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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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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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店老板下去之后,朱厚熜对戚继光说:“元敬,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我本想送些犒劳你们海军将士,虽说不见得每人能分得几片肉,总是一点心意,奈何不能长期存放啊!这样吧,等你离京回任时,带几只猪头回去送给汪将军,替我向他道一声辛苦。不过,且不能让曹闻道那厮吃上一口!”

    戚继光不禁为之一愣:皇上赏赐东西给东海舰队副提督汪宗翰,这是浩荡天恩。可是,曹闻道也是皇上的旧识,战功卓著,皇上当年还十分喜欢他的豪爽勇武,夸他是大明朝的“猛张飞”,为何却不准他同沾天恩?难道他什么时候得罪了皇上?

    见戚继光疑惑不解,又不敢问,朱厚熜自己解释说:“你戚元敬世袭指挥佥事,也算是个不低的军职了,如今又已是正三品的东海舰队提督,都知道应试武科,中个武进士的功名,以备朝廷日后所大用。他曹闻道一个大头兵出身,机缘巧合才当上了师长,怎么就故步自封不思进取了?亏我当初还那么看重他!他不是最喜欢吃薰风阁的猪头肉吗?我偏不给他吃!”

    戚继光明白过来,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忙说:“元敬当日也曾这么劝过曹将军,让他随我同来京城应试。可他说自己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根本无法通过策论那一关,应试也是白费功夫;加之陆战一师一个团长、三个营长都要入黄埔军校学习,操练巡防且不能耽搁”

    朱厚熜嚷嚷着打断了戚继光的话:“不识字他还有理了?当初我就让你们营团军办随营军校,还给普通兵士办扫盲班,你在东海舰队也办的有随营军校和扫盲班。这几年下来,他曹闻道就没有学到一点东西?还要找军务繁忙做借口!你戚元敬都能抽出身来回京应试,他未必比你这个舰队提督还要忙?”

    戚继光尴尬地说:“王先生有所不知,一来我海军多在海上巡弋,扫盲班还能勉强由各船毕业于水师学堂哦,海军学院出身的军官在战船上自办;至于随营军校,那就只能等巡逻回锚地休整之时,由舰队为各分舰队分别开办了,时间短,成效也就有限。二来这几年里,倭寇肆虐东海,我舰队剿倭之任甚为繁重。一师由营团军转为海军陆战队,既要操习水战之法,陆战之技又不能搁下,曹将军终日忙于操练演武、与倭寇作战,顾不上读书习字也是实情”

    “元敬,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情,但还是要多说你一句,慈不掌兵啊!”朱厚熜说:“练兵之要,贵在选将;比之陆战,海战更要求为将者军事素养出众,能应付各种意外情况。别的不说,船行于茫茫大海之上,为将者却不会看海图,不知道海流风向,还怎么指挥舰队作战?稍有不慎,就会断送麾下将士的性命!象老曹那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猛张飞,若是在陆军,或许还勉强能胜任师级指挥员的职务,到了海军,却不一定能胜任了,不用心读书学习,迟早有一天会被淘汰的。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他戎马半生,到头来却不得不黯然解甲归田啊!你告诉老曹,就说是我说的,要么自己抽时间学,准备三年后来京城应试;要么交出部队指挥权回京,我专门从翰林院、国子监请老师教他!”

    戚继光立刻就能想象出曹闻道听到这道上谕之后该有多么的尴尬和痛苦,不禁觉得好笑,忙偷偷在桌下掐了自己一把,借着痛楚把笑意强压了下去,低头应道:“是。”

    朱厚熜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其实,早在设立黄埔军校之初,我就打算让你们这些军师级高级军官轮番入校学习,却又担心军中无人统率,只怕会出乱子,才将段长兴、高子瞻(高靖)他们营团级军官第一批入校。不过这样也好,军校草创之初,没有办校教学的经验,等他们这一批毕业之后,你们再进校,效果或许会更好。但你也不要坐等朝廷轮番抽调你们东海舰队的军官将佐轮训,眼下与倭寇的战事已接近尾声,各分舰队、陆战队各部的作战任务没有前两年那么重了,你可以在舰队锚地给他们讲授兵法,文长也可以适时组织他们进行图上操练,不拘海上实兵对抗还是图上操练,能教一分是一分,也好过遇到战事手忙脚乱。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你们海军的战号是‘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平时就要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

    见众人都停箸不食,静静地听自己大发宏论,朱厚熜却又打住了话头,笑着说:“我可知道你们这些家伙论打仗,个顶个都是好手,也都是战功累累,却无不视书山为畏途,视提笔如拔山,不是我让兵部曾部堂和惟约他们硬性点派,凡被点到之人,不按时来军校报道,就要革职查办,只怕黄埔军校第一期招不到一个学员!算了,大家难得一聚,今日就不说这些让你们不高兴的事情了,我们继续吃酒。对了,志辅,百姓家有句俗话,叫做‘有酒无菜,不算慢待;有菜无酒,转身就走’,你准备的酒呢?还不快快给大家满上,我与大家共饮三大碗!”

