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楩和沐晟都暗自点头。能想到安顿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先与上官叙话,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本侯将羽林左卫与府军右卫安排在了营寨中间靠东的位置,”沐晟指了指一片地方:“明日或后日蓝珍率领的大军过来后就驻扎在营寨的东面。本侯让人带你过去。”
“谢侯爷。”张辅说道。
他们二人正说着,桑敬带领着羽林左卫,宋瑄带领着府军右卫的士兵已经走进营寨,等候下一步命令。张辅马上带着沐晟指派给他的向导走过去,开始安排士兵们安营之事。
沐晟见他安营的过程又暗自点头。张辅的安排很有章法,确实像是一个比较有本事的武将。
‘等过一会儿问问桑敬和宋瑄,张辅这几日的表现,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绣花枕头了。’他想着。
“怎么,在观察张辅安营?”他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
沐晟吓了一跳,侧过头见到是朱楩,才说道:“你不也来看他安营?”
“我确实也是来看他安营的。”朱楩点点头说道:“他安营确实很有章法。”
“并且刚才我已经问过了桑敬和宋瑄了,他们都说张辅这些日子表现不错:攻破坡垒关、鸡陵关两仗都立下功劳,得到蓝珍的嘉奖;平日里也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不吃饭他也不吃饭;向蓝珍提了几条建议,虽然并未全被采纳,但都颇有见地。”
“他若是在整个征伐安南之战中都能如此表现,也当得起一个参将。”朱楩说道。
“就怕他是昙花一现,不能持久。”沐晟顿了顿,又道:“况且,陛下任命他为参将,定然是觉得他有当副将甚至总兵的才能,只是因为资历太低所以屈尊当一个参将,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楩打断。“哦,陛下对他寄予这么大的期望?那我可要看一看,陛下这次的眼光是否准确了。”他眼睛盯着不远处正在安排士兵吃饭的张辅说道。
第808章 战安南——商议()
张辅当然注意到了朱楩和沐晟在观察他,甚至也能猜到他们在打量自己,打量自己是否当得起陛下的信任。
他当然知道在军中,甚至在一些文官当中流传的有关于自己为何能够当上参将的传闻;也明白即使是那些真正公正客观的人,也不会马上就相信皇上的眼光,会暗自观察自己能不能匹配得上陛下的信任。
不过他并不在乎。当年路谢之乱朱棣束手就擒后,燕王三卫的普通士兵因为只是被蒙蔽,大多调往异地为兵,没有其它的罪过;可是他父亲张玉身为千户也知道朱棣意图造反的事情,获罪被流放到了廣西。从这时起,就有许多流言蜚语缠绕在他身边,还有许多人暗地里说当初他来到讲武堂上学就是朱棣的密谋,好能够在将来造反的时候从他这里得到秘密消息,全然不顾当初是当今陛下钦点他去上学,朱棣并不愿意;也全然不顾朱棣意图造反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成了重点监控对象,虽然因为允熥的信任可以知道一些机密的事情,但他知道只要他有任何要传递消息的举动都会被立刻拿下。
一开始他对此十分生气,虽然不会逢人就解释,但也经常与他人诉说,可后来他想开了:这样的事情解释也无用,怀疑他的人听了解释也会找到其他的证据,信任他的人不用解释也会继续信任他。最重要的是,皇上一如既往信任他,仍旧让他担心通事舍人,今年更是任命他为参将。既然连最应该怀疑他的皇上都不怀疑他,他还有什么理由在乎其他人的议论呢?
张辅安排所有士兵都生起火来吃上饭后,自己匆匆扒拉两口饭,吩咐了四个指挥同知、二十个千户几句话,与羽林左卫指挥使桑敬和府军右卫指挥使宋瑄前往朱楩和沐晟的大帐。
几人序礼完毕,朱楩坐在主位,沐晟坐在他左手边,张辅坐在朱楩右手边;桑敬虽然是伯爵,但此时正在打仗,除非是亲王大家都不敢不敬,其余的人依照军中的军职落座,所以他和宋瑄坐在张辅的下手;沐晟下手坐着右军的几个参将
众人又寒暄几句,张辅说道:“岷王殿下,沐侯爷,大约后日下午,蓝帅能带领前军其余的九万人马赶到白鹤。”
“嗯。我知道了。不过他们赶到白鹤就得自己搭建营帐了,我可不让手下的士兵为他们干活。”沐晟吐槽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这是早已知晓之事,就算后日他到不了,大后日也能赶到白鹤。”
“我现在想知道,蓝珍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你身为他选出来的先锋,应该会知晓吧。”沐晟双眼紧紧盯着张辅说道。
“沐侯爷,”张辅斟酌着说道:“蓝帅是想不等中军和后军,在白鹤修整几日后马上进攻多邦城的,但又怕久攻不下,所以决定来到这里,看看地形后再做打算。”
“蓝珍这是稳妥之见。”沐晟点头道:“我这两日看了这里的情形。安南人在洮江和富良江的中订下木桩达七十余里,船不能过,更兼江南岸遍布粗壮大树,仅多邦城前面有一片沙滩并无树林,不好攻打。”
“若是如此,那只能半夜渡河,若是白日渡河必定伤亡惨重。”张辅想了想说道:“天黑后以无夜盲症的士兵坐不吃水的木排渡河,占据沙滩,待白日大军泅渡过去攻城如何?”
