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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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5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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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斯美景当前,纵然是一向修身持谨、从不放纵自己沉湎声色犬马之乐的高拱,也不禁有些迷醉了

第七十章皇家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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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佳节是一年当中三大重要节庆之一,更与明朝渊源颇深——市井流传,当年朱元璋起兵举事之初,派人烤制了许多形如圆月的糕饼分送城中百姓,内藏字纸,约定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举事,大家一起动手杀鞑子。自此便留下了中秋吃月饼的习俗。其实正史并无此类记载,扯旗造反这么机密、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九族诛灭的事情也断然不会用这样近乎儿戏的方式串联。不过,百姓们都这么说,故老相传,也就约定俗成了。朝廷对这样的正面宣传也听之任之甚至乐观其成,也就把中秋佳节看得很重,每年都要例行给朝廷文武百官放假半天,让他们可以和家眷亲友赏月玩节,还要给勋臣贵戚、阁老尚书们赐酒赐宴,以示天恩浩荡。

    今年的中秋节时逢西洋生变,但毕竟动乱远在万里之外,这样的疥癣之乱还不足以冲淡大明王朝上上下下节日的喜庆气氛,甚至为了粉饰太平,朱厚熜还特下恩旨,给南京城中官民百姓每家赏赐米一斗、肉两斤,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加赐月饼四只、黄酒两瓶。东西虽说不多,总是圣主明君一片爱民之心。

    南京城里的缙绅之家、升斗小民都能同沐皇恩,自然也不能亏待宫里的人。当日晚间,大内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火树银花。由于国难当头,不宜大肆铺张,吕芳独出心裁,命人在御花园里用一万盏琉璃灯盘成双龙抢珠的图案,沿着宫墙琉璃黄瓦下每隔一尺挂一盏小巧玲珑的宫灯,红黄青蓝紫五色迷乱,既壮观又不呆板。与高悬中天的那轮圆月披散下来的皎洁柔和的月光相互映照,好一派人间仙境。

    十几桌的筵席就摆在这样的人间仙境之中,错错落落散布在假山旁、水榭亭台侧。各种珍馐佳肴,以及各地贡来的特产,如北京的苹婆果、黄鼠马牙松,山西的葡萄,山东的秋白梨、文冠果,福建的福橘、蜜柑,苏州的带骨鲍螺、山楂糕,广东的荔枝、橄榄脯等秋季时令的各色果品,甚至还有西域贡来的哈密瓜、南洋贡来的菠萝,把偌大的桌子挤得满满登登。

    国难当头,特别是有不少被发配到海外的皇室宗亲死于佛朗机人和西番诸国之手,大内却要这样大操大办皇家盛宴,朱厚熜心中也不无顾虑。但架不住吕芳的劝说,加之觉得自己终年操劳国事,一来也需要休息一下放松放松;二来平日冷落了那些娇滴滴的妃嫔美人,还有那些调皮可爱的孩子,也需要借这个机会和她们亲近亲近,就俯允了吕芳所请。当日循例祭拜了天地祖宗,又在御花园里搭起的拜月台上祭拜了月神之后,就命开席,还特下恩旨,大内一应人等,哪怕是那些小黄门和没有名份的宫女,只要不轮值,都到御花园来听戏吃酒,赏月玩节。

    此刻月上中天,随圣驾一同到南京来的众多妃嫔、皇子公主,以及宫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牌子和镇抚司几位随行护驾的太保爷杂陈而坐,一边饮酒赏月,一边欣赏吕芳专程从宫外请来的戏班子的精彩表演。

    开场的锣鼓早已敲响,御花园中空地上临时搭起的舞台上,南戏中的名作浣沙记已渐渐到了高潮,一个扮相俊美的坤伶正挥舞着水袖,带着曼妙的舞姿,用正宗的吴越软语委婉唱道:“东风无奈,又送一春过。

    好事蹉跎,赢得恹恹春病多”

    为了操办这场皇室盛宴,原来的大明内相、司礼监掌印,如今的乾清宫管事牌子、事实上的大内总管吕芳忙前忙后,足足忙了小半个月,随行南下和南京紫禁城里原有的内侍宫女拢共不过三百多人,都让他支拨得团团转。总算是勉强把过节的事情给应付了下来。此刻奉旨与几位得宠的妃嫔和皇子陪侍皇上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松,听到这样的唱词,那颗心倏地就悬了起来:流传了数百年的名作,唱词倒是精美典雅、字字珠玑;可是,大喜的日子,怎能唱这样充满了伤病离愁的曲子?若是主子认为不吉,岂不扰了主子难得的好兴致?