    烧刀子那种酒上不了台面,只不过是军中热血男儿偏喜欢那样浓烈的酒穿喉而过的感觉而已。而俞大猷曾护卫圣驾巡幸草原,知道皇上的酒量甚浅,忙说:“不知王先生会屈尊到此,我只备了烧刀子”

    回到明朝,时常有大宴群臣或请人吃饭的时候,酒是少不了要喝的,不过,除了巡幸草原时喝的马**酒之外,朱厚熜觉得那些酒度数都不高,想必是发酵提纯技术还不过关的缘故,加之他没有喝过烧刀子,不知道底细,就豪情大发,嚷嚷着说:“烧刀子怎么了?难道能烈得过亦不刺将军他们草原上的马**酒?快快拿上来!”

    一直没说话的亦不刺突然开口了:“能烈得过。”

    “啊?”朱厚熜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坏了,吹牛吹大了!去年在草原每次喝马**酒都几乎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硬撑着才没有在草原各部汗王面前出丑,没想到烧刀子竟然比马**酒还烈,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天子一言九鼎,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可能食言而肥,就硬着头皮充好汉说:“烈得过就烈得过!我今天见到诸位,实在高兴,喝他三大碗,纵是醉了也无妨!”

    不过,显然是他多虑而又自作多情了——众人跟他这个“王先生”同席喝酒,不过是碍于君命难违而已,连主动给他敬酒都担心违背朝廷礼法规制,还有谁敢闹着跟他拼酒?不但如此,即便他自己真想喝上三大碗,身旁的杨尚贤和杨博、高拱、张居正这几位文臣就会正色劝谏;而俞大猷、戚继光两位爱将就会主动挺身而出,抢着给他代酒。

    见有人保驾护航,朱厚熜心里有底了,又是一番礼贤下士的表演,不但亲持酒壶,为大家敬酒,还要跟每个人都碰杯。那些人自然都是无比激动,酒到杯干,心中暗暗发誓要以此躯回报君父浩荡天恩,却苦了跟在他身后给他代酒的俞大猷、戚继光两人,很快就不胜酒力,又担心吃醉了酒在君前失仪,连连给杨尚贤施眼色,指望着杨尚贤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杨尚贤有护卫圣驾之责,对他们求助的眼神根本熟视无睹。幸好朱厚熜见他二人脚步已漂浮,就请亦不刺出马,不但救了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也使亦不刺和诸位明军军官的关系略微缓和了一些。

第三十六章良将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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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君臣欢宴自华灯初上时分开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尾声。去年在大同,听严世蕃高谈阔论了一番“扬州瘦马”、“大同婆姨”、“杭州船娘”和“泰山姑子”四大流派之后,朱厚熜就有心要找个机会“与民同乐”,顺便考察考察明朝的娱乐行业发展现状,可惜俞大猷为人端方守礼,自然不会在筵席之后还安排什么娱乐活动之类的余兴节目;加之身在京城,一百多位言官御史,还有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翰林词臣、朝野清流们,一个个眼睛都象锥子一样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稍有违背国家礼法、朝廷规制的行为,立刻就咬牙切齿地磨墨,奋笔疾书弹劾丑类以匡扶正道,他虽贵为天子,也不敢公然带着一大票人去眠花宿柳,只得悻悻然宣布散席,着俞大猷他们各自回家,自己却执意要送戚继光等人回馆驿。

    对于这样闻所未闻的天恩殊荣,戚继光固然诚惶诚恐,辞谢不迭,但他猜到皇上另有机密之事要跟自己商谈,既不好过于客气,更不敢忤逆圣意。

    众人才出了薰风阁的门,已有几十位镇抚司校尉等候在了那里。朱厚熜对杨尚贤摇头苦笑道:“韶安啊,你是唯恐那些言官御史不知道朕私出宫禁啊!”

    杨尚贤恍然大悟:“奴才愚钝!”忙一挥手,那些镇抚司的校尉都散去了。不过,有的向前,有的拖后,显然还是在暗中护卫着圣驾。

    朱厚熜叹息道:“皇城之中、九门之内,若是几十个大明军官还不能保护朕的安全,朕这个皇帝早就不要做了”

    杨尚贤刚要解释,朱厚熜又说:“算了,朕知道你们难,更知道朕让你们走,你们也不会走,就一起去吧!肃卿、太岳,你们若是无事,也一起来。”说着,又钻进了那顶便轿里。

    几十号人或骑马或乘轿,迤逦而去之后,留守在薰风阁里的镇抚司校尉才放出了那些店小二,也不做任何解释就扬长而去。

    那些店小二生在皇城根儿,又在京城第一等繁华的酒肆讨生活,终日跟形形**的人打交道,早就成了城门楼里的麻雀,胆子比天还大,被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拘了半天,又没有看见那块要命的腰牌,等人走了之后,就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嗑瓜子怎么嗑出你们这些个臭仁(人)来,在咱们京城都敢这么牛x!仔细惹恼了小爷,告到顺天府大老爷那里去,让你们吃板子!”