“若是从前或许管用,但现在不成了。”沐晟侧头看了一眼朱楩,接着说道:“去年岷王殿下帅兵南征阿瓦,动用两千火枪兵击破阿瓦大军之事早已传到了安南,胡季犛与胡汉苍对此大为惊惧,穷尽国力打造火枪、火炮。”
“昨天晚上为了找出多邦城的防备漏洞,我下令一个卫试探打了一下,可木排刚刚到达沙滩,就招致多邦城头的火炮轰击,死伤惨重、阵势大乱;随后又有安南火枪兵与弓箭兵趁着我军阵势不整的时候出城袭击,全军大溃,只有不到两千人坐着木排逃了回来。”
“这,可之前投诚我军的安南武将并未说过他们现在也有火枪、火炮啊?”张辅皱起了眉头。
大明此次出兵安南是打着为陈朝报仇的旗号,张温出兵前就命令造了许多小木牌,上面写上胡季犛与胡汉苍的罪过,顺着江河漂流而下;而胡季犛的大虞政权此时也确实不得人心,不仅普通百姓反感,世家大族更十分反感。所以一路上愿意为胡季犛卖命的安南军队不多,更有阮勋等人主动带兵投诚,他们才能这样顺利的打到白鹤。按理说这些主动投诚的人不应该会隐瞒这样重要的事情啊?
‘莫非阮勋还是碟中谍、无间道?表面上投诚大明,暗地里仍旧为胡季犛效力?’张辅内心想到了两个允熥之前无意间说过的词汇来猜测阮勋的行为。
“他们应该不是来诈降的。”沐晟猜到张辅正在想什么,解释道:“一者,昨日晚上的试探也不是没有用处,逃回来的士兵生擒安南火枪兵一人,在对这人审问后,得知胡季犛打造火枪火炮十分隐蔽,就连他除了胡汉苍之外的儿子都不知晓,这些投诚大明的武将不可能是胡季犛的亲信,所以不知晓也平常;”
“二者,大明不是曹魏,安南也不是东吴。黄盖诈降使得孙刘联军击破曹兵后魏武数年间没有南下之力,后来更是形成鼎足之势,使东吴可以苟延残喘;而现在大明国力远胜安南,即使阮勋诈降使安南大败我等,陛下也可以再征召军队征伐安南,安南仍旧毫无胜算。这安南武将也都知晓,即使是忠臣也只会死战,不会做这样死后有误名声的事情。”
“若是妻儿老小被胡季犛扣押……”张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沐晟打断道:“是活自己一人还是全家皆亡血脉断绝,相信他们自有思量。”
第809章 战安南——探查()
张辅听了他们不太可能是诈降,竟然略有些失望。他刚才在想到他们可能是诈降后,还想着将计就计呢。
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来,继续与沐晟讨论如何攻克多邦城。可他们并无什么好办法,谈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张辅于是转换话题道:“沐侯爷,末将刚刚想起一事。有几个胆大的商人跟随末将率领的先锋军来到此地,沐侯爷所部将士要是有什么个头不太大的物品,可以卖给他们。”
听张辅转换话题,沐晟也随之说道:“我还以为李坚设立的随军商人不会有几个商人响应,就是响应也是在已经安定下来的地方,比如坡垒关、富令关这样的地方,还真有商人敢跟随大军行进?不怕被当成安南人的探子除掉?何况行军打仗的时候谁还注意保护他们?怕不是有性命之忧。”
沐晟虽然打仗手艺一般(当然现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不过对手下的将士还是很好的,不许任何武将克扣军饷,同时对武将们私下里做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深得将士爱戴;对于能让士兵们得到好处的随军商人制度也很支持。
不过他对于这个制度能不能起作用半信半疑,所以问道。
“富贵险中求,总有胆大的要赚这份钱。等到地方安稳了确实安全得多,但来挣钱的人也多,钱就不那么好挣了。”张辅说道:“何况……”他说道这里,忽然住嘴不说。
沐晟心下疑惑,却并未马上问出口,而是又与众人说了几句话,朱楩看着天色已晚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的时候将张辅留下问道:“刚才你说‘何况’,为何停住不说?”
