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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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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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噩梦。

    第二日早晨,阳光熹微,风卷花香,卧房中,傅汝玉怀抱着一只木盒子,望着墙上的消寒图,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咬牙切齿着,“顾太乙,你好……你还真是好样的。你以为你跑得了么。五湖四海,九州**,我总会找到你,抓住你,锁紧你,教给你什么叫做命债肉偿。”话音方落,一时间地面阵阵颤动,桌子,书架,房子随着一起抖动,紧接着一阵大风平地而起,茶杯花瓶尽数衰落在地。

    唯有墙上的消寒图岿然不动。

    他不知站了多久,最后手一松,徒然道:“幸好……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

    ……

    神魔大战后三百年,即太古纪三十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年,一向内敛稳重,又在神魔大战中战绩颇丰的东天帝君凤冉接任天帝之位,清波宫神女容江被封天后执掌凤阙并司**五谷。

    次年,大周巫祝傅汝玉逝于春祭大典,元妍帝姬跳墓殉情,步天宫外门弟子顾太乙私释妖魔,叛出师门,逃亡途中陷于哀牢山,师前自刎,天狼星晦,太古纪结束。

    同年,天帝天后诞下第一位帝姬,帝后爱之重之,封号新元,四海升平,八方宁靖,九霄同庆。

    ……

    “师父,听说东皇钟要么不响,响起就要九十九声,为什么呢?”

    “因为……九九归一吧。”

    “九九归一?”

    “绕得再远最后也要走回原点,有些时候,是结束也是开始。”

    ……

第15章 困水龙() 
太白山,步天宫。

    “小姑娘你就回去吧,我们掌门已经不问世事三百余年,他老人家是不会见你,更不会随你下山的。”紫衣青年看着跪在山脚的少女无奈地说,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日三夜了。

    灰衣少女纤弱的身躯晃了晃,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条长方形盒子,“您把这个给叶掌门,他看到了一定会见我的。”

    青年本想叫她离开,但少女水濛濛的大眼睛又让他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只好接过盒子,御剑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又返回来带着少女一同进了山。

    阿狸家在南楚鹤川,对于九州第一修仙门派步天宫,她只听说过其如何如何雄伟壮观,浩气荡荡。但百闻不如一见,宫殿在山间岚烟间,飘忽不定,若不是有步天宫弟子接引,她根本就只能望门兴叹。城墙高高低低的依山势绵延,云雾缭绕,青烟袅袅,一眼望不到头,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水上有仙山,缥缈云海间。

    她随着紫衣青年来到一处院落,穿廊过桥,七拐八拐,阿狸觉得诡异的是,望不到头的宅院,不见人迹。

    “师父,人带到了。”待到一处竹楼之前,青年垂手在门口毕恭毕敬道。

    虽然是白日,空气中也浮着一层薄雾,曲水流香,清澈的水面上浮着红红白白的花瓣,淡淡的幽香,让人沉醉。

    “进来吧。”花香迷醉中,有男子之声从竹楼传出。这声音不缓不急,不高不低,不重不轻,刚刚是一个恰到好处,然后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听得阿狸心跳慢了半拍,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说话声,就算是被誉为鹤川第一美人儿的家姐也没有如此迤逦的声音。

    话音方落,竹楼门无人自开。

    紫衣青年在前,阿狸跟着进了竹楼,上了三层,拐过屏风,是一处小室,小室中垂着鲛纱帷幔,帷幔之后恍惚间有两个个人影,一高一矮。

    二人站定之后,她很快听到了方才同样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时荷,”她低头看着鞋尖,心中砰砰直跳间兀然想起姐夫的叮嘱,连忙补道,“家里人叫我阿狸。”

    她又听对方一笑,旋即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浓厚的甜香铺天盖地而来。再看帷幔,只剩下一个身影,那身影对她道:“你从何而来,这把剑你又从何处得来?”

    阿狸扑通跪倒在地,“我家在南楚鹤川,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名作时莲,后嫁了南楚首富阴凤歌为妻,现在我同姐姐姐夫同住在鹤川长生府。”

    幔帐中人轻咦了一声,“长生府?距乱世烟火七百里,距人间红尘七百里,饮玉长生府?”

    六界之中有两处互通之处,葵山和长生府,葵山是凡魔两界的连接处,而长生府则连接着仙凡两界,同时和长生府相关的还有一个美丽凄美的神凡之恋。

    太古真神饮玉和凡间女子惊天地泣鬼神,令天地动容,山川变色,海水倒流的神凡之恋。

    少女低声道:“并非那个传说中的长生府,是姐夫为娶姐姐营造的大宅。姐姐她七年之前忽生大病,被一位神医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四年来,一直时好时坏,三个月之前病情大重,神医也说无能为力。姐夫给了我这把剑,说是掌门看到它就会救我姐姐。”

    她一口气说完,片刻静默之后,那人又道:“阴凤歌又是从何处得到此剑的?”

