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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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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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明一代,“朝臣无大恶而皇帝多混帐”,这是易中天老先生总结出来的一句很精彩的话,但对于嘉靖皇帝,易老先生却觉得已不可用“混帐”名之,直接用了“混蛋”两个字。其间用词上的细微差别,本不是关辉这种理科出身的人所能品味的,但听吕芳说了昨晚所发生之事及其来龙去脉之后,他对易老先生驾御中文的精深功力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嘉靖是明朝历史上无法绕过去的皇帝,在位时间45年,仅次于他的孙子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珝钧的48年,在中国历史上历代皇帝中的排名也能进入前五强。这前五强也很搞笑,前三名让康熙(61年)、乾隆(60年)和汉武帝(54年)这三个在中国历史上分别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代圣主明君占据了,下来就数到万历和嘉靖这一对孙爷俩活宝——一对混蛋活宝!

    关辉对嘉靖皇帝的认识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当然是因为海瑞。

    在关辉那个时代骂名人和被名人骂都能出名,要是两个名人对骂那就更是名声大噪,抛开娱乐圈里让人恶心的那些带有炒作和卖弄性质带有很大的功利主义色彩的口水战不说,只是金庸和王朔的那场大论战就让多少人一夜成名?又养活了多少网站和书版社?可是,由于受到信息传媒技术水平的限制,在历史上这样的事例好象倒不是很多,惟独有一个例外就是海瑞骂嘉靖一事,在中国可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海瑞?就是那个骂皇帝的清天大老爷嘛!嘉靖?嘉靖是谁?哦,等一等,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不就是被海瑞骂过的那个皇帝嘛!

    海瑞骂皇帝的时候是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中央机关一个六品官而已,很不恭敬地套用那些历史剧中常说的一句骂人的话“永定河里的王八只怕也比你这号人多些”,因为骂了身为名人的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嘉靖皇帝,一封朝奏九重天,暮带枷铐入诏狱,从此天下闻名万民景仰,显然是一个骂名人成名的例子;而到了关辉那个时代,嘉靖皇帝却因为被名人海瑞骂了而被人所熟知,又成了一个被名人骂的例子;从历史长河上来看,他们又是绝佳的一对名人对骂的典型事例。

    所以关辉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明朝有个叫嘉靖的皇帝被手下一个叫海瑞的给骂了,骂得狗血淋漓,他一怒之下把海瑞关到了大牢里,却碍于天下臣民百姓和士林清流的压力不敢杀他,出于喜善恨恶的朴素感情,一边同情大青天一边痛恨坏皇帝。长大之后找来历史书一看,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对海瑞说了三个字:“酷毙了!”,却对嘉靖皇帝产生了一丝同情:有海瑞这样不拿皇上当外人的臣子,谁当皇帝谁倒霉——都恨不得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却又不敢动他一个指头,还不倒霉吗?

    其次因为大礼仪之争。朱厚熜本是宗室旁支,历史上有名的顽主——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死后,经皇太后和朝廷大臣按照皇明祖训规定的“兄终弟及”条款,立武宗堂弟朱厚熜为世子,入继大统,是为嘉靖皇帝。按照规矩,朝廷要求朱厚璁将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父亲明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尊为皇考,亲生父亲兴献王为皇叔父,可嘉靖皇帝偏偏是个孝子,非要给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上皇帝尊号并享皇帝祭礼,就为了这么一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名分之争,君臣之间闹了近二十年,前前后后有二百多位朝臣被廷杖贬谪,二十多位官员被活活打死,最后士林清流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皇权威压,被史家称为“衣冠丧气”,严重影响了明朝的士林正气。到了有史以来最大最坏的宦官九千岁魏忠贤把持朝政之时,除了东林党等为数不多的朝臣士子敢愤然而起与之抗争之外,“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天下之大,有几人欤?”

    此外,同历代许多皇帝一样,朱厚熜一辈子追求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即便不能羽化,至少也要做到两点,一是能最大限度地活够岁数;二是能最大限度地玩够女人。只要能实现人生这两大目标,把整个帝国押上他也在所不惜。

    和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样,朱厚熜有个很朴素的观点:长寿固然重要,但如果必须禁欲,那活得再长又有什么意思呢?可寻遍各种养生之道,似乎只有道家(当然是其中邪派的一支)主张养生是不必节欲的;相反,只要掌握了所谓的“房中术”,多次与童贞处女交合,就能起到采阴补阳、延年益寿的功效。纵欲和养生可以并行不悖相得益彰,这简直太对朱厚熜的胃口了。因此,他特别崇信道教,从15岁即位开始,他就喜欢上道教的斋醮之术——也就是开坛作法向神祈福,还把龙虎山张真人封为“天师”,食正二品俸禄并赐以敕书金印。一些贪慕荣华富贵的假道士真骗子就抓住了他这样的心理,竞相进献邪方妖术,讨得他的欢心,其中以给他炼制那让人听了就恶心的“先天丹铅”的江西道士邵元节最为得宠。