    想到这里,吕芳不由得慌了神,偷眼向坐在正中的朱厚熜看去。只见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九五至尊的嘉靖帝朱厚熜将年仅三四岁的一个小皇子和一个小公主一左一右抱坐在自己膝头,把桂花糖馅的月饼细心地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正在喂他们吃。

    这是何等和睦、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啊!纵然是自幼父母双亡,又被卖到了宫里净身当太监,从未享受过亲情慰藉的吕芳,也不禁忘却了方才的担忧,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其实,回到明朝这么些年来,朱厚熜最不愿意过的就是那些节日。一来受不了祭拜天地祖宗的各种繁琐礼仪;二来更受不了接受朝臣道贺,坐在龙椅上一遍又一遍地听臣子们说那些诸如“海晏河清,圣天子泽被九州万方”、“黄童白叟,共享盛世承平之福”之类的扯淡话。可这些官样文章都是关乎朝廷礼仪的大事,一样也不能少,他也只得耐着性子照做。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到这种日子,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和野蛮老婆,痛彻心扉却又无人可诉,少不了又要辗转反侧,夙夜难眠,纵然睡去,也必定会梦回故园,泪浸枕巾。

    寻常节庆倒也罢了,中秋佳节,团圆之夜,最是离愁伤感之时。他担心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便抱着自己的孩子,以骨肉亲情冲淡自己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的思亲之痛。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吕芳正在颇为失态地看着自己,心里蓦然想起了一件事:嘉靖那个混蛋最是冷薄无情,为求长生,听信了劭元节那帮妖道“二龙不见面,见之则损阳寿”这样的鬼话,很少和自己的儿子见面,自己此刻这样亲热地和孩子们戏耍,会不会被吕芳瞧出破绽?

    因此,他以攻为守,没话找话地问道:“这是什么唱段?”

    吕芳也发现皇上已经瞥见自己正在看他,直视天颜可是大不敬之罪,他赶紧解释说道:“这是浣纱记捧心一折中最著名的唱段,主子可能听得入耳?”

    其实,吕芳这真是多此一举了——对于朱厚熜来说,这样婉转美妙的唱腔好听是好听,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朱厚熜一来不能露怯,二来也不忍拂了为了今日盛宴操持多日的吕芳的一番美意,便装作懂行地点头赞叹道:“真是绝妙好辞,不愧是南戏中的名作!不过,唱腔却不是原来的昆山腔,方才春情春意她们两个还问,到底是什么人改了曲子的。”

    吕芳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地说道:“主子和两位娘娘真是法耳。这是昆山的魏良辅在原有南曲的基础上,调用十年水磨改出来的新昆腔,江南人都叫它水磨腔。眼下也只有这个班子能唱,是魏良辅亲手**出来的。”

    朱厚熜越发假装了起来,闭着眼睛装作是在欣赏那美妙的乐声,叹道:“这个魏良辅了不起!亏他十年水磨,竟没了烟火气。”

    这不过是他方才听到那两位出身教坊司乐班的妃子的对话,操练出来显示自己懂行而已。一手安排魏家班子进宫唱戏的吕芳却以为皇上真的喜欢,这就是说他的安排正中了皇上的下怀,兴奋得两眼放光,当即说道:“既然主子和两位娘娘都喜欢,那奴婢就把这个班子留在宫里,逢年过节唱给主子和各位娘娘听。”

    朱厚熜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不满地说:“你吕芳终归还是不读书的过!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圣人有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朕一年也难得听上三两回,却要霸着整个戏班子,岂不浪费!既然眼下只有这一个班子能唱昆曲,还不如让他们就留在民间,娱乐大众,为百姓服务的好。”

    说完之后,他却又想到昆曲与北方的传统戏曲相互融合,这才创造出了有“中国名片”之称的伟大艺术——京剧,既然自己回到明朝,也就不必等到几百年后四大徽班进京了,便又补充说道:“宫里的人要听戏也容易,从教坊司选些年轻有天分的女孩子,送到魏家班子去学艺,岂不两全其美?日后还可以请魏良辅带着魏家班子到京城去演出,让京城的人也能欣赏到南曲之妙,更将这等美妙的戏曲传播四方,总好过你把他们强留在宫里,只让宫里这区区几千号人享此耳福。”

    吕芳吃了皇上的排头,又自觉皇上的安排更为妥当,比自己的主意高明许多,慌忙站了起来,尴尬地应道:“奴婢愚钝,不能体念主子一片爱民之心,罪该万死”

第七十一章深夜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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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当众让吕芳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伴下不来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普天同庆,说的又是嬉戏娱乐的小事,你又何必这样说话。扰了朕的雅兴,少不得要罚你吃酒才是。”

    说着,他转头对春意说:“春意,得亏吕芳关照,你家人的生活如今也大为改善了。就请你给他倒上一杯酒,一来是替朕罚他;二来也是谢他的情。”

    吕芳更为慌乱,嗫嚅着说:“主子都知道了?”

    “哼!”朱厚熜佯装恼怒道:“你主子是什么人?就凭你的那么点道行,还想瞒得了朕?!”