    薰风阁的老板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给手下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店小二打躬作揖:“我说哥几个就少说几句吧,那几位爷不定还没走远呢”

    听说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可能还没有走远,店小二们都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但只过了一会而,就又有人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我说东家,咱薰风阁可是京城有名的百年老字号,什么人物没见过?顺天府大老爷早就贴出告示,甭管是谁,都不能在我们这些商号店铺捣乱,你怕他作甚?”

    老板苦笑一声:“我看啦,今儿来的那几位爷,兴许比顺天府的大老爷还大些”

    那些店小二立刻肃然起敬:“莫非是外省的督抚,京里的尚书侍郎?”

    老板摇摇头:“前面那些军爷不好说,后面来的那位爷,看人家那架势,只怕比尚书侍郎还要大”

    那些店小二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莫非竟竟是哪位阁老?”

    老板斩钉截铁地说:“我老杜的眼光何曾有错?!可惜啊”他摇头叹息道:“有那些差爷在,等闲也不让人伺候,我也就没寻着机会请他题字。否则的话,我薰风阁的名气就越发地大了!”

    “那是!”有位店小二凑趣说道:“论做菜,淮扬酒肆比咱们薰风阁可是差远了,偏生有严阁老给他们题匾,到成了他们占了咱的上风,成了京城最有名的馆子,外省那些乡巴佬排着队到他们那里去,上赶着给他们送银子”

    另一位店小二突然问道:“我说东家,后面来的那位爷多大年岁?”

    老板一边回忆,一边为难地说:“真不好说。看样子大抵只有三十出头,但人家是贵人,保养的好,兴许过了四十也说不定”

    那位店小二就出主意说:“不是七老八十就成!我说东家,朝中也就那么几位阁老,除了徐阁老还年轻些,其他三位可都差不多六十往上了,不如明日我们就给人说是徐阁老到咱们薰风阁来过,便是传到他耳朵里,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跟咱们计较”

    谁曾想,他的建议却提醒了老板,那些如狼似虎的差爷可是打过招呼,不许泄露半个字的,连忙说:“罢了罢了,淮扬酒肆算什么?京城里能做出地道淮扬菜的也不只是他一家。咱薰风阁这猪头肉在京城可是独一份,跟他们争那个闲气有什么用?楼上那些爷把猪头肉吃了个精光,其他菜还剩了不少,还剩得有酒。要不,我让伙房给热热,大家伙儿喝他两盅压压惊,把今儿的事都抛到脑后去?”

    有美酒佳肴当宵夜,那些店小二怎能不愿意?就都哄然叫好,纷纷恭维老板是大善人,薰风阁的生意一定能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那边按下不表,却说戚继光等人下榻的兵部馆驿这边,也住的有其他边镇卫所被选调入黄埔军校进修的军官将佐。刚才有人来打招呼,让他们老实待在自己的房子里,连管理馆驿的官员都不许出来。杨尚贤经皇上提醒,不许手下人暴露身份,那些镇抚司的人就说自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京城各位阁老、尚书的安全之责由五城兵马司负责,那些军官将佐都以为是哪位大员要来,尽管心里不快,也不敢得罪那些当朝大僚,一个个就都洗洗睡了。

    朱厚熜一行人来到这里,被让到戚继光与徐渭住的那间上房,东海舰队的军官们也大致猜到皇上兴许与戚军门有话要说,悄然行了个礼,就告退了。徐渭给众人沏茶之后,也要告退,却被朱厚熜唤住了:“文长,论职位,你是参谋长;论情分,你在朕心中的分量未必就比元敬轻,你也坐着跟朕一起叙话。”

    等徐渭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朱厚熜端正了面容,缓缓地开口了:“元敬、文长,如今没有外人,朕就要说你们两句了。安心剿灭倭寇、保卫我大明万里海疆安全就是对朕最大的忠,何必还要做出那种事情来?”

    尽管他的语气平缓,戚继光和徐渭两人却猛地一哆嗦,满腹的酒顿时化为冷汗冒了出来,慌忙跪下,说:“皇上,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朱厚熜却不正面回答,而是摇头叹息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当年严阁老因何被朕逐出内阁,闲置了几年啊!

    徐渭还是不明白皇上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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