    邵元节在嘉靖皇帝即位之初就被邀入宫中,拜为国师,主持祈雨禳灾,自朱厚熜以下均称“邵神仙”而不名。自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起,邵元节便为朱厚熜炼制所谓的长生药“先天丹铅”,其主要成分就是十三四岁少女初潮的经血,还有中草药和铅、砷等矿物质的成分,其实就是一种**。由于这种药需要以少女身体作为炼丹鼎炉,炼制过程极其残暴地摧残少女的身体健康——旁的不说,那初潮是说来便能来的?那些少女被下了很多不按君臣佐使的药,还被整天锁在马桶上,以供应皇帝丹药的原料。即便不被折磨而死,也会落得浑身病痛,终生痨伤。

    为了炼制“先天丹铅”,朱厚熜一次就从民间选了几千名少女进宫。依靠药物的帮助,朱厚熜疯狂地对她们进行所谓的“采补”。暴戾、好色的朱厚熜引起了宫女们的怨恨,许多关于炼丹的可怕故事在他们中间流传,眼看着一个接一个被当作“炼丹原料”的姐妹们面无人色,身为人形,骨枯髓竭,乃至早早夭折成为宫中冤魂,何况她们还要天天黎明即起,在日出时分采集甘露供嘉靖饮用,宫女们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折磨和非人的虐待,终于下定决心奋起反抗,制造了一场险些改变大明王朝乃至中国历史的“壬寅宫变”。

    身为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的嘉靖皇帝朱厚熜差点死在了十几个柔弱宫女的纤纤素手之下,也就是说朱厚熜那个混帐王八蛋差点让自己也让明朝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个笑话,也就是在他被宫女们勒杀,三魂走了两魂,七魄只余一魄之际,老天爷一时兴起,“毕由”一声,把被电视里突然冒出来的贞子吓晕过去的倒霉蛋关辉给穿越了过来。

    这样的穿越让关辉真是欲哭无泪,痛骂了朱厚熜一阵之后,他突然想起了穿越界的一个基本规则:在老天爷回复同意你终止穿越之前,你必须忠实地扮演好给你设定的角色。想到这里,关辉平静了一点,安慰自己说混蛋嘉靖就混蛋嘉靖,不是还有个倒霉的大大穿越成了太监吗?他轻轻地推推抱着自己的腿大哭的吕芳:“从此刻起,朕就是嘉靖皇帝朱厚熜那个混蛋了。走,随朕回宫。”

第八章实习皇帝() 
吕芳止住悲声,问:“主子,不上朝了么?”

    朱厚熜长叹一声:“唉!发生那等事体,你说朕还有何颜面安坐朝堂!”

    “昨晚之事只宫中人等知晓,虽圣体无忧,毕竟有碍主子圣明,奴婢已吩咐下去,有敢说出去半个字的,立刻打死。”吕芳说:“奴婢斗胆劝谏主子一句,若说往日,派人着他们散班便是。只是只是”

    他的话没有敢说出口,但朱厚熜已经明白了,是自己命黄锦传旨,让满朝文武等在朝堂之上,现在突然又不去了,这不是在拿着大明王朝中央政府三品以上官员涮着玩吗?不但有损天家威严,更有伤朝廷体面。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倒在理。只是朕连人都不识得,却怎好听他们奏对?”

    “回主子的话,不妨事的,”吕芳说:“奏对之时,提议之人要报上姓名官职,主子留意听着就晓得了。”

    “此前朝政朕已全然不记得了,臣子所奏之事,朕该如何作答?”

    “回主子的话,主子乃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天音一启便是金科玉律,天下臣民百姓无不凛然奉行”

    吕芳正在说着,朱厚熜的脸又沉了下来:“亏得朕待你为腹心肱股,将我大明九州国运、亿兆民生都交付于你,竟说出这等事理不通之话!朕虽贵为天子,却非万事皆知的神仙,怎能明知不懂却随意作答?常人若是说错一句半句倒无甚打紧,便如你所说,朕乃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天音一启便是大行天下的金科玉律,若是说错,岂不误国误民,害莫大焉!”