    原来,吕芳曾拜托新近接任应天巡抚的严世蕃照料诸位妃嫔家人,一来是皇亲国戚的事情,二来有吕公公相托,严世蕃当然不敢怠慢,尽心竭力地把朱厚熜的那些大小舅子们都安排到了诸如税关、榷场等各处肥缺。得亏他多了个心眼,特意吩咐有司衙门,那些皇亲国戚不必到衙理事,每月按时将俸禄送到家中。那些皇亲国戚们平白得了一注小财,衣食无忧,就都进宫向自己的女儿、妹子谢恩。那些妃嫔们以为是皇上的安排,也都对皇上感恩戴德,侍奉枕席之时分外卖力不说,还在枕边说了不少谢恩的话,朱厚熜便知道了吕芳和严世蕃之间的那些猫腻。一来并没有给国家造成什么危害,给朝廷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表现自己的大公无私;二来自己的老丈人、大舅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让他颜面上挂不住,就默许了吕芳的擅自作主、越俎代庖之举。他趁这个机会点出此事,一是让诸位妃嫔知道是吕芳默默无闻地做着好事;二来也隐含着敲打吕芳,免得他自行其是做惯了,日后在国之大政上也照此办理。

    身为朝夕陪侍在侧的大伴,吕芳自然立刻便猜到皇上的这两层用意,既是无比感动,更是万分惶恐,正不知道是该谢恩还是请罪,那边的昭仪春意已然笑意盈盈地站了起来,手持酒壶,就要给他敬酒。

    虽说春意是自己从南京买来献给皇上的,但既然已经被封为昭仪,便是自己的主子娘娘,又怀着龙子,吕芳怎敢受她的敬酒?但这是朱厚熜的口谕,他又不敢公然推辞。正在左右为难之时,突然瞥见御花园的月洞门口,南京镇守太监雷鸣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吕芳忙说:“主子,今日在宫门轮值的雷鸣在园外,兴许是有事要找奴婢,奴婢去去就来。”

    朱厚熜也能明白吕芳的为难之处,笑道:“得亏你收了那么多的干儿子,当紧当忙的时候,就有人出来救驾。快去吧,罚酒回来再吃。”

    吕芳谢罪之后,离席而去。方才只是瞥见雷鸣,渐渐走得近了,就看见他不停地向自己招手,还真是有事要找自己,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雷鸣跟前,问道:“什么事情?”

    雷鸣躬身应道:“回干爹的话,高大人在宫外请旨觐见。”

    吕芳立刻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朱厚熜和孩子之间天伦之乐那一幕,心说主子从年头忙到年尾,难得有闲暇时间和诸位主子娘娘、小主子们一块吃酒玩耍,又要被人给搅散了!不由得心生怨恨,冷哼一声说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什么事情非得这个时辰进宫,就不能等到明天?”

    雷鸣身为南京镇守太监,也算是留都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可圣驾驾幸留都,跟随来了不少资历更深、位分更高的公公,也就显不出他的轻重来;加之运气不好,旁人都能陪侍皇上吃酒听戏赏月玩节,却偏偏轮到他当值守卫宫禁,心中不免有些拈酸吃醋。此刻听到干爹埋怨高拱,他便添油加醋说:“干爹说的是。这些个外臣越发没有规矩了,仗着主子信重,什么时候都敢来扫主子的兴!要不,儿子就去回了他,让他回家歇着,有事明天再说?”

    听到雷鸣话里说出“信重”二字,吕芳倏然警觉过来:若是寻常人等倒也罢了,这个高拱既身份特殊,又肩负重任,若是被挡了驾,闹将起来,主子又要责怪自己擅自作主了

    想到这里,吕芳板起脸来,呵斥道:“还说别人没了规矩,咱家倒看是你这个蠢东西如今才没了规矩!高大人是主子的御前近臣,又受命率军出征讨夷,他这个时候要进宫觐见,一定有大事要紧急奏陈主子。你敢挡驾,耽误的可是军国大事!主子怪罪下来,等着砍头便是!”

    雷鸣万分委屈,却又不敢分辩,嗫嚅着说:“干爹干爹说的是”

    吕芳吩咐道:“你派人带高大人先在东暖阁的值房里候着,咱家这就替他通禀主子。”

    果然不出吕芳所料,一听说高拱有事要奏陈,朱厚熜也十分重视,将怀中的孩子交由各自母亲抱过去,自己即刻起身而去。诸位嫔妃知道他定有国家大事要料理,也不敢冒犯“后宫干政”的祖宗家法来多嘴劝阻。

    自嘉靖二十一年回到明朝而始,朱厚熜就摆出了一副治世明君的架势,每日例行的早朝从不偏废,为了便于及时召见大臣垂询国事,往昔外臣不得擅入的东暖阁中,还专门设置了一间值房,由高拱他们这些天子近臣、御前秘书轮班当值,美其名曰“节约时间,效率为先”。深夜求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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