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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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5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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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打官司。那个牙商顾三好生嘲笑了小人一番,说小人有胆尽管去告,管保叫小人输了官司还要赔上银子。然后便将小人赶了出来,若非小人走得快,兴许还要吃他们的打”

    朱厚熜追问道:“那么,若官府真的偏袒他们,你们又将如何?”

第二十四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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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爸的脸上再次露出决然的表情:“若是官府还要偏袒牙行,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就要抬着刘小二去衙门里请愿。我们暂且没有将刘小二送回老家,就是为着做个人证。最不济我们浙东人索性散了这个馆,不再往南都这边走就是!”

    朱厚熜摇头说道:“此事的根源在于应天府未能遵照朝廷废除牙行包买之制的律令,纵容牙行欺凌你们客商。可是,这里的官府衙门偏袒牙商,又焉知其他地方的官府衙门不会偏袒他们?你们这些客商走南闯北,可曾知道其他地方的官府衙门是否也是如此?”

    李老爸摇头叹息道:“自然也有遵照的,也有不肯遵照的。跟老王头他们铺户当行买办一样,给与不给,给多给少,大抵要看官家老爷们的品性。”

    接着,他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似的,继续说道:“这些年里有皇上为我们这些可怜的商户做主,官家老爷们也都好了许多。往年象老王头他们铺户承值,那才真叫凄惨。三钱银子一把的扇子,别说是给他一钱,半钱也不会给,便命官差随意取货。往往还要指定名色、品种及数量,亦不派人上门收取,而是出张票,写上‘至本衙门交纳’。等到店家将指明索要的货物送入衙门,管收纳的人便指斥货物不好,非但拒收,还要责打板子;命再送,至再送入,又再打板子退回。经此一索一送一打一退,店铺东伙们知道官家大老爷和差爷们不过是借采办之名,行勒索之实,于是凡见持票来采办货物的,都是出钱买免,忍气吞声送上若干金钱了事。官家大老爷和差爷们手持一票便可敲诈数十家商铺”

    听到李老爸说的这些官府欺凌盘剥商贾之事,固然是以前的那些陋规积弊,如今看应天府的这种情势,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朱厚熜感慨道:“果然是贪官污吏欲壑难填,恨不能敲骨吸髓以偿其大欲啊!不过,你散了会馆、不来南都却毫无必要,总不成大家都改行不从商?我教你个法子,管保能讨回一个公道!”

    李老爸一脸的希冀之色:“相公请赐教。”

    朱厚熜唇齿之间吐出三个字:“告御状!”

    李老爸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相、相公说的是让小人们去告告御状”

    说完之后,仿佛是知道自己说出了如何大逆不道的话一样,那位李老爸惊恐万状地左右看看,似乎在担心立时就有衙门里的官差闯进来将他捉了去。而那三位陪坐的客商,脸上也都变了颜色,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眼前这位胆大妄为的儒生。

    朱厚熜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若是应天府衙也不管,你们就抬着刘小二,去紫禁城告御状,去问一问皇上,他说过的‘工商亦本’的话还作不作数?朝廷颁下的那么多重商恤商的政策还要不要施行?”

    或许是被他越来越放肆的话给吓住了,担心他还会说出更加放肆的话,给自己和整个浙东会馆带来灭顶之灾,李老爸赶紧陪着笑脸说:“相公说笑了。皇上身上担着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平日管的是全天下的大事,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亿兆生灵都要靠皇上一个人呵护着。小民这点小事怎敢惊动皇上?”

    “这可不是小事啊!”朱厚熜感慨地说:“这些年里,朝廷奉行‘工商亦本’之国策,颁布了诸多重商恤商的政策。可是,那些地方官府衙门里的大老爷却都是‘瞧着办’。朝廷律法、煌煌圣谕,与一纸空文何异?你们不告御状,垂手端坐在紫禁城里的皇上又怎能知道这些?”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李老爸着急地说:“小人虽说是个商贾贩夫,可也知道朝廷的规矩很多很大,告状也有告状的路子,哪有随随便便就告到皇上那里去的道理?小人们早就商量好了,拼着花他一笔银子,把那些在朝廷做官的浙东同乡,还有那些本地有名望的士绅请出来几位替我们主持公道。何况,官府偏袒庇护牙行,也不外乎是得了他们的使费?他们出得,我们也出得。只要肯花银子,不难买他一个秉公而断!”

