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之为黄兄的少年年纪要更小一些,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多半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陆兄,这真是,太,……”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磕巴了。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土老帽了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父亲之前可是在巴蜀都司为都指挥同知,最近调到京城为都督佥事;爷爷曾为中都留守,颇得朱元璋赞誉;所以他也是世家子弟,但此时却显得这么没‘见识’。
陆兄笑道:“黄兄不必这样,我当年第一次到秦淮河两岸的风光时也是如此。”之后他又开解了黄兄几句,总算是让黄兄心情舒缓了些。
这时陆兄注意到周围走动着的百姓都步履匆匆,对黄兄说道:“黄兄,宵禁的时候快到了,虽然咱们这样身份的人不怕那些巡夜的警察,但总会耽误些时间,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黄兄听到宵禁,顿时身上一颤,多半是勾起了他之前并不美好的回忆,接道:“那就快走。”
二人忙快走几步,走进一家青楼。这家青楼那高高挂起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清楚:幻彩阁。
……
……
渐渐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所有的百姓都回到了额家中,大街上除了巡夜警察的脚步声和打更更夫的敲锣声,再无半点声响。
但是忽然,从秦淮河不远处的民居巷子听去,远处传来了并不整齐、但是极为密集的脚步声。并且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无数身着深蓝色衣服的人出现在了这条巷子。
这些人虽然脚步声杂乱,但却并无人说话,显得即安静,又杂乱。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六七品文官官服的青年男子有些气喘的走了过来,站在这些警察面前喘着粗气。还有两个同样身穿六七品官服的人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喘过气来、为首的官员说道:“诸位警察,府尹大人命令,清查秦淮河两岸所有的青楼楚馆、花船游艇。”
“自从先帝废除官办妓院已来,私营妓院大量出现,遍布了秦淮河两岸。可是其中却滋生着罪恶。这些妓院逼良为娼、仗势欺人之事,大家恐怕都听说过。或许还认得被他们祸害过得人家。”
“现在城中的大骨都已被处死,勾结他们的胥吏也已经全部处置了,大家又排查了全城一遍,清理了所有的流氓恶霸,还了百姓一个郎朗青天。”
“但是妓院行馆却仍然逍遥。现在,就是清理城中最后一个藏污纳垢之地的地方的时候了!”
李贯这学自杨子荣的一番话一出,在场的警察顿时都有些激动。
这段日子以来,黄淮贯彻允熥的指导思想,加强了对于这些警察的‘思想政治教育’,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当着警察,并非仅仅是混碗饭吃,而是就像传说当中的‘包青天’一样,是自己巡查的地方的‘小青天’;所作所为,也与行侠仗义的侠客类似。这些教导虽然时日不长,但是对他们还是有些作用的。
并且允熥在朱元璋还在的时候,就在上十二卫推行过与讲武堂类似的‘思想政治教育’,这些从京卫调过来的警察都受过自己‘保卫着大明,是大明江山的守护者’的教育,再接受府衙的教育容易一些。
并且妓院行馆确实一向在老百姓、普通军户心中名声不好,当然这也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情,但是妓院行馆藏污纳垢,大家都确信无疑。所以他们的情绪才这样容易被挑起来。
李贯见已经挑起了他们的情绪,趁热吩咐道:“以二十人为一队,搜查一家妓院行馆。搜查花船的暂且不忙,守在岸边等候。”
“首先驱赶妓院行馆里的客人,并且将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不要害怕其中的官员,就算是应天府的官员也不必怕。当年先帝废止官办妓院行馆之后也曾下令,禁止官员来往妓院行馆,违者严惩。你们将名单记录下来,我上奏陛下,陛下一定会严惩他们!”
“并且我丑话说到前面,若是有擅自放纵官员不记名而走的,一经揭发开除出警察队伍,还会牵连在军中任职的亲族。”
“第二,排查违禁之物。妓院行馆,或许就有敢用违禁之物的,若是发现,一律记录下来,府尹大人一定会严惩!”
“第三,清查妓女,有无逼良为娼之事。若是妓院行馆有逼良为娼、拐骗妇女的,当场通报于本官,本官当场办案,绝不姑息!”
李贯顿了顿,又说道:“本官也知道,这些妓院行馆,大多滕养一些打手,并且未必会让你们进去。本官在这里说了,今日晚上配给你们的腰刀和纸甲不是摆设!若是有人敢于阻拦,生死勿论!”
