折上写过了,没什么可说的了,但皇帝询问他也不能不答,只能说道:“杭州产业园区发展的甚好,如今有许多商人将自家的产业迁入产业园区,朝廷的赋税增加了不少。”
“建业二年,杭州府一年的商税十万七千六百余贯,至去年建业六年,杭州府商税计二十万五千七百余贯,不过四年增加一倍多。”
明代虽然以田赋为主、商税等税收为辅,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大明初年全国定下的商税额度是二百多万两白银,比起超过三千万石的粮食,折合铜钱或白银也在五百万以上的田赋当然比不上,但也是朝廷的一笔重要收入。
在商税中,京城占了绝对大头,一年好几十万,次一等就是杭州这样的较为发达城市,原本一年十万贯左右。
“这些朕已经知晓了,你说说别的。”允熥说道。这些数字他当然知道。
“其余,”练子宁有些犯难。他是浙江左布政使,不是掌管产业园区的杭州府官员,也只知道大面上的东西,对于具体详情也不太明白。
他只能拼命回想自己仅有的两次视察产业园区,其中还有一次是伪装成外地来杭州游学的举人暗访的情形。“陛下,产业园区内自然也有管事之人,也有维持治安的警察。不过因园区内乃是商人产业聚集之处,掌管的官员管理严格,基本杜绝了警察向商户收受贿赂之事,各种陋规也一一清除,是以产业园区内商户的负担要轻得多,是以许多商人都愿意将自家的产业迁入园区。”
“其中经营刺绣的商户最为积极,几乎全部将产业迁入园区内。因有商户向主管的官员说了不同产业做工时间不同,杂乱安置有所影响后,园区内对产业分布进行改变,同一产业放在一处,刺绣在其中占了最大一处,每日走进那里女人说话的声音充斥耳边,永不停歇”
“自从上海开市舶司已来,虽然市舶司并未开在杭州,但杭州的商户多有远去上海做买卖的。大明的刺绣十分受外番商人喜欢,尤其他们听说杭绣乃是大明最出名的刺绣后,只要是杭州出产的刺绣不论品质如何都会买走,杭绣在上海一度供不应求,甚至到了浙江地面上都难寻上等杭绣的情形。”
“编制刺绣的各家为了多赚钱,不得不变了从前的规矩。他们将一些独有的刺绣的法子交给招募来的女工,让女工刺绣,自家只将最为复杂的刺绣手艺仍然保密不交给女工。”
“这样一来,会刺绣的女工人数大增,杭绣的出产数量也大增,逐渐能够供应得上上海市舶司和大明国内的需求之数。”
“不仅如此,因女工出门外在做工抛头露面,许多人不愿意,甚至去产业园区门口堵门抗议,见到好似刺绣商户的人上去就打,警察疲于奔命。”
“而刺绣的各商户又不愿意将绸缎交给女工回家做活,所以此事臣一直不知如何解决,与浙江的同僚商谈后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还请陛下教导臣。”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见允熥仍在倾听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另外,因此事,商户能够招募到的女工人数也不多。虽然现在暂且供应得上上海市舶司和大明国内的需求之数,但各家商户一方面不断招募女工,另外也想其它法子解决此事。”
“有些商户就想出将裁减布料之事专门交给几个女工,她们只做裁减布料不做其它;而其余的女工只刺绣,不再动手裁减布料。甚至有些商户想要让男工来裁减布料,但做的不好只能罢了。”
第1280章 于家父子()
“甚至后来,臣并未亲眼见到,但是听闻做刺绣的商户还做了许多专门的工具,用这种工具裁减布料能够一下裁减出合适的大小,做工的速度又快上许多。”
“还有些对工商业十分厌恶的读书人编排了许多话语,说什么工商业对工人压榨的十分厉害,每日要做工六个时辰,工场安排的伙食也不好,工钱也少得可怜,朝廷为了百姓着想应当严格限制工商业,关心做工的百姓。”
练子宁说了不少有关杭州产业园区的事,重点是刺绣行当。刺绣这个行当的关键是刺绣的手艺,而且这个刺绣的手艺与雕刻玉石的手艺不同,很难模仿,所以杭州产业园区最早进入的就是刺绣行当,甚至连行会都搬进了园区里边,练子宁的关注也就多一些,绞尽脑汁向允熥介绍的时候也就以刺绣行当为主。
不过练子宁自己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虽然接受了允熥的观点,认为工商业对于大明也是十分必要的,可也是从税收的角度出发,商税和关税多收一文钱,国库就充裕一些,农税就没必要催得太急,并不是他真的喜欢工商业。实际上,他同大多数文官一样,都是看不上商人的。他对于亲自向允熥介绍产业园区的事情十分不耐。
但允熥越听越开心。‘从前各个行当对于独有的手艺都是敝帚自珍,绝对不交给外人的,但杭州经营刺绣的工商户现在却愿意将一些刺绣的法子教给招募来的女工,愿意技术扩散,为何?因为这样他们能够赚的钱比从前要多!为了能够多赚钱,传下来的规矩也可以不要!’
‘还有想尽各种办法提高生产效率,不论是实行分工之法还是制造新的工具,都是为了解决在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提高生产效率的方法,赚更多的钱!’
