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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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5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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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乞丐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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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眼前这位儒生连说带比划,那位“二哥”终于确信了真有这样的事情,霎那间,他突然变得莫名地兴奋起来,脸上的卑微和猥琐的表情不见了,左臂一挥,把那只装着破碗的讨饭篮子使劲掼了出去,险些砸到了一位围观的百姓,引来一阵怒骂之声。他却毫不在意,又顺势抓起右手握着的那根打狗棒的一端,抬起膝盖用力一折,那根打狗棒“喀嚓”一声断成两截,然后一手握着一截,朝向天空,张开黝黑粗壮的胳膊,用力地挥舞着,“哈哈哈哈”纵声大笑起来。笑声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猛烈、疯狂,听得众人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不过,众人都听得分明,这位几乎已经陷入疯狂之中的乞丐的笑声里,并没有那种沉冤多年未得洗雪的辛酸和屈辱,反而多了一种夙愿得偿的恣意和狂放。

    或许他背负着太深太深的冤屈,对他来说,能申冤报仇,此生之事便已了却,难怪见到皇上准许百姓击鼓鸣冤的诏书之后会激动得不能自已!

    令众人诧异的是,其他几名乞丐跟他一样,都扔掉了讨饭篮,折断了打狗棒,放声大笑起来,尤其是那位最早说话的年轻乞丐,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笑,嘴里还一边说:“好了好了,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听他这么说之后,那位“二哥”突然收声不再狂笑,吆喝一声:“走,干正事去!”

    几名乞丐也跟着收声,甩开身旁那一大群被他们如此怪异乖张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的路人,朝着城门走去。

    跟北京城一样,留都南京的各处城门都有兵士把守,但在辰时初到申时末,对所有人都是敞开的,只有两种情况下才禁止随意出入:一是遇到皇室仪仗或二品以上大员进出,才临时禁止其他人等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之后解禁;二是封闭城门,全城捉拿要犯。对于冠盖满城、守卫森严的南北两京来说,第一种情况十分常见;而第二种,就少之又少了。

    不过,眼下的留都却与往昔有所不同,概因皇上驻跸于此,还有一大票的朝廷重臣随行,为免有碍观瞻,应天巡抚衙门不但提前将徘徊于酒楼饭铺门前的乞丐流民都远远地赶出城去,还密令各门守卫,严禁那些人进城。因此,当那几名乞丐刚刚接近城门口时,就有几名守城的兵士挺枪逼了上来:“去去去,不许进城!”

    接着,便有兵士认出了来的这些乞丐正是已经在城门口徘徊了好几天的那伙人,气得笑了起来:“臭要饭的,你要军爷说多少回才晓事?这南京城是你们这帮人进的?要讨饭,别地儿讨去!”

    那位“二哥”没了往日的怯懦,也不再象往日那样哀求,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闪开道,老子们进城有正经事要办!”

    所有的兵士都哄笑起来,有位促狭鬼一边笑,一边说:“正经事?是你旧院的老相好约了你吃花酒么?”

    那位“二哥”一指高挂在城门口的皇榜:“老子们要进城告御状!”接着,他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听见没有?老子们要进城告——御——状!”

    可惜的是,任凭他一再说明,还刻意把“告御状”三个字拖长了声调,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换来的却是那些守城兵士越发狂放的哄笑:“告御状?哈哈哈,告御状!臭要饭的要告御状,哈哈哈”

    那位“二哥”冷笑着说:“皇榜上写的分明:‘有司官吏但有阻挠者,以否隔君臣、蒙蔽圣听之罪论处’。依我大明律法,‘否隔君臣、蒙蔽圣听’之罪当受大辟之刑!圣谕煌煌,谁敢儿戏?!”

    说完之后,他又换上了一副开心的笑容,说:“知道什么是‘大辟’吗?就是砍头啦!”一边说着,一边学方才那位儒生的样子,伸出手掌在自己脖颈之上虚空一砍,做了个法场砍头的样子。

    皇榜本就张贴在城门口,围观的那些人也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见这位疯子一般的乞丐头子一字不差地把刚刚从那位儒生那里学到的话语和动作操练了出来,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那些守城的兵士当然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自然也明白那些围观的人嘲笑的对象不是眼前这位嬉皮笑脸的乞丐。他们都是强横蛮霸惯了的人,此刻被人这样嘲弄戏耍,脸上立刻挂不住了,有位兵士挺起长枪就逼了上来,怒骂道:“臭要饭的,找死啊!”

