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胡季犛不仅在其国内对上至陈朝遗族,下至庶民百姓极尽压榨,也觊觎我大明人口土地。自从今年六月以来,他不断派出人手在廣西雲南省境内**掳掠,从六月至十月,奏报给朕知道的安南人的恶行就有数百件,人神所公愤。你们之中也有来自廣西的卫所将士,应当知道安南人的所作所为并非是朕无中生有。”
“朕是天下万民的皇上,天下万民,不论官、兵、农、工、商,都是朕的子民。如今朕的子民被番邦异国之人所侵害,朕其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没有胡季犛欺师灭祖悖逆人伦之事,朕也要出兵安南为朕的子民讨回公道!”
胡季犛确实在得知大明要出兵安南后派人前往廣西雲南,但他并非是因为觊觎大明的土地如此做的;他的目的是为了阻碍大明军队南下进入安南境内打仗,派出的人所作所为也是以炸桥、袭扰卫所将士为主,并没有针对普通百姓的行为;因为人数太少,其实也没杀死几个大明将士,也就是桥被炸掉有些麻烦。严格来讲,允熥的话有偷换概念的嫌疑。
可在场的人正因为此才能感同身受。此事山谷内没有普通百姓,都是卫所将士,大多来自廣西的都被安南人骚扰过,还有人身上挂彩、亲友战死,所以听了允熥的很有感触:不仅是因为想起了战死的亲友,还因为陛下竟然记挂着他们这些战死的普通小兵。
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一名亲兄长在安南人的偷袭中阵亡的士兵听了允熥的话,回想起自己的兄长,不由得哭了出来。
随着他哭了出来,许多来自廣西的卫所将士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有人想起了自己的亲戚,有人想起了自己的朋友,还有人想起了自己的‘爱人’。虽然大多数人并未哭出来,但现场的气氛也变得十分凝重。受到气氛的感染,那些从外地调过来的卫所将士,心里也涌现出对安南人的愤恨。
过了一会儿,等到那为数不多哭出来的人停止哭泣后,允熥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要去安南同安南打仗,并非是为了朕,也并非是为了大明,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那些在卑鄙无耻的安南人的偷袭下阵亡的人报仇雪恨。”
“对来自外地的卫所将士,朕要告诉你们:天下之人都是朕的子民,你们和廣西的将士一样都吃着俸禄饷银,今日你们为廣西的将士报仇雪恨,他日若是发生了与廣西同样的事情,廣西的将士也会为你们的亲人报仇雪恨。”
“”
“大明拥有全天下最优良的武器,最完备的后勤补给,最优秀的将士。你们不仅要打败安南人,你们还要把敌人的内脏挖出来,清洗你们的马蹄铁!”
“朕还想要你们知道,朕虽然要为无辜罔死的将士报仇,但也不愿意听到你们的噩耗。你们都是朕的子民,朕不想你们战死沙场。让安南人去战死沙场,让安南人去坚守城池,我们要排除一切不断前进,杀死面前拒不投降的敌人,攻克每一座阻挡在前面的城池,一直到攻陷安南人的两京,生擒胡季犛父子,活剐了他们为罔死的将士报仇。”
“”
“你们在此战中立下的功劳也绝不会被埋没。打完仗后,朕会论功行赏,任何一个士兵,哪怕只立下了最微小的功劳,朕都会给予奖赏。若是朕有违此话,天地共弃。”
“等待来日,朕会在此处甚至前往安南,设下庆功宴,犒劳此战中立下功劳最多的几位将士。诸位将士,咱们来日再见!”
