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瑶看了一眼思齐说道:“那些奴仆惩治了就惩治了,蓝明轩陛下打算怎么办?”
“蓝明轩今年才十四岁,又不是亲手杀了人,依据可以免除流放,朕打算让蓝珍赔偿那家人一些钱,然后对蓝明轩禁足不许出府。”允熥说道。
“妾马上派人告知娘家严惩违法乱纪的奴仆,绑送至应天府。”熙瑶说道。
饭吃完后,允熥本想回寝殿歇息,但忽然听一个稚嫩地声音叫到:“舅舅。”
“思齐?你怎么没和敏儿一起回去?”允熥说道。
思齐不答,只是说道:“这次蓝家被弹劾处死的那三名奴婢,是因为思齐被处死的那三人吧?”
“是。”允熥觉得说谎也瞒不过去,就实话实说了。
思齐情绪低落地说道:“是我连累了伯父。”
允熥将她抱起来说道:“怎么是你连累了蓝珍?蓝家奴仆不法事这样多,就是没有这件事也会被弹劾。”
“但至少不会成为出头鸟。”思齐说道。
“那可未必,你想,蓝明轩的过失致人自尽,就是这件事也足以让黄淮首要弹劾蓝珍了,没有你这件事也一样。”允熥说道。
思齐想了想,觉得允熥说的有道理,但情绪还有些低落。允熥连声安慰她才让她好一些。
……
……
蓝珍下了早朝也不敢马上回家,这样的敏感时刻万事都需小心,来到五军都督府忙碌了一天后伴晚时分才回家。
他一进家门就对管家说道:“把陈氏和明轩叫过来!”管家见他面色不渝,不敢耽搁马上去找陈氏了。
陈氏有些纳闷的来到大厅,尚未说话就听蓝珍骂道:“你这个家是怎么当得!”
“这又怎么了?”陈氏问道。
“你还问怎么了?今日黄淮请陛下严惩权贵奴仆和子弟违法之事,指名弹劾咱们家,说咱们家奴仆违法之事最多。”蓝珍说道。
正说着,蓝明轩走了进来。蓝珍马上对他说道:“跪下!”
蓝明轩身子一颤,跪在地上。
陈氏走过去扶着儿子,对蓝珍说道:“这么严厉的对儿子干什么。”
“你还护着他,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么!腊月二十四日,带着奴仆强抢他人的古玩。”蓝珍说道。
“这也算不得什么。”陈氏小声嘀咕道。
蓝珍没听到她的嘀咕,接着说道:“结果被抢了古玩的人想不开,大年三十自尽了。”
“今日早朝时此时被捅出来,我可是颜面尽失。”
“这,”陈氏也有些惊慌:“不会让明轩去蹲大狱或者流放吧。”
她也是勋贵家的人,父亲当年被朱元璋加封为伯。虽然后来被算作胡惟庸余党削去了爵位也没什么势力了,但她毕竟有过见识,知道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陛下的意思和朝堂之上的舆论。若是舆论很不妙皇帝又不护着,处置起来怎么严厉都有可能。
“思齐不是在宫里很得宠么,求求思齐在陛下面前为他哥哥说几句好话。”
“这事用不到求思齐美言,陛下还是会保蓝明轩的,他又不是亲手伤了杀了人。”蓝珍说道。
“可蓝明轩现在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将来还不发展到敢当街杀人!那怎么得了!”蓝珍说道。
陈氏听到蓝明轩不会有什么事情,略略宽心,又听到蓝珍的后一句话,说道:“老爷教训的是,我治家是有些疏漏,请老爷责罚。”
“一定要教会奴仆们不要仗势欺人,必须遵守。这次等应天府的那些案子都了結后,府里剩余品行不好的下人也一律逐出府,并且削减府里奴仆的人数,在百人之内。”
“还有明轩,你看你都将他教导成什么样了!”蓝珍越想越是生气:“不能让他在内宅厮混了,我要将他扔到卫所里面摔打摔打。”
“老爷,明轩才十四岁。”陈氏说道。
“当年先父十四岁跟随舅父就南征北战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蓝珍说道。
陈氏不敢反驳,只能答应。
蓝珍又马上吩咐将今日已经知道有违法之事的下人抓起来。他此时不敢打板子,下令每人抽十个嘴巴子,捆了扔到柴房准备移交给应天府。8)
第594章 风潮()
黄淮早已将该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第二天就将所有有关蓝家的案卷汇总后交给允。
允当即转交给了蓝珍,蓝珍也不迟疑,将案卷上涉及的下人全部抓起来移交应天府。
蓝珍看到这份名单时还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这份名单上并无他的亲兵的名字。亲兵对于古代武将打仗非常重要,交出了一个就会人心涣散,绝对不行。
‘幸好没有。’蓝珍感叹道。
同时无数进谏的奏折扑向允,都是弹劾京城中的权贵子弟违法乱纪之事的。以蓝家的最多,其他各家的也不少。允将这些奏折转交给应天府和刑部,让他们查证是否都是已经查到的案子,若是有御史弹劾的案子现在尚未查到的,依据线索去追查。
对蓝明轩的处置是最让允难办的。倒不是蓝明轩的事情不好处置,而是他害怕处置结果不让文官满意,导致他们继续进谏。
但总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情就真的将蓝明轩流放,蓝珍是自己的亲信,不能不有所照顾。所以最后允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置:退还古玩,赔偿十倍的钱,由应天府对蓝明轩处以杖刑,杖责二十大板。应天府的警察不敢放水,虽然没有伤到蓝明轩的筋骨但也打的不轻。