    朱厚熜替浙东行商出告御状的主意,原本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趁机整肃官场政风吏治,李老爸到最后关头的畏惧退缩让他不无遗憾,叹息道:“既然是秉公而断,又何必要再花那些冤枉钱?再者,买通官员士绅帮你们说话,本身就是违犯了朝廷律法,不免授人以柄啊!”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些可怜的、一直被剥削压榨的商人,大概也只能这么做,就接着说道:“也罢,你们就先告告看,若是不行,再想其他的法子。我大明朝总不会是一团漆黑,总有你们说理的地方。我亦会继续关注此事,自问还是能为你们尽一点绵薄之力的。”

    且不说能不能给自己帮上忙,只要眼前的这位相公不再大放厥词,李老爸就明显地松了口气,满口附和着说:“若得相公援手,小人们的事情就有指望了”

    正在说着,就听到门外骤然响起了一阵呼喊,接着,那两位先前被打发出去置办酒席的客商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手上空无一物,身上却溅满了汁水油渍,帽子也没了,衣衫也被扯破了。一见到李老爸,就惊慌地说:“老、老爹,不好了,打、打进来了!”

    李老爸和朱厚熜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出声问道:“谁打进来了?”

    “牙、牙行的人!有好几十个,领头的正是顾老三。他们手里都有棍棒,一路喊打喊杀”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乱打乱砸了起来,几个声音在狂喊:

    “踏平了他!”

    “叫他神气!”

    “砸,砸,都给爷砸了!”

    朱厚熜没有想到,被废除了牙行包买之制、收回注销了牙帖的牙商们竟然还是这样嚣张,竟然敢带着人公然打上客商的门,毫无思想准备,不禁愕然地朝外张望。倒是李老爸或许是因为今日已经与牙行撕破脸皮,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显得要镇定得多,皱着眉头,果断地一挥手:“关上二门!”随即就冲上去,跟那两位客商一起动手,把沉重的二门用力关上。当他们刚刚上好门闩,牙行的人已经在外面把门扇撞得“咚咚”直响了。

    这当儿,住在会馆里的客商们都听到了门外的响动,纷纷从各个角落里奔了出来,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随手抓到的扁担和棍棒。大厅里转眼间就聚集了二三十个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谁打到门上来了?”

    李老爸咬牙切齿地说:“牙行的人!”

    客商们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愤怒的表情,许多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还有的人高声喊道:“娘希屁!牙行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之时,门扇却猛烈地震动起来。大概是牙行的人搬来了大圆木,正在外面撞击。客商们吃了一惊,连忙再加了一道门闩,又朝着朱厚熜拱手说声“得罪”,敦请他们起身;随即就把他们方才坐的紫檀木太师椅和那些放着茶碗、点心的桌子都搬过去,一股脑儿地顶在门上。

    指挥着众人做完这一切之后,李老爸担忧地瞅了瞅朝震动不已的门扇,做手势让群情激愤、怒骂不休的客商们闭嘴安静下来,然后提高嗓门叫道:“喂!外面的,住手,快住手!我是会馆的李老爸,我有话要说!”

    外面响起了一声怒骂:“什么狗屁会馆?才钻出裤裆几天就敢跟爷闹事!你认得大爷,大爷还不认得你!大爷有衙门里发下来的牙帖,先砸了你这鸟会馆,再绑你去见官吃板子!”

    李老爸毅然决然地说:“先住手,我跟你们去见官!”

    门外又是另外一个声音喝道:“不要理他,先砸了再说!”

    或许是后面这位说话的人更具权威,说过之后,任凭李老爸在门里高喊“住手”,外面的人却根本不理,更加疯狂地撞击着门扇。幸好这门扇原本就是为了防盗而设置的,用的是两整块花梨木拼合而成,外面还包着铁皮,十分坚固;加上有三道门闩和许多桌椅抵住,还能勉强抵挡一时。但看外面的人那样疯狂的撞击,大概也支撑不了好久。那些客商们都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一齐望着李老爸,等着他拿主意。

    李老爸也显得有些紧张,先对着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等到那个人转身从侧门出去之后,他挥挥手,带着众人退进三门,又搬来诸多箱笼货担合力筑起第二道纺线,这才说道:“方才,我已经着人火速去报官。只是,官府何时才派人来,肯不肯派人来,都无从预知。眼下最要紧的是我等该如何是好。如今之计,要么死守,要么退走。打算不同,应变处置之法也不同。事不宜迟,是守是走,列位从速决断。”

第二十五章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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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爸的话刚说完,好几位客商同时叫起来:

    “许多商货都在馆里,人走了,货怎么办?那可是大家伙儿的身家性命啊!”