    少女摇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

    良久。

    风箫声动,她先看到了一只手,硬净修长,一瞧就给人一种温暖宽厚的感觉,那手的主人挑起帷幔。

    那一瞬间,整个屋内的光芒都汇成一束,斜斜地照下来照在他身上,似乎是披了一层水色天光。

    阿狸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连画上的仙君都没有眼前人这般风姿熠熠。

    高冠束发,紫衣银线,袖口勾云纹,一尘不染,双眸温和含笑,浅淡轻柔,如月之清辉。

    只是这温和之中又透着一丝清冷,就如他的满头银发,寒冽温润。整个人让人又想亲近又不敢靠近。

    他看着少女,口中喃喃,“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不过……随你去一次倒也无妨。”

    时荷眸光痴痴的,直到眼前人消失了也还愣愣地跪在那里。

    名作北乐的紫衣青年一直站在门口,看见叶流白走出来,才紧紧跟上来,“师父,徒儿觉得此中有诈,和顾师姐一模一样的少女拿着顾师姐的凤鸣春晓剑,这难道不是很蹊跷么?还有当年……”他顿了一下,“您最好还是不要去鹤川。”

    紫薇花瓣香香地落了叶流白一肩,他站在台阶上,负手望着流云,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长生府,阴凤歌,时莲,时荷,凤鸣春晓剑,有趣得很。”

    北乐也知道师父是铁了心思要下山,他明知是陷阱,明知对方是有意诱他,也要去上这一次。

    虽千万人吾往矣。

    大概只是因为她吧。

    顾师姐当年叛出师门,师父依然对她无怨无恨,北乐想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师父这样温和宽厚的师长,爱护徒弟,让他们都成为可造之材。

    ……

    三日后,南楚鹤川的官道上行着一队车马,几千名背弓持剑的兵士护卫着红色车架在大雨中艰难行进,似乎是一队送亲的队伍。

    忽地主位车架陷入了泥坑,车上的女子一扶珠冠,柳眉蹙成一团,她挑起车帘,冲着雨网高呼:“顾琛!顾思远!顾小九!本公主遇到危险了!你还不速速救驾!”

    “来啦来啦!”大雨之中,一个披着斗笠的人在泥泞中跋涉着急急而来,脚步虽乱,却不飘忽,很有力劲。他斗笠之内身穿轻甲,腰间携剑,向脸上望去,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中还微微隐着一丝艳丽,倒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个漆黑,一个黛蓝,不似凡人。

    他三步两步来到车架窗前,一边忙着落车帘给公主挡雨,一边干笑道:“我的公主大人,小姑奶奶,您可坐好了,被雨淋湿了,臣等可担待不起。”

    “顾小九,不把本公主稳稳地送到葵山,小心你的……”金城公主威胁地瞟了一眼少年腰下的某个部位,然后冲着顾琛做了个鬼脸,缩身回车架之中。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招呼着兵士们一同推车,只是脚下一滑,右臂被车架上的钉子划了一条大口子。

    他一呲牙,并没有多疼,只是雨水渗进皮肤的感觉不那么舒服。

    少年还寻思着忍上一忍,忽然左臂被人抓住,旋即整个人被拉到一旁,有人温声道:“思远,别硬撑,跟我去包扎一下。”

    顾琛摸摸鼻子,“国师大人果然亲民得很。”

    那人转腕捏住少年的袖子边,压低声音,微微含笑,“阿狸,你早晚都是要嫁我的,护送公主的事情不要那么拼命,我心疼。”

第16章 龙凤花() 
顾琛一愣,“大哥……”

    南相柳松开他的袖子,脸颊微红,“果然,这些话我还是说不习惯。”

    大雨如天河倾泻,噼噼啪啪地落在男人手中的三十六骨油纸伞上,他身着墨绿色常服,腰间宽带缀着七宝勾玉,长发束在掐丝银环之间,向脸上望过去,唇若朱漆,眉似柳裁,一双不知如何神彩的眼睛隐在黑色暗纹缎带之后。

    他便是周国国师,九州十二国四圣之首,巫圣南相柳,这次全权负责护送金城公主到小葵山的行列。本来此事不必他插手,只是顾琛不知抽了什么风讨了这给魔王送媳妇的烫手山芋,他放心不下才巴巴地跟了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顾琛才长吁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前胸,“大哥,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你……”他正说着,一个千夫长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似乎遇到了大事,顾琛下意识地截了自己的话尾,只听千夫长道:“国师大人,顾大人,前方探兵来报,香积山泥龙大泄堵住了官道,虽然已经派人前去清理,但不时还有泥龙,恐怕今晚不能继续前行了。”

    顾琛望向南相柳,等他来做决定。

    南相柳道:“最近的落脚之地是何处?”