随着声音已经嘶哑了的通事舍人们将最后一句话吼出,允熥结束了今日的演讲。
在场的武将听完后呆愣愣的。由不得他们不呆楞。翻遍史书,从没见过类似的演讲,更不必提皇帝亲自向普通士兵的类似演讲了。
虽然岳飞的满江红里就有“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的句子,王朝末期许多忠臣也面对奸贼的时候也时常说一句‘恨不得食其肉’的话,可这只不过是句子而已,还没有过这样的演讲。
“‘把敌人的内脏挖出来,清洗你们的马蹄铁’、‘让安南人去战死沙场,让安南人去坚守城池,我们要排除一切不断前进,杀死面前拒不投降的敌人,攻克每一座阻挡在前面的城池,一直到攻陷安南人的两京,生擒胡季犛父子,活剐了他们为罔死的将士报仇’这两段话完全不似皇帝该说的话,但听起来好提气啊!我若是普通士兵,此时应该已经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和安南人打一仗了。”左军主将何荣低声自言自语道,同时脸上现出感慨之色。
在允熥说出‘无辜罔死的人’那一段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阵亡的那些十分要好的人。何荣不是大明的第一代将领,他父亲何真也并非是普通老百姓出身,曾经当过蒙元的官;可何真对待何荣从小就十分严厉,在他长大后让他从小小的伍长开始干,他也是曾经在第一线与各路大军征战过的。
他在当伍长、什长的时候,也有一批生死与共的士兵,这些人活下来的现在都锦衣玉食的被他养着;可那些没有活下来、甚至连个后都没有的人也就那么死了。他此时回想起这些人,不禁湿了眼眶。
就在他回想的时候,在场的士兵忽然唱起歌来。所唱的歌曲既不是现在大明的军歌凯歌,也不是很受文官喜欢的精忠报国,更不是秦风无衣,而是一首有些年头的歌曲,在很早的时候,大明将士也唱过的歌曲。一开始的时候,众人的声音还并不整齐,许多人唱的歌词也不对劲,但等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声音变得整齐起来: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正要从山谷上走下去的允熥也听到了这首歌,侧头问陪在一旁的通事舍人贺文常道:“这是,蒙元末年义军的军歌?”
“陛下,这是前元末年韩山童、刘福通起义的时候,红巾军所唱的歌曲;太祖皇帝刚刚起兵的时候,也曾经让将士们唱这首歌。”贺文常回答道。
允熥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将这首歌列为大明的军歌之一。”
“是,陛下。”
允熥吩咐过了此事,就将这首军歌抛在脑后,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演讲中。
允熥现在非常高兴。从刚才士兵与武将们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的这一篇演讲效果很好,达到了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允熥的这篇演讲,共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稍微叙述了一下胡季犛在安南国内的恶行。这一块对大明的普通士兵和百姓没什么用,但却是必须要说的。为了堵住文官的嘴,政治正确还是要讲的。
第二部分,诉说了为何会派兵进攻安南的另外一个理由:胡季犛派人来到雲南、廣西,偷袭大明卫所将士。这个与在场众人有关联的事实,再加上特意安排了许多廣西的卫所来听演讲,使得在场的外地卫所将士在气氛的感染下也萌生出了对安南人的愤恨。
第三部分,就是让他们一定要狠狠的打,怎么对付安南人都成,不必有任何顾虑。这一部分定然会让文官进谏甚至弹劾,允熥本也有更加和缓的话语以避免文官叽叽喳喳;但他经过反复思考,觉得这次的演讲是面对普通士兵,那些和缓的话语多半不能激起他们的感情,所以最后不顾身边通事舍人的劝阻采用这么激烈的话语。
第四部分,就是说战后的论功行赏了。这一段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为亲朋好友报仇很要紧,但自己的功劳也很要紧,他以皇帝的身份亲自向他们承诺,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其实从整体来讲,允熥的演讲不是特别好,很多地方抒情不是很到位;但第一,他这个样子的演讲在全世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众位将士没有听过后世那许多能极大鼓舞人心的演讲;第二,他身为皇帝,竟然在公开的讲话中表达了对战死的普通士兵的悼念,和对普通士兵性命的珍视。就凭这,普通士兵也得感动不已。
他一边从山岗向下走着,一边回想着自己的这个演讲:‘还有些不足之处,以后还要改进;不过总体上来说,效果不错,成功激发了士兵与安南人奋战的欲望。’
‘至于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文官的进谏了。朕这样说话,文官们要是能装聋作哑,除非是集体手断了。不对,就算他们手断了,让人代笔也要写奏折向朕进谏。恐怕过两个月朕的桌前要堆满这样的奏折了。’
不过允熥在决定这样演讲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情形一定会出现,已经做好了迎接奏折雨的准备。
很快,允熥已经走下山谷,守在山谷底下的人赶忙上前拜见。允熥将由红巾军的歌曲所引发的思绪抛开,笑着对面前四人说道:“四叔,十九叔,二十一叔,贤烶兄弟,我的这个对士兵演讲,你们觉得如何?”