“这,”张辅刚才其实是失言了,可此时沐晟询问朱楩也在一旁看着,不能不答,只能说道:“跟随末将而来的三个商人各有仪仗,并非是普通商人。”
“其中一人与蓝帅府里得用的下人是亲戚,另一人论起来是曹国公的同宗;最后一人关系最厉害,据说是宫里一位女官的家人。虽然他们只是商人,可打仗的时候刀枪无眼还罢了,平日里若是无故死了也是麻烦事,我还不得不找人保护他们。”
“还能这样?”还没有想到过如此高级的官商结合形式的沐晟很是惊讶。
“这明显对普通的商人不公平,对国家也没有好处。”朱楩说道。他身为王爷,又有封地,自然会从国家的角度考虑问题。
张辅叹了口气,说道:“岷王殿下,沐侯爷,这些商人虽说和蓝帅与曹国公有关系,但已经是七扭八歪的关系了,陛下就算知道了能怎么办?何况这并非是蓝帅或者曹国公指使,而是他们自己来做生意,为了平安主动拉关系,也怪不得蓝帅或者曹国公。”
朱楩与沐晟一想也是这个理:他们都是在地方上待了好久的人,知道除了卖针头线脑的小商人外,普通商人谁不贿赂官员?即使当年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对贪腐那么严厉,也不能阻挡商人们行贿官员收钱,只不过更加隐秘而已。
朱楩叹了一口气,让张辅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张辅起来,让士兵们吃过早饭后开始建造其余的营帐,自己则带着卫兵坐上小船来到河中间,先看了一眼正在与安南水师交战的大明水师,随后举起千里眼看着对面的多邦城。
多邦城的历史并不悠久,大约在陈朝才出现,但那时也不过是一座小城,用来向过路的商旅之人收税而已。
胡季犛主政后一直担心大明会为陈朝主持公道,尤其是他废掉一位国君另立他人、导致朱元璋绝其朝贡后,所以大规模扩建多邦城,将城池的面积增加十倍,城墙从不过一丈多高增加到五六丈高,从几尺厚增加到了两丈多厚,还特意在临江的北面修建了伸出去的城墙。
同时士兵的守备也十分森严。张辅举着千里眼看过去,只见每一段城墙都有数人在把守,并且不时换岗,可见城内的士兵充足。
‘河上打下木桩渡河无法携带火炮、冲车甚至脚踏弩,在沙滩上列阵的时候根本无法对付安南人的大炮,除非是像羽林左卫这样的精锐,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沙滩上列起阵来。’
‘即使几个精锐的卫所完成列阵,也能对付安南人的火枪,但等众人到了城附近要攻城的时候,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也不难以打下多邦城。’
‘若是安南人没有枪炮就好了。木排虽然承载不了多少重量,但搭在几架云梯还能做到。若是没有大炮,于半夜渡河在沙滩上列阵,仪仗兵多同时攻打数面城墙,定然能让安南人顾此失彼一举攻破城池。’张辅叹道。
他放下千里眼揉揉眼睛,又让船工划船沿着江面行进。只见江南近岸的江面不时荡起波纹。恶补了一番行船知识的张辅知道,那是因为江面下有物品挡住了水流,被挡住的水向两侧流去,是以荡起波纹。
同时,岸边也多有绿树垂荫,虽然不时有一条条普通百姓开辟出的羊肠小道显现出来,但显然不能让大军进出。
“老人家,对面的逆贼到底让人打下了多少里的木桩?这沿岸的树林,到底延伸了多远?”张辅问船工道。
这船工今年四十多岁,乃是安南人,家里世代在这附近以渡人过河为生;大明的军队打过来后军纪还不错,虽然有少许强抢民女、抢劫民财之类的事情发生,但他们家穷他儿子的媳妇长得也不好看,既没有能让人劫的财也没有能让人劫的色,所以对明军也没什么愤恨之情,在沐晟手下的武将赏赐了他十两白银后,更是整日非常积极地为明军效劳。
此刻这船工听了翻译的话后,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翻译对张辅说道:“参将大人,这人说安南人在南岸定下的木桩足有七八十里,从白鹤向西北、东北方向都能延伸近四十里。”
“南岸的树林更是绵长,沿江三四百里都是茂密的树林,虽然有一些小渡口能渡人过河,但都是小路,咱们的大军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从这样的小路过河。”
张辅听了翻译的话,皱眉不语。依照这船工的话,根本不可能在其它的地方渡河,若要进攻江南,只能从多邦城前面的沙滩这一处。可是无法带着攻城器械渡河的话几乎不可能攻下多邦城,数万大军就会被堵在沙滩上。
张辅很想找出进攻江南的法子让大军成功南下。他虽然不在乎其它人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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