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元进了卧室,就见屋里有一个妇人,估计是杨金贵的妻子,这妇人见当官的进来,连忙跪下,浑身发抖,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张浩元从墙上取下那柄直刀,刀一入手,他便立即感到这刀很沉,算上刀鞘的话,差不多能有十斤,这是比一般直刀要沉的。
如果杨金贵家的直刀是祖上留下来的,那便应该是自己花钱打造的,在隋末唐初的时代府兵最是风光,那时候府兵都要自备武器,武器是战场上保命的重要物事,只要家中条件允许,府兵们没有不好好打造的。
杨金贵家的直刀沉重,这说明杨家祖先的手劲很大,所以能使得动沉重的兵器,直刀如果重的话,无论是劈砍,还是直刺破甲,都是威力很大的,趁手的兵器那就是命啊!
而现在由于府兵制衰落,很多府兵贫穷,无法自备武器,所以也只能由军府提供,军府提供的直刀都是统一尺寸,统一重量的,至于偷工减料层层贪污就不用说了,反正要想得到足料的直刀,那真得是将军之类的军人才行了,普通士兵是别想了。
张浩元抽出了刀鞘中的直刀,刷的一声,刀身在油灯的映照下,发出森森寒光,很明显这是一口好刀,是用最好的铁料做的刀,并且保养得很好,上面还抹着油,看样子这是不久之前保养过!
当然,不管是今天保养的,还是昨天,还是以前什么时候保养的,只要是保养过,刀上就不可能有血迹!
张浩元叹了口气,把直刀收入刀鞘之中,说道:“当真是财帛动人心啊,姜小坛把你当成是亲大舅,可你真有把他当成是新外甥么?来人啊,把他绑了,带回衙门!”
捕快们应声而上,把杨金贵按倒在地,捆绑了起来,杨金贵不敢反抗,可却大叫冤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他已然糊涂了,看官差的意思,是把他当成了杀害姜小坛的凶手,可他当真不是凶手啊!
捕快们却道:“你说当真不是,难道就真的不是了么?你说你是冤枉的,我告诉你,我们抓的人当中,还真没有碰到哪个说自己是不冤枉的呢!”
张浩元脸色很不好看,他出了屋子,站在院子当中,命令捕快们立即搜查,捕快们把杨家的人都赶到了院子里面,然后进行彻底的搜查,直如抄家一般。
然而,只搜出了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不到两贯的铜钱,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贵重物品,而在场的杨家人,除了杨金贵之外,并没有别的成年男子,那么当场能抓走的人,也只有杨金贵了,总不能把杨家所有的人都给抓走,那还不至于。
旁边一直观看的夏阿宝满脸震惊,他难以相信,杀害姜小坛的凶手竟然是杨金贵,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姜半斤是谁杀的呢,难道也是杨金贵吗?
可杨金贵为什么要杀姜家父子呢,姜家父子可是他的实在亲戚啊,姜家父子死了,让杨氏怎么活呢,杨氏是他的亲妹妹啊!
这些疑问,夏阿宝没法问,就算他问,杨金贵也不会回答他,杨金贵现在满嘴的冤枉,连杀人都不承认,又怎么可能告诉夏阿宝原因呢!
眼见着捕快们押走了杨金贵,夏阿宝跟上了张浩元,说道:“官老爷,小人想要先去通知我的舅母,她还不知道我表弟被害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她……”
张浩元却道:“本官派了人送姜小坛的尸体回家,你舅母当然会知道。嗯,你去安慰她一下也好,让她明天来衙门里面听审!”
夏阿宝点头答应,他走夜路跑去姜家,虽然他心中害怕,但好在身上没钱,也不会有哪个劫道的杀他吧!
折腾了这么好半天,等张浩元返回长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而到达万年县衙门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张浩元和捕快们饥肠辘辘,他们先是填饱了肚子,然后张浩元又眯了一小觉,等可以开始审案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过了中午,这时候,杨氏和夏阿宝也赶到了!
张浩元到了二堂,命人带上来杨金贵,就见杨金贵双眼通红,他跪在地上,嗓音嘶哑地道:“县尉大人,小人的外甥真不是小人杀的,小人就算是再畜生,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外甥啊,再说小人也没有胆量杀人,更加没有这个本事!”