    “怎么不守?守!一定要守!”

    “跟他们拼了!”

    然而,也有不少人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惊恐畏惧的神色。

    李老爸冷冷地扫视了那些人一眼,说道:“要守,就大家一块儿守,豁出性命来守。走一半,留一半,那就别指望能守得住。我不强求,大家瞧着办吧!”

    听他说的这么严厉,那些客商你瞧我,我瞧你,开始嗡嗡议论起来,各摆各的道理,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还有因为要守要走意见不合,起了争执相互对骂的。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哗啦”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牙行的人一阵得意的狂呼乱叫,显然,二门已经被攻破了。

    一刹那间,三门里的那些客商象是遭了雷击一样,一个个都停止了争论,呆呆地僵在那里。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众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笑声,那是一阵欢乐的、怪诞的,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怪笑!

    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大声欢呼道:“哈哈,我听到顾三爷的声音了。好了,好了,我的货销发了!你们快请顾三爷进来,我给他叩头谢恩,跟他结算了银钱之后,我才好回家去呢!”

    众人都看清楚了,正是那位被牙行逼成疯子的刘小二,一时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刘小二显然又犯了魔症,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四下里瞅着,随即便发现了被从房间里搬出来抵在门上的箱笼货担,顿时大叫道:“啊!顾三爷没有销发,把我的货给退回来了,也好,也好!哎,列位相帮着帮我搬进去啊!小心点,别摔坏了,摔坏了我要你赔!”

    说着,他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开始很着急地把堵在门口的箱笼货担往下搬。

    那些客商吃了一惊,几个人赶紧奔过去,横拖倒拽地把刘小二弄到一边去。可是刘小二却不肯离开,又是哭又是叫,又是苦苦哀求,那凄厉的声音在庭院上空久久回荡,听得人们都惨然地低下头去。

    这时,从二门被攻破之后,停止了片刻的打砸声又突然在门外爆发了。那些客商都吃惊地抬起头来,万分紧张地盯着三门——要知道,三门远不及二门结实;用来抵门的箱笼货担也不及桌椅那么耐撞,牙行的人用了不大会儿工夫就撞开了二门,这道三门能守多长时间,实在令人担忧

    一个年轻一点的客商显然已经悲愤至极,一拳狠狠地砸在门扇上,咬牙切齿地说:“牙行的狗杂种,实在欺人太甚!若是这一次轻饶了他们,往后我们浙江人就别想在这一方立足了!跟他们拼了!”

    “对!”几位年轻客商跟着大喊道:“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不但这么说,还紧握手中的棍棒和扁担,站在了李老爸的身边,气冲冲地瞪着其他客商。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先前还在犹豫的人也不得不下定了决心,纷纷操起家伙自卫。

    李老爸看见这种情形,就点点头,说:“既然大家情愿死守,那么好,听我号令——”

    他刚要说下去,忽然想起了此刻的会馆之中,除了他们客商之外,还有七位请来的儒生,便做了一个“等一等”的手势,然后回头去看,却看到了一副让他既觉得有些好笑,更觉得十分感动的画面——只见那位一直说个不停的相公,手里也操起了一根扁担;而跟随他同来的一位大人、三个孩童也分别拿起了随手找到的武器,只有两位青年儒生面色有些发白,眼神却也在到处乱转,显然是要找寻可以拿来自卫的武器!

    原来,听闻牙行的人打上门来之后,朱厚熜情知一场混战已经不可避免。遇到这种情况,若是真正的嘉靖皇帝这样的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大概只有两种反应,一是暴跳如雷;一是吓得瘫软在地上喊“救驾”。但是,眼下的朱厚熜是什么人?那可是刚学会走路就在胡同里跟小朋友玩过骑马打仗的游戏;上小学跟同班同学打架;到了中学,那可就是打出本班打向全校甚至跟着“兄弟”到其他学校“找过场子”了;一直到上了大学,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斯文人了,这才退出江湖,归隐书斋。因此,他深知在混战中保全自己才能消灭敌人的深刻道理,在第一时间就抓起了一根木棍。

    与此同时,朱厚熜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观察身边诸人的反应——高拱跟他一样,也操起了木棍,挡在了他的面前;张居正和李贽两人则显得有些慌乱而又不知所措,直至看到旁人操起棍棒之后,才想到要找一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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