允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文官对判决不满意的奏折,可等来等去发现就此事进谏的奏折并不多,大多数是应天府的文官:他们对于任何在京的权贵都很厌恶。
并且允发现,几乎所有在京的权贵都受到了弹劾,即使是那些家风不错的也是一样,御史言官总能抓住把柄弹劾一番。
允将这段时日所有弹劾的奏折都拿出来分析了一番,最后发现一个事实:这他娘的是政治斗争啊!是文官整体对勋贵整体的斗争。
在渡过了对于绝大多数文官来讲十分恐怖的洪武朝后,他们本以为会迎来一个以文官为主的建业朝,但实际情况却是武将的地位仍然与文官相等,甚至略高于文官,这引起了文官们的不满和反感;部分文官得到允重用并不能消除文官整体的不满。
黄淮身为允的亲信,当初提出惩治勋贵家的仆人和子弟不法之事时不会是冲着政治斗争去的。但之后其它的文官显然是利用了黄淮掀起的这股风潮,对整个勋贵阶层进行打击。现在高品武将大多数都是勋贵家的人,压制住了他们武将也就被压服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追着蓝珍不放:不说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能牵连到蓝珍,就算干掉了蓝珍勋贵阶层马上能推出一个人代替他,还不如趁着风潮还在打击更多的勋贵,降低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允马上将黄淮和蹇义叫进宫,和他们说道:“最近的舆论,你们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吧。”
他们二人默然无语。他们都是聪明人,也已经发现了最近舆论不太对劲,已经从就事论事变成了政治斗争。
沉默了有一会儿后黄淮说道:“陛下,最近的舆论确实有些问题,很多风评不错的勋贵也被鸡蛋里挑骨头拿出来弹劾。这样的奏折,臣是一概不理会的。”
“可也确实有许多勋贵家的奴仆和子弟横行不法,这样的人也该惩治。”
黄淮当然知道允想说什么,但他不能顺着允的思路去做。他终究是个文人,现在停止追究权贵家的不法事会让他的名声降低很多,或许会与李贯相提并论,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允虽然并不清楚缘故,但见他这样说话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中有些不快,但强自压下说道:“可若是现在这样下去,朝政就要被荒废了,许多官员都无心任事。”
“陛下可处置无心任事的官员,臣马上回去惩治应天府内与刑狱无关但荒废正事的人。”黄淮说道。
允吸了口气说道:“暂且不必,应天府的几个人也无关大局,并且应天府的大多数官员都很恪尽职守。”
“从明日起,黄淮你暂且装病吧,就宣称是太过于劳累导致病倒,将事情都交给府丞来处置。”
“是,陛下。”这对于黄淮来说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等他退下了,允又对蹇义说道:“都察院里的御史能让他们停下来么?”
“陛下,臣恐怕力有不逮。”蹇义说道。都察院作为言官大本营,出于言路通畅的考虑,是上下级关系最松散的一个衙门,就算蹇义作为左都御史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的御史。
允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报太大希望,闻言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他面授机宜。
蹇义应诺,随后也退下了。
允又吩咐了王喜几句,拿出看了起来。不一会儿,锦衣卫指挥使秦松走进来行礼道:“臣秦松见过陛下。”
秦松心中忐忑。那些权贵们奴仆和子弟有不法事他和允奏报过,允因为这些事都太小所以只是嘱咐应天府查办,结果就查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这也罢了怪不到他头上,可蓝明轩强抢古玩导致有人自尽一事,他因为当时正在过年没有查,不知自尽那人和蓝明轩有关系,没能及时将此事奏报允,可就是他的失职了。
允没有翻旧账。当时正是过年,镇司也大意了没有查到这件事情和蓝明轩有关,这样的事之前也没有先例,他也能理解。
允说道:“这次的风潮,可有人主使?”允怀疑是像附逆案有几个主使之人。
“陛下,此事臣并未查到主使之人。大多数官员都是真的认为勋贵家不法事较多需要惩处所以上奏弹劾。”
“大多数?”允注意到这个字眼。
“陛下,虽然并无人主使,但在一开始时有人推波助澜促使大家都注意并且重视此事。”秦松说道。
“这人是谁?”允问道。
“据臣所知,是刑部右侍郎陈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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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应对()
第二天正月二十一日,早朝。
允熥抢在有资格上朝的御史开口之前,拿出一本奏折说道:“河難道掌道御史贺旭华可在?”