    吕芳这次是真的傻了,熟识的那个主子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他从来就不认识却一直殷殷地盼望着的一个人,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哽咽着叫了一声:“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厚熜脸色缓和下来,诚恳地说:“朕虽不记得前事,却隐隐记得你曾多次劝谏于朕,足见你一心要致君尧舜,辅佐朕为一代明君圣主。朕以前负你太多,今日之后,断不会如此了。不过,你却要悉心教着朕才是。”

    主子一番诚恳暖心的话将吕芳的泪腺闸门彻底打开了,他哭着说:“主子,奴婢这等人都是没了根的人,便也不算是个人,有主子呵护着,如今才有了半个人样。主子如此待奴婢,奴婢便是立时为主子死了,也是别无所憾”

    “咄!你这话更是半点都不通。怎地你这等人便不算是个人了?不说你如今贵为司礼监掌印,是我大明‘内相’,掌着内廷并朝政之大权。便是寻常宦官,也尽可于国计民生大有作为。你之前辈三宝太监郑和便是如此之人,你却不晓得么?”朱厚熜说:“朕身边之人多的是,但朕要的不是奴才,而是人才,朕惟愿你做朕的高力士啊!”

    朱厚熜之所以敢这样高标准地要求吕芳,还是拜他在那个时代看的闲书所赐,知道嘉靖一朝是明代为数不多的没有宦官乱政的时期,刚才听吕芳说自己已经两年没有上朝了,将朝政大权全部交给了朝臣内宦,由内阁处理日常政务,由司礼监代皇帝行最后决策的批红之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朝臣宦官想弄权,那简直太容易不过了,可是朝臣中出了严嵩这样的奸相国蠹,内宦里却没有出现魏忠贤、刘瑾这样的权阉大恶,可见嘉靖皇帝身边的太监人品素质还是可以信赖的,而他们中的出色代表甚至可以说内廷的定海神针,一定非眼前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莫属!

    “主子!”吕芳又要感动的哭了,朱厚熜赶紧岔开话题说:“朕与你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大殿上候着的文武百官可早已等急了,快快上朝去。哦,你可要回你司礼监换官服么?”

    按照朝廷规制,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太监只能穿奴仆的布衣而不得穿内宦官服,以示他们无论官居几品权势多大,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他们永远都是奴才。这一点,即便是贵为司礼监掌印的吕芳也不敢违犯,因此他说:“主子在上,奴婢不敢有违祖宗家法。”

    朱厚熜笑着说:“那就算了。反正你穿不穿马甲,那些朝臣都认得你!走,上朝去!”

    看主子万岁爷经过昨晚一场巨变,虽然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却较往日意气风发,更多了贤德宽厚的圣君之相,吕芳十分欣慰,不禁也大着胆子说:“奴婢愚钝,敢问主子一句,主子方才所说的马甲可是指补子么?”

    朱厚熜笑得更开心了:“当然便是补子!穿上马甲别人认得你,脱了马甲别人也认得你啊!”

    京城各大衙门三品以上官员足有两百多人,此刻都聚集在太和殿上,按照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和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这大九卿衙门站成几行。中国从古以来就是个礼仪之邦,非常讲究尊卑贵贱,班队自然是各部尚书打头,左右侍郎按其在领导班子中的排名先后次第排序。至于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尚宝司和苑马司这九小衙门,由于只有一把手——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小九卿——官居三品,有资格参加每日必有的早朝,所以无法成队成行,也就按照各自衙门的排序站成一排,当然是以天下词臣汇聚之地、更兼储备御前顾问人才的翰林院从二品的掌院学士打头,负责管理皇家园林和动物园的苑马司从三品苑马卿排在最后。

    不过在整个朝臣班队的最前面,还站着几个人,他们就是大明王朝那“虽无相名,实有相职;虽有相职,实无相权;既无相权,却又相责”的内阁学士,由于大都兼任某部尚书,自然相应地站在自己衙门班队的最前头。

    黄锦前来传皇上的口谕已经半个时辰,这些朝臣们早已等得很不耐烦了,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上一片“嗡嗡”的声音。负责维持秩序的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严嵩不得不出面制止,可没过到几分种,嘈杂声继续充斥着这个大明王朝最高权力决策场所。

    吕芳治下很严,在他下了死命令之后,昨晚宫内剧变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泄露出去,朝臣们当然不得知晓此事。因此,他们议论的焦点虽然还是围绕着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嘉靖皇帝朱厚熜,却不是那骇人听闻的“壬寅宫变”,而是皇上突然又要上早朝了。这么正常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却能引起如此沸沸扬扬的议论,也是因为那个混蛋嘉靖皇帝以前太不称职的原因。

    在朝臣们把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因素都猜测遍了分析透了以后,一个黄门内侍终于从龙椅背后的门里走了出来,有些朝臣就开始想着一定是宣布让他们散班回衙的,因为太反常了嘛,皇上或许是一时兴起而已,走半道上可能忍不住又吩咐移驾某宫去临幸妃嫔了。

    黄门内侍将手中拂尘一挥,复又抱回怀中:“皇上驾到!”

    他还真的来了啊!许多朝臣心中不约而同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赶紧趴在地上,齐声高唱:“吾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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