张浩元看着杨金贵,心中做着各种推演,看杨金贵的身材,并不高大威猛,也不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人,当然,杀姜半斤的人和杀姜小坛的人,也不一定是一个人。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姜小坛在死的时候,是背对着凶手的,凶手从后面刺死了他,这说明姜小坛一看到凶手,立即就逃跑,只是没有逃掉罢了。
但如果凶手是杨金贵,那么姜小坛看到他为什么会立即逃走呢,就算是姜小坛看到杨金贵手里提着刀,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舅舅会真的杀他吧,必定要说话的,那么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刀从姜小坛的前胸刺入,从背后透出,而不是相反才对,或许是蒙上了脸,所以姜小坛没认出来他?
可如果姜小坛没有认出来,那他是极有可能反抗的,虽然案发的时候他可能没有反抗,但如果反抗的话,杨金贵还真不见得能一刀就杀了他,所以,不蒙面,然后出奇不意的杀死姜小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从姜小坛的尸体上反应出的问题是,没有打斗痕迹,被从背后的一刀刺死,基于这个事实进行推演,杨金贵有不是凶手的可能,而且这个可能还不小!
张浩元越分析越头疼,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地方弄错了?
(本章完)
第455章 区别照顾()
张浩元脑中思索,但表情却没有露出分毫,他静静地听着杨金贵“自辩”,并不插嘴,仿佛听得很仔细一般。
见到官老爷是这种表情,杨金贵当然更加要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但他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他怎么爱护自己的外甥,不可能杀他,又说姜家的父子都死了,他妹妹岂不是无依无靠,也没法活了么,他坑谁也不可能坑自己妹妹的!
杨金贵一直说着,直说到口干舌燥,见张浩元也没什么反应,他只好停了下来,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县尉大人,也不知该不该再往下面说了,县尉大人似乎听得挺认真,但明显不信他的话啊,那他还有接着说下去的必要么!
张浩元想得差不多了,便摆手,让杨金贵闭嘴,他道:“姜小坛是什么时候从你家走的?”
杨金贵立即回道:“天黑了的时候,刚刚黑的时候,他着急回家,我曾劝他不要走夜路,但他不听,因为两家离得有点儿远,所以小人总不能送他回去,出了这个意外,当真是不能怪小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听劝啊……”
就算是杨金贵是姜小坛的大舅,就算是他疼爱这个外甥,但现在他也没法再在言语上护着姜小坛了,如果再护着他的外甥,那就是把他自己往死路上逼了!
张浩元又道:“本官听说他是找你借钱的,但你没钱借给他,所以和他去了一个有钱人家吧,借了多少钱?”
这才是关键问题,钱帛动人心,杨金贵会不会真的害了姜小坛,不是看他俩的感情有多深,而是看因为多少钱,只要钱足够了,舅舅又能如何,又不是亲爹,为什么不能动手呢!
杨金贵也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难的不是银钱的数字,而是官老爷知道了这个数字,会不会真的认为是他害了姜小坛,这才是最要命的!
但,银子的数字不是秘密,就算是官老爷不问他,也可以问慕三通,慕三通手里还有欠条呢,那可是不假的!
杨金贵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锭大银,大根二十多两,二十五两吧,折算成二十贯,是从邻居慕三通那里借的!”
张浩元嘿了声,道:“二十五两的大银,但只折算成二十贯,现在银贵钱贱,借银子却还铜钱,应该往多了算,怎么反而往少了算,这还真是岂有此理了!”
杨金贵现在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正是心急如焚之时,猛地听说什么岂有此理,他就象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道:“是啊,是啊,可不就太没有道理了么,借贷这种事,钱借出去,应该是往多了算,哪能往少了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县尉大人应该去审问那个慕三通才对!”
张浩元啪地一拍桌子,喝道:“本官应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还需要由你来教吗?来人啊,掌他的嘴!”
立即有差役过来,抓住杨金贵,啪啪地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光,一下子就把杨金贵给打老实了,再不敢攀咬!
张浩元叫进两个捕快,道:“你们回去一趟,把那个慕三通带来,他是本案的证人之一!”
两个捕快立即出去了,不过,从距离上讲,要把慕三通带来,得耗费不少时间,如果慕三通不在家,那带他来的时间所需更长,甚至今天能不能审到他都在两说之间。
张浩元道:“带杨氏和夏阿宝进来!”
差役把杨氏和夏阿宝带了进来,杨氏看到了跪在堂中的大哥,见杨金贵脸上有手指印,明显是刚刚挨完打,虽然现在杨金贵有杀害她儿子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大哥啊!
杨氏惊叫道:“哥哥,你脸怎么了?”