他面前这四人,就是现在他在南洋册封的三个藩王,和剩下那个藩王的父亲:朱棣,朱橞,朱模,朱贤烶。
允熥这次对安南之战,不仅征召了国内的汉军、蛮夷之兵,还征召了所有的南洋番国攻打安南,其中当然包括自己册封的四个藩王。不过允熥也不指望包括自己册封的四个藩王在内的所有南洋军队起多大作用,只是为了动员他们一下,让他满知道还有一个皇帝管着他们而已。
其中,其余番国的兵都集中到了占城从南边进攻安南;大明四个藩国总计一万多人的士兵被安排到了海康所,参加登陆战。
允熥于十一月十二下午来到海康所,还没下船目光在岸上一扫,就见到三个身穿亲王服饰的人站在岸边等候,还有一人虽然并且身穿亲王服饰仅是一般衣服,但与三个亲王站在一起。
允熥眼珠一转就知道这是哪四个人了,马上快步走下船,赶在朱棣他们几个跪下去之前就让侍卫扶住了他们,并且自己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说道:“四叔、十九叔、二十一叔还有贤烶兄弟,一家人何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
他们四个当然推让一番才站起来,并且还要感谢一下允熥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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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 四王()
等这一套流程进行完毕,允熥又对其它来迎接的官员答礼完毕后,转过头对他们说道:“几位叔叔什么时候到的海康所?”
他们几个在心中暗自嘀咕,可表面上丝毫不敢露。朱橞代表大家说道:“陛下,臣十一月初四来到的海康所,四哥与二十一弟、贤烶侄儿都是初九到的这里。”
“本来今日大侄女(朱昀英)与侄女婿也要迎接陛下,可是他们忽然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就没能来,让臣代替她向陛下问好,说等身子大好了再来向陛下请安。”
“侄儿说过多次了,自家人的称呼何必这么生分,叫朕的名字,或者称呼为侄儿都行,不要称呼为陛下或皇上。”允熥再次表明了自己对族人的亲近后,皱眉说道:“昀英也来海康所了?还染了病?”
允熥还真不知道昀英来到了海康所。他之前确实征召了担任台湾镇总兵的曹行也带着台湾的蛮夷之兵参加对安南之战,可他给昀英写信邀她前来广枺崦媸保烙⑷此滴幢赜锌障泄础
昀英历次给允熥的信中可都是对着他大大的抱怨了一番:自己在台湾镇可不得闲。当地识字的人太少,朝廷调派过去的文官也不顶用,整日要忙碌许多文书之事。“妹妹简直就是台湾镇的知事,根本不是台湾镇总兵的夫人。皇兄你应该再给妹妹一笔俸禄作为台湾镇的知事的薪俸。”允熥当然每次都是回信安慰她。
这次昀英给他回信说未必能来,他就没有再关心此事;现在看来,她最后还是来了。
“是陛下,昀英侄女初十来到海康所,还是臣去码头将侄女、侄女婿接来的;可第二日一早他们两个就染了风寒。不过臣当时马上找了当地的名医来诊治,说侄女、侄女婿并无大碍,吃点儿药再休养几日就好了。”
“这就好。”允熥松了口气,说道。
与朱棣这些人相比,昀英与他兄妹十年,感情要深厚的多,他听到昀英生病后就想马上去看她;好在马上朱橞就说了昀英身子并无大碍,他才松了口气,继续留在这里与他们说话。
他们一边从码头向行宫走着,一边说话。等昀英之事说完,朱棣忽然说道:“陛下,臣听闻陛下在广州城遇到了巫蛊之事?没对陛下造成什么影响吧?”
允熥深深的看了朱棣一眼,又扫视了一下朱橞等人的反应,说道:“不瞒几位叔叔和贤烶兄弟说,这次这巫蛊之术并非是来自我大明国内,广州城内的僧道都不顶用,侄儿就中了他们的招,一度昏迷。当时侄儿身边的下人都十分惊慌,要向京城传信。”
听到允熥这话,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朱模甚至紧张的叫出了声。
允熥也不知他们的表情是真是假,继续说道:“不过幸好,当时武当派的张真人就在广州城附近,他来到行宫将侄儿从昏睡中救醒,解开了侄儿身上所中的邪术。”
“后来张真人还帮着广州警察总署抓到了幕后主使之一与施展邪术的人犯。现在这些人犯正被关在广州警察署的大牢内,由当地的刑警日夜审问,问出他们到底是何人主使。”
“天幸陛下无事。”朱模马上脱口而出道,朱棣和朱贤烶也连声附和;可朱橞却有些惊讶的问道:“难道安南人不是主使?”
他们这些海外藩王听说允熥在广州遇险时可都吓了一跳!他们所在的地方都十分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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