“臣在。”一个四十岁左右黑脸男子走出来应道。
“朕看了你的奏折,弹劾普定侯陈桓家中仆役横行不法,甚至三年前就有强抢民女强纳为妾之事,这些事可确实?”允熥问道。
“臣均查证无误。”贺旭华说道。
允熥笑了笑,但随即眯起了眼睛说道:“据朕所知,你从洪武三十年起就担任河難道御史,迄今已有三年半,为何在得知这些事之初不向朝廷进谏,非要等到这时才进谏弹劾?”
“莫非你以为太祖皇帝会偏袒横行不法的勋贵不成?莫非你以为朕会偏袒横行不法的勋贵不成!”
“臣,”贺旭华张嘴结舌不知该怎样辩解。
他之所以当时不弹劾,主要因为他自己的家底也不干净,在地方上为知县时有过吃拿卡要的行为。不过因为他的贪污受贿罪行很小没有引起朱元璋的注意。但他若是出首状告陈桓,让陈桓查到自己的案底也进行反弹劾,自己多半不是死刑就是死缓,所以他没有弹劾。
至于允熥即位后,虽然皇帝没有明确表达出对于勋贵的偏向,但贺旭华自己估计弹劾应该没什么用;他弹劾进谏是想引起皇帝注意升官,而不是为国除害,而皇帝那时显然对于御史言官不太待见,所以他也没有弹劾。
直到最近抨击勋贵的风潮起来后,他才觉得时候到了,上折子弹劾勋贵。他之前几天已经弹劾过数名权贵了,正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弹劾时,想起了普定侯陈桓奴仆的这件事,急忙拿出来弹劾。却不料想今日被皇帝抓住了痛脚。
贺旭华当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有与他关系好的御史想要为他辩解几句,一抬头就见到了自家衙门老大蹇义的眼色,又缩了回去;所以奉天殿内就只听到允熥的诛心之语。
允熥最后说道:“朕看你如此行事,岂是为臣之道!贬你为卫所经历,听吏部选官!”
卫所的经历与御史同样都是正七品,但御史是京官,卫所经历多半是地方官,无法同日而语;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他刚刚弹劾过数名勋贵,说不定自己就落到这些权贵手里。
贺旭华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允熥岂会听?说起了下一件事情。贺旭华不敢插话,在皇帝说话时插话属于君前失仪,罪过可大可小,卫所经历好歹还算是官,就算落到了权贵手里也不敢真的对他人身如何;可若是因为君前失仪被除去官身就彻底完蛋了。贺旭华只能颓然的退回位置。
允熥不仅是揪住了他一个进谏之人的小辫子,而是数名官员的小辫子,凡是这次被他点名的官员全部被贬到了闲散无权又无名的位置上。
允熥说完这段话后,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袖子中的一个本子,嘴唇微张默默诵读了几句后将本子收起来,挺直身子拿出一本奏折又道:“朕昨日还接到了一份奏折,是湖广道御史严明浅所上,弹劾工部左侍郎白选国贪污受贿之事的。”
“奏折上说到,工部左侍郎白选国去年在京城铺设沥青道路时收受贿赂,先后收受七家不法商人三百贯的贿赂。白选国,你自己说有没有收受这些贿赂?”
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男子身子颤抖着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陛下手中有锦衣卫和镇司,虽然现在日常看不到这两个衙门活动,但从洪武年间过来的大臣可忘不了锦衣卫,自己狡辩也无用,不如痛快承认争取宽大处理。
朱元璋当年订下的大臣处死标准是贪污受贿六十贯,允熥当了皇太孙以后争取到了一百二十贯。他继位以后,在实际执行中是对贪污受贿一千两百贯以上的大臣进行处罚,其中只有三千贯以上的必定是死罪,一千两百贯到三千贯中间的看情况,有的是流放有的是死罪。
但这次为了配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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