“……”
李贯又吩咐了几句纪律,告诉他们:“若是有人懈怠查得不仔细的,被本官或者他人发现,同样一律开除出警察队伍,还会牵连在军中任职的亲族。”
最后,李贯叮嘱他们:“不要贪图财物、不要迷于美色、不要畏惧权势,一切,有府尹大人给你们撑腰。”
然后按照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安排,分配人手搜查妓院行馆。
第508章 幻彩阁()
此时在幻彩阁二楼的包房中,几个年纪都不大的少年男子正举起手中的酒杯,互相敬着酒。
一杯酒下肚之后,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做东道的少年男子见状吩咐了自己的亲随几句话,然后转过头笑道:“几位兄弟愿意捧我的场,小弟足感盛情。”
之后他站起来,团团一揖,接着说道:“我身边这位小兄弟,有的兄弟可能认识,有的可能不认识,黄兄,你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
黄兄站了起来也团团一揖,说道:“小弟黄木令,家父黄铉。”
在场的其它五人确实都不认识他,可听了他自报家门后就知道他是谁了: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黄铉之子,原驸马都尉、中都留守黄琛之孙,太祖皇帝的亲侄女庆阳公主的长孙黄木令。
众人随后也纷纷自我介绍一番。
一个长身玉面,颇为俊俏的男子说道:“在下桑成壁,家父讳桑敬,家祖讳桑世杰。”
黄木令忙说道:“久仰。”桑世杰死国,桑敬加封世袭徽先伯,他也是世家子弟。
另外一人大约二十许人,身体健壮,站起来说道:“在下曹守安,家父讳曹泰,家祖讳曹良臣。”
黄木令又说道:“久仰!”曹良臣也是死国,曹泰加封世袭宣宁侯。
……
又介绍了两人,在场最后一人站起来说道:“在下张显,家父讳张温。”
黄木令之前从他的位置就看出来他一定是在场众人身份最高的,等他开口之后果然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会宁候张温,当今陛下最倚重的几个武将之一,即使张显不是能袭爵的嫡长子,身份也比之前那些有些过气的世袭武将家的嫡长子贵重些。
况且张显本人也颇有才能,现在在军中历练已经是千户之职,将来未必不能封爵。
黄木令于是马上恭敬说道:“见过张世兄,久仰。”
张显为人却颇平易近人,也答道:“见过黄世兄。”
等他们二人答礼完毕,做东道的陆兄笑道:“在坐应该都认识我吧。不过我还是舔着脸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陆成林,家父讳陆贤,世袭吉安侯。”
众人都笑了。曹守安笑着说道:“哪有你这样偏要自我介绍的?好不要脸。”
陆成林也笑道:“我这样我不要脸也不是一日了,你今日才知道?”
说笑间,他们的包房响起了敲门声。陆成林说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年纪不到四十,穿着白绫袄、蓝锻裙、外罩是水绿色的比甲,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美貌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就是这间青楼、人称韩月姐的老鸨。她笑着对陆成林说道:“陆公子,有一阵子没见过您了,这阵子去哪儿升官发财了?”
又对其它几个认识的公子说道:“几位公子也有日子没来了。”
陆成林笑道:“前一阵子家里有些事情,不得闲。你瞧,我这一闲下来,不就又带着朋友来了。”
老鸨笑道:“我还以为陆公子忘了我呢。”
桑成壁凑趣说道:“韩妈妈,你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们肯定天天围着你转。不过现在吗,哈哈。”
她也不恼,笑道:“我这老妇人自然当不得几位公子的记挂,但是我家的姐儿也当不得几位公子的记挂?”
陆成林笑道:“你既然知道,还不赶快请琴姑娘、玉姑娘她们过来,在这儿碍眼干嘛?”