    那位“二哥”显然是有持无恐,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把身子朝着枪尖挺了上去,拍着胸膛,说:“来来来,有种你就朝爷爷这里来!爷爷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那位兵士被那位乞丐这一副泼皮无赖的拼命架势给将住了,愣在那里——他也知道皇榜圣谕的分量,亮出兵刃不过是想吓唬吓唬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要饭的,哪里敢当真就动手?

    就在那位兵士为难之时,身后响起了一声断喝:“住手!”

    众人寻声看去,是一位军官打扮的人,或许是带队把守城门的将爷。

    这一声断喝算是给那位兵士了一个下台的台阶,他立刻收起了枪,回头过去,对着出声喝止自己的那位军官说:“赵总爷,这个臭要饭的——”

    那位军官“刷”地一鞭子抽在了那名兵士的身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老子都看见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接着,那位军官转身过去,方才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见了,满脸堆笑地对着坐在城门口的一位黑衣大汉躬身抱拳,说道:“马爷,这事儿该如何处置,还请您老示下。”

    那位黑衣大汉也都看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稍微犹豫了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那几位乞丐走去。衣随身动,围观的众人都看见了他束腰的玄色腰带上挂着一块两寸来长、寸许宽的腰牌,上面刻着四个镏金大字。眼尖的还能隐约看到,那位大汉身后站的几位同样身穿黑衣劲装的精壮大汉腰间也挂着同样的腰牌。

    即便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腰牌上那四个镏金大字到底写的是什么,众人也能从那位军官谄媚中带着几许畏惧的神色中判断出,这些黑衣大汉便是近来在南都四处可见的大明锦衣卫缇骑校尉,立刻都噤了口,个别胆小的人还畏畏缩缩地朝着人群后面躲。

    走到那几位乞丐的近前,那位黑衣大汉站住了脚。果不其然,他的腰牌上正是刻着“北镇抚司”四个字。

    原来,朱厚熜命人将皇榜张挂于南京各处城门之外后,担心那些官吏仍对“不许阻挠百姓击鼓鸣冤”的禁令置若罔闻,责令镇抚司派出缇骑校尉分守各处城门,现场监督——为着这么一件小事便要出动威震天下的锦衣卫,也不能怪朱厚熜小题大做,他实在是被那些口称“微臣遵旨”,转过身却对皇上的诏命、朝廷的各项律法“瞧着办”的大明官吏给气得没办法了!

    那名锦衣卫站在了那位“二哥”的面前,沉声问道:“你要告御状?”

    那位“二哥”也一定是看出了他的身份非同寻常,收敛了脸上的戏谑表情,应道:“是。”

    “有人命吗?”

    “很多。”

    人命关天,岂能坐视?可这一句“很多”,却又让那名锦衣卫犯了疑,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那位“二哥”,似乎想从他的神色表情之中看出他是否在说谎。那位“二哥”却是一脸的坦然之色,还毫不畏惧地将目光迎了上去。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子,那名锦衣卫一挥手:“去吧!”

    那位“二哥”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说完之后,便带着自己的那几名兄弟朝着城门走去。

    有镇抚司的大爷发了话,守城的兵士当然不敢再阻挠,自动闪开了道,放他们进了朝阳门。

    那名锦衣卫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乞丐的背影渐渐隐没于南京繁华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接着,他转过头,目光扫向了站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背后的那几位黑衣人,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转身进了城门,其中一个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几位乞丐的身后;另一个飞身上马,扬鞭而去,不用说,一定是抢在他们的前头去报信了。

    在城门外皇榜下围观的人之中,不乏南京城里无所事事,终日东游西逛的市井混混,那几位乞丐扬言要告御状,有好事者便有心要跟着去看热闹,见是这种架势,就都收起了那个心思。不过,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击鼓鸣冤的盛况,只凭方才朝阳门外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他们向别人卖弄好多日子了。

第五十二章击鼓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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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圣驾在留都驻跸日久,朱厚熜又三令五申不许扰民,原本在城里日夜巡逻的兵士少了许多,那几位扬言要告御状的乞丐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过了正阳门,来到了承天门外。

    南京城由内及外,分为宫城、皇城、京城和外廓城四层,进了朝阳门便是进了京城;从正阳门到洪武门再到承天门这一部分属于皇城的范围,再往里走便是宫城,是皇家禁地,照例有御林军把守,寻常官吏都不得入内。见几位衣衫褴褛的百姓走到近前,守卫的禁军立刻喝令他们站住,仔细盘查。一来“二哥”等人早就扔掉了讨饭的家什,禁军兵士只当他们是寻常百姓;二来从他们那散发出浓烈的秽气的身上并没有搜出寸铁兵刃;三来“告御状”之人有煌煌圣谕做保护伞,带队的将官捏着鼻子略一沉吟,就摆摆手示意放行。那几名乞丐便轻而易举地跨过了金水桥,肮脏的大脚丫子踏上了那条“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御道,昂然走进了端门,来到了那面皇榜上所说的登闻鼓前。