‘历史上,工业革命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发生的。虽然英国自由的工人为数不少,但当18世纪末英国占领了一大片殖民地,而且这些殖民地都优先销售来自本土的东西后,手工业就得到了快速发展,女人又极少出来做工,工人数目并没有想象的富裕。’
‘而且当时工人们还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还成立了工会,尤其是需要重体力劳动的工厂,工会将工人团结起来与资本家作斗争要求提高工资,不答应就罢工,谁敢不和大多数人一样,坚持上工,就打,最终迫使资本家提高工资。随便说一句,1练子宁世纪的时候,米国的欧洲移民都很讨厌包括中国人、朝鲜人、日本人在内的东方人,越底层越讨厌,比厌恶非洲人更甚,其中一个重要理由就是东方人很少参加罢工,让他们通过罢工迫使资本家提高工资的行动常常失败。’
‘在这种情形下,为了节约成本,资本家不得不投入资金研究能够节约劳动力的机器,从而使得蒸汽机在诞生后不断得到改进,成为具有实用意义的机器,导致了工业革命的发生。’
‘现在大明发生的事情与导致工业革命发生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妙。由于封建势力还很强大,而且此时大明也是人少地多,乡下地主对于农民的压榨还不太厉害,所以愿意做工的人很少,劳动力没有那么富裕。’
‘同时虽然暂时还没有工会,但有‘良心未泯’的读书人啊,这些人会抓住一切工场的负面消息大做文章,迫使工商业主在不赔钱的前提下不得不减少利润,多分给工人一些。’
‘当然还有第三,那就是大明的技术十分领先。中国古代一直没有系统的科学理论,但出于实用的角度,技术一直在发展,此时在全世界范围内比较领先,此时大明的技术水平应当与16xx年的欧洲也没有差距,具有孕育出先进机器的技术水平,所以即使资本主义还处于十分萌芽的状态,也未必不会诞生出工业革命时期的机器。’
允熥越想越是高兴,低头喝茶水的时候瞥见练子宁,对他笑道:“爱卿在浙江差事办得不错。”
“臣谢陛下夸奖。”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真正含义的练子宁行礼说道。
“朕必须奖赏你才好!”允熥又道:“练子宁,听朕口谕。赐爱卿上用的绸缎十匹,珍珠一串,加六个月的俸禄。过一会儿朕让小宦官从宫里的仓库找几件不犯忌讳的家具送到你的府邸上,作为朕赏赐的。”
“朕再授爱卿资善大夫阶,升授资政大夫,再加授资德大夫。”
“臣谢陛下隆恩。”练子宁高兴的说道。一开始赏赐的那些东西他倒不是很在意,但赏赐宫中的家具,好像还没听说过朝中有人被赐过家具,作为头一份当然值得高兴。
更让他高兴的就是授予的文官散阶。散阶属于对文武官员在无法升官,或者说按照规矩不能升官,但又做下让皇帝高兴的事情时的一种赏赐,是受到皇帝重用的标志,有些类似于后世军队里面记几等功。他得到文官散阶,表示自己受皇帝的重用,自然高兴。
而且他还不是仅仅授予资善大夫就行了,还进行了升授和加授,这就是更受重用的标志了。
允熥见他这么高兴,又出言勉励他几句,让他以后在朝中也实心为朝廷办差。
允熥甚至想要留他在宫中用饭,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快到午时了。但他自己看了看练子宁的仪容,见他因从杭州一路紧急赶来,入城后不休息就入宫求见,身上的衣服还有许多尘土,因天气热也出了许多汗,此时汗水造成的污渍已经透过官服,能够被他注意到了。让他穿着这么一身衣服陪自己吃饭,虽然练子宁定然会认为这是恩宠,但感觉也不会好受。
可宫里成年男子的衣服要么是他的衣服,要么是宦官的衣服,前者练子宁不敢穿,即使只是家居常服也不敢穿,后者则不愿穿,强逼着他穿他还会认为是一种侮辱,也没法给他换衣服。
所以允熥最后放弃了留他在宫中用饭的打算。‘罢了,反正练子宁已经回京,以后再说吧。’
他又和练子宁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了。
等练子宁退下后,他先吩咐胡俨进来拟写有关于户籍改革的圣旨,让他看过后盖印下发,之后自己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几步,又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休息了一会儿,对卢义说道:“宣于家父子觐见吧。”
卢义答应一声正要退下,允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于家父子在谨身殿等了这么长的时候,可有什么动作?”
“官家,待奴才问一问谨身殿的人后再来回答陛下。”卢义说道。允熥点点头,他赶忙退下去亲自前往谨身殿叫人。
不多时卢义匆匆跑回了后殿内,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进允熥所在的阁子行礼说道:“官家,于胥、于谦父子奴才已经将他们带到殿外。”
他顿了顿又说道:“奴才问过了谨身殿的人,都说于胥、于谦父子一直在屋子里静静的坐着,于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于谦倒是有些不耐,还想要从椅子上跳下来,但被于胥制止了,而且于胥还小声对于谦说了什么,之后于谦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偶尔动一动,没有其它动作了。”
“知道了,你宣于家父子进来吧。”允熥听后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卢义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很快,一中年一少年两个穿着好像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对着允熥跪下说道:“草民于胥/于谦,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允熥待他们行完礼之后说道。“谢陛下。”于胥答应一声,于谦慢了一拍答应一声,随即站起来垂手低头侍立在允熥前方一丈远的地方。
允熥也站了起来,又对他们笑道:“抬头来。朕许你们看向朕。”
“草民谢陛”于胥听了允熥的话一边慢慢抬起头,一边就要再次谢恩。可他话才说了四个字,忽然瞠目结舌起来,话也停在了一半。不仅是他,他的儿子于谦也十分惊讶,谢恩的话才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了,而且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大胆!”卢义马上呵斥道。
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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