老鸨有些为难的说道:“陆公子,今日琴姑娘有些不方便。”
陆成林问道:“怎么不方便?哦,我明白了。你不必担心,我们只是喝喝酒,不做什么。”之后他们还有事情要商量,不会做什么。
之后他又恍然大悟:“对了,按照规矩,还是我亲自去请吧。桑兄,随我一同去。”
老鸨这才舒缓了脸色。这些勋贵家的子弟她惹不起,但是如果这么轻易让他们把自家的头牌姑娘叫过来,她家的姑娘以后就不值钱了。
所以她很纠结,幸好陆成林给她解围了。
老鸨又笑着说了几句话,陪着他们二人要去楼上。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了呼喊声,好像还有打斗的声音。一开始他们也没在意,以为有几个嫖客喝醉了闹事。
但是声音越来越大,还传来了惨叫声。老鸨耳朵尖,一下子听出来是自家的护院为首之人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
李一海从一个护院之人的身上把刀抽出来,和身旁的人笑道:“这些人太不经打了,竟然两个照面就倒下了,其它人也都跑了。从前的时候在北边儿打鞑子,即使他们人数少得多也死战不退。”
他身旁的人嗤笑道:“拿这些人和鞑子相比?他们连张士诚的兵都比不过,更不要说鞑子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当兵的为朝廷效力,只不过是给人家看家护院而已,也用不着拿命来拼。”
二人一边说话,可脚下却不停,这一小会儿已经走进了楼内。
他们一进去,就挥舞着手中的腰刀大声喊道:“应天府警察办案,都蹲下,双手高举!”
在大厅中的都是普通嫖客,陪伴他们的也都是普通流莺,见到几个身上着甲、手上有刀、衣服上还带着血的人冲进来,顿时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下意识的就按照吩咐来做了。
之后又有“当当当”的脚步声响起,其余几个人也走了进来。李一海是这一队的队长,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这边;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人敢有乱动,格杀勿论。”
“咱们几个,上二楼。”他吩咐完毕,就要带着几个兄弟去二楼。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略微带着惶恐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一海抬头一看,见到一个不到四十岁、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在说话。顿时明白这人就是这家青楼的老鸨。他也明白,能够在京城之中开设青楼楚馆这种上等妓院行馆的,都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持的。所以这个老鸨也是很害怕。
第509章 官员勋贵()
李一海马上明白了这人就是这家青楼的老鸨。他也明白这个老鸨并不十分害怕的缘故:能够在京城之中开设上等妓院行馆的,背后都有大人物支持。
李一海心下顿时就涌出一股怒气:‘我们拼死拼活的为大明打仗,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饷钱;你们就在京城里面平平安安的待着,竟然如此锦衣玉食!’
李一海大声说道:“奉应天府尹大人之令,查抄妓院行馆的不法之事,任何人不得阻拦!”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上走去。
老鸨见他们如此坚决,估计是上头下了严令,她也不敢硬顶,不过绵里藏针的笑道:“应天府的差爷,若是要查我们幻彩阁有没有私藏人犯,可以白天过来;这大晚上的,冲撞了当朝官员或者勋贵子弟,恐怕府尹大人也会不胜其烦吧。”
李一海冷笑道:“查的就是当朝官员!洪武十七年先帝严令:禁止当朝官员流连妓院行馆。我们奉府尹大人命令,特来巡查。”
韩月姐顿时会错了意,以为是陛下有心整治官员宿娼之事,虽然心下十分恼怒,但是也不敢再阻拦了,退到一边,安抚受到惊吓的女伎和下人。
屋内,黄木令听到李一海的话,惊慌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虽然和父亲说了今晚出来与朋友游玩,可并没有说是来青楼楚馆!他家家教又甚严,这件事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回去少不得一顿揍。
陆成林也有些害怕,不过还算镇定,说道:“没什么,他们查的是当朝官员,不是勋贵子弟,当年太祖皇帝的旨意也是严禁官员,而不是尚未为官的勋贵。”
“只是,”他转过头对张显说道:“张三哥就不好办了。”
桑成壁也说道:“是啊张三哥,你这怎么办好?就算陛下那里轻轻放过,会宁候爷那里……”
张温其实平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但是他和自己每一个儿子都说过:“你们平日里做什么我不管,但若是被我听到有你们横行不法的事情,抓回来就是一顿好打!”所以他的几个儿子在外面从来不敢违法乱纪、仗势欺人。
张显本人也有些害怕。他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年纪还小,这样的事情也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做好。
还是曹守安脑筋转得快,说道:“张三哥,你只有这次报四哥的名儿了。四哥现在并未为官,年岁与三哥你又相差不多,可以混过去。”
“只是,回去之后三哥你还得和老侯爷那里说实话,恐怕教训还是免不了。”
他口中的‘四哥’指的是张温的第四子张泉,今年十七岁比张显小三岁,并未为官。
张显自己思量了一下,觉得报四弟的名字虽然也免不了教训,但是总比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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