杨金贵哭丧着脸道:“还能怎么着,都是被小坛给连累的,不过,小坛却也真是命苦啊,唉,我能说什么呢,但他真不是我害的啊,我怎么能害我自己的亲外甥呢!”
杨氏此时是相信她的大哥的,她也跪了下来,对张浩元道:“官老爷,民妇的兄长平时十分爱护小坛,他不可能害了小坛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官老爷为民作主啊!”
她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说话逻辑上颇有不通之处,但从她的表现上看,肯定是不希望杨金贵出事,或者说她不能相信杨金贵害了她的儿子。
张浩元道:“姜杨氏,你起来说话,来人啊,给她个座位。”
他对杨氏是很同情的,此时的杨氏用家破人亡来形容,并不为过,丈夫和儿子都被人给害死了,而且家中还背负上了二十贯的债务,怕是卖了房子也还不上,她以后要怎么活,还真成问题!
有差役搬来一张胡凳,让杨氏坐下,张浩元问道:“杨氏,据杨金贵说借给你儿子钱的那个人名叫慕三通,而所借的银钱数目高达二十贯,并且他借的是二十五两的银子,这个人和你们姜家很熟是吗,所以才肯借这么多钱给你家?”
杨氏稳了稳心神,她连遭打击,心神俱疲,已然是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甚至,在她的心中,也有了轻生的念头,如果不是现在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的亲人,那么极有可能已然自尽了。
杨氏说道:“慕三通和姜家没有什么来往,也没什么交情,他是和民妇的娘家有些交情,当年他家遭难时,民妇的父亲曾经帮过他,那时民妇还没有嫁入姜家,而他再回来时,民妇的丈夫已经去世了,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和姜家有过交情,他只是感念我杨家的恩情而已!”
因为慕三通对姜小坛释放了很大的好感,也愿意帮忙,并且真的帮忙了,所以杨氏不愿意连累他,现在连累了她的兄长,就已经让她难受万分了,她便多说了些。
张浩元点了点头,道:“那个慕三通是想通过姜小坛,来还你们杨家的恩情,你是这样认为的,对吧?”
杨氏道:“民妇是这样认为的,并且还打算让小坛以后去他开的糕饼铺子里面当伙计,这也算是一个正经营生。”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低声抽泣起来。
张浩元却转过头,对杨金贵说道:“慕三通有没有照顾你?”
(本章完)
第456章 小无赖()
杨金贵没想到张浩元会突然问他,稍稍愣了下神,然后才回答道:“慕三通说他买的田地,以后可以佃给小人去种,田租都是按最低给算的,这,这也算是照顾小人吧!”
张浩元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的儿子有和姜小坛一般大的么,慕三通也是同样的照顾?”
杨金贵摇头道:“小人的儿子,要么已经成亲立业,要么还太小,没有和小坛一般大的,慕三通也没有表示过要照顾!”
张浩元哼了声,又问道:“那你估计一下,如果是你向慕三通借钱,他肯不肯借给你银子,还会不会少算给你好几贯?”
这下子,杨金贵犹豫了,他不敢胡乱回答,怕再挨打,想了想,他发觉慕三通并没有给过他家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当然只是暂时没有给过实质上的好处,至于说到借钱,恐怕二十贯这么大的数目,并且还是用银子借的,而且还少算了好几贯,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杨金贵摇头道:“小人怕是借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小人没那么大的面子。”
张浩元微微笑了笑,道:“慕三通欠你们杨家的恩情,做为杨家的儿子,你却没有杨家的女儿有面子,这倒也真是奇了!”
杨金贵嘴巴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他现在身上有嫌疑,只要能洗脱嫌疑,那么官老爷怀疑别人是最好的。
可杨氏却道:“官老爷,不是这样的,慕三通来民妇的家时,并不知道民妇家里遭了难,所以才留了钱,而借给小坛钱,也是看我家实在难熬,这算是雪中送炭,倒不是民妇比兄长更有面子!”
张浩元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这个杨氏心肠倒好,而杨金贵的心肠嘛,就只能说是一般般了。他问道:“你说得出雪中送炭这样的话来,你读过书?”
大唐的女子地位高,很多女子都是读过书的,并不稀奇,所以他有此一问。
杨氏点了点头,道:“小时候读过两年,但只是在学堂里面旁听,是慕家请的先生,慕三通让民妇一起跟着学的,后来他家遭了难,离开了村子,所以民妇也就没再念过书,女子读书也没什么用处!”
张浩元不再理会杨氏,却让人拿过了那把直刀,他把直刀抽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杨金贵道:“你是用这把直刀,杀害了姜小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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