    跟北京城一样,架设在午门外登闻鼓径长足有八尺,鼓面大如磨盘;覆着明黄锦缎的鼓架上架的鼓槌也有两尺多长,柄上也裹着明黄锦缎。此外,鼓身、鼓架和鼓槌都被刷上了厚厚的一层油亮清漆,鼓面上蒙的牛皮也是新换上去的,显得焕然一新。不用说,这是为了恢复太祖高皇帝的旧制而专门进行了修复。

    那几名乞丐在登闻鼓前站住了脚,那位“二哥”拿起了鼓槌,正要敲击,身后的一位乞丐突然叫了一声:“二哥——”

    那位“二哥”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的几位弟兄脸上都没了血色,眼神里也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畏惧之色。

    那位“二哥”沉声问道:“叫我做什么?”

    方才出声的那位乞丐结结巴巴地说:“真真敲啊?”

    跟自己的弟兄们一样,那位“二哥”显然也知道这面鼓的分量,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身为头领,人可以死,架子却也不能倒,他兀自提起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畏惧,瞪了那人一眼,说道:“我们远天远地到南京城来,这多半个月里还要扮**人厌恶的乞丐,日日受人白眼,究竟为的什么?!”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两位弟兄的共鸣:“二哥说的没错。这些日子的鸟气,我们算是受够了!”

    “敲吧敲吧,见着了皇上,完成了大哥交付的大事,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在弟兄们的鼓励下,那位“二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起了胳膊,拳头大的鼓槌槌头重重地砸在了鼓面上。

    闷雷一般的鼓声响了起来。如此巨大的鼓声,不要说午门以内的紫禁城,就连分布在皇城外,从承天门至洪武门两侧的五军都督府、六部等衙门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样巨大的鼓声,那几名乞丐脸上越发变得惨白,那位“二哥”却莫名地亢奋起来,奋力挥动鼓槌,鼓声一阵紧似一阵地传了出去。

    阵阵激越急促的鼓声之中,午门里跑出两位身穿文官袍服的官员,看他们胸前补子上的图案,一个是四品,另一个补子上绣的却不是寻常官员补子上的飞禽图案,而是一头圆头圆脑、张牙舞爪的獬豸,这是大明朝都察院监察御史的标志。不用说,他是今日派到这里轮班值守的监察御史。按照明太祖朱元璋当年定下的登闻鼓旧制,百姓击鼓鸣冤,由当日值守御史即时带着上奏御前。而那个四品官员,正是御前办公厅的协办高拱。

    跟派出锦衣卫缇骑校尉在各处城门监视一样,朱厚熜对大明王朝的监察御史也不放心,为了确保百姓最后的诉冤渠道畅通无阻,他还定下规矩,御前办公厅的各位秘书与监察御史共同轮班值守,及时将重大冤情奏报御前。今天是第一天,身为御前办公厅两大协办之一的高拱便亲自来值守了。不过,午门乃是朝廷举行各项礼仪大典和官员参加大朝的重地,不可能在登闻鼓旁边为他们这些值守的官员设置书案,他们便只好待在午门里给侯旨传见的官员备下的值房中,一边吃茶一边扯闲篇儿,等待百姓前来击鼓鸣冤。

    见有官员出来,那位“二哥”住了手,将鼓槌放在了鼓架之上,看了来人一眼,略一犹豫,跪了下来。他身后的那几名乞丐也都跟着跪了。

    高拱板起面孔,沉声问道:“午门禁地,何人在此喧哗?”

    这是一句场面话,也是一句废话,登闻鼓敲得震天价响,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不过,那位在朝阳门外桀骜不驯的“二哥”想必是被紫禁城的凛然天威给慑服了,老老实实地应道:“草民有冤!”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回大人的话,草民祖籍浙江温州,贱名陈二。”

    “陈二,你有何冤情要诉?”

    陈二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应道:“草民冤深似海,要见到皇上才能说。”

    如此狂妄的回答,令那位值守的监察御史勃然变色,正要出声呵斥,却听到高拱说:“好。你且随本官进来。其他人就在此等候。”

    那位值守的监察御史插话进来,说道:“高大人,这这只怕不合规矩”

    其实,不管是此刻出来的高拱,还是如今身在东暖阁,却支棱着耳朵倾听午门外鼓声的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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