    千夫长立刻回道:“回大人,咱们的行列三日前已进入南楚境内,向前再行三里便是鹤川。”

    “鹤川?”南相柳摸摸下巴,似乎在考虑这个陌生的名字。

    “国师大人,小人有个远方亲戚在鹤川一家大户做管家,小人想不如先去那大户家借住一日?”

    雷声轰隆,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琛看看天,“大哥,这次去小葵山借道南楚事先通过文牒,为今之计到鹤川借住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南相柳点点头,对千夫长道:“既然这样,你且拿着本官的印绶到那大户家,看他是否乐意接待。”

    “若是他们拒绝呢?”千夫长问,毕竟这几千号人马借宿一晚也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容易,就算人家是大户,两国之间也交换过文牒,但对方也没有这个义务。

    “若是人家拒绝,咱们也得有大国的样子,恃强凌弱,远交近攻非大国所为,”南相柳笑笑,缓缓道,“人家若坚持不愿意,咱们就只好勉强他们了。”

    顾琛一挑眉,这么明目张胆地坑大户好么……

    “遵命!”千夫长领命退下。

    待到千夫长的身影消失在雨帘之中,南相柳依然持伞站在原地,飘进伞内的雨丝染湿了他的黑发和衣袍,整个人如同氤氲在薄雾中的水墨画。

    顾琛也站在伞下,不去打扰他,他知道大哥一旦安静下来,半响不说话便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南相柳勾唇一笑,回手摸摸顾琛的发顶,就像她曾经摸他一样,“阿狸,我知道了。怪不得鹤川二字如此耳熟,这鹤川确实有个了不起的人物。”

    顾琛抬头道:“是谁?”

    南相柳掏出帕子轻轻拭去顾琛面上的雨水,虽然隔着黑缎,一连串的动作却做得行云流水,在外人看来和常人无二,他把手帕塞回怀中,笑着道:“这次,大哥带你去看看活财神。”

    顾琛再问,“活财神?不就是财主么,他再有钱,还能点石成金,化水成银?”

    说话之间,南相柳已经带着少年上了自己的马车,他一边给顾琛包扎伤口,一边温声道:“阿狸,你见过有钱人,那你又可曾见过乞丐一夜暴富,坐拥金山,富可敌国的?”

    臂上凉凉的,顾琛想还好有那个金臂钏挡了一挡,若不是它,自己方才就要被钉子划到骨头。他落下袖子,“莫非这世上真有点金之术?”

    南相柳手托着下巴,黑色缎带后是怎样一种眸光,顾琛看不出来,只听他道:“三百里燕王宫,住不下鹤川长生府;白玉堂锦衣马,珍珠如土金如铁。若我没猜错,千夫长所说的大户便是这位曾经位居南楚大司空之位的阴大人了。”

    风掀车帘,远处的香积山隐在水雾之中,高不见顶,忽隐忽现。

    ……

    很快,行列就进了鹤川,待到马车停驻,南相柳先下了去,顾琛随后,他刚开挑开车帘,就看见南相柳还站在车下,很自然地伸开双臂将他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南相柳双手触到顾琛腰间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把他从高处托下来。

    白雪,梅树,少年……画面交错着迅速闪过顾琛的脑海,他皱了皱眉,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画面,他抓不住。

    只是还不等顾琛多做懊恼,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面前这连绵的一大片宅院真的是民宅?

    水榭楼台,琼楼玉宇,复道行空,虹桥卧波,无论是向左向右,还是向前,都看不到尽头。

    有钱人。

    顾琛的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

    他们脚下的数十级白玉台阶直通大门。

    向上望去,金钉大红门之上挂着牌匾,上书三字——长生府,行书刚劲有力,走笔惊凤游龙。

    吱吱。

    红色大门缓缓而开,先出来的是两队□□家将,步伐稳健,衣装整齐,颇有国家正规军队的风范,再接着是两行红妆女武士,她们手持黄花梨长杆,杆头上方似乎还嵌着什么布料,随着最前方的女子到达台阶底处,一道九云纱顶帐泛着流光溢彩,旖旎着天地铺将下来。

    鹤川九云纱,遇水不湿,逢火不燃,十分珍贵。

    据顾琛所知,每年南楚进献给燕国的贡品之中也只有一匹九云纱。

    这位长生府的主人真是对得起活财神的名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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