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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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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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朱厚熜自己稍微缓了过来,此刻听到高拱故意这样插科打诨,不禁破颜一笑,说:“你高肃卿倒也老实,跟着你这个当官的叔父,不但能过上好日子,或许还能恩荫个官职,自然比跟着他农夫的爹强多了!只是,到时候选谁承祧香火你可仔细着了,选出个高衙内来朕一样会收拾他,还要收拾你!”

    高拱学富五车,自然知道皇上所引的“高衙内”一典出自本朝初年钱塘施耐庵所著的忠义水浒传,忙说:“皇上这话,微臣可不敢认同。微臣不是高太尉,自然不会养出高衙内。”

    朱厚熜哈哈一笑:“但愿如此,反正朕已经给你把丑话说在了前面,真要有那么一天,你且不能怪朕不念及你多年的犬马辛劳!”

    和高拱说笑两句之后,朱厚熜正色说道:“李先生、肃卿,你们两人都是正人君子,又与海瑞有故交,朕也不瞒你们,当初得知房寰奏陈海瑞虐杀亲女之事并非无端捏造之后,朕连杀他的心都有!后来想来想去,觉得他当初可能是无心之举,他的女儿或许是遗传了他刚直倔强的脾气,才不肯饮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海瑞心里或许也很难受”

第二十五章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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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时珍听到皇上这么说,知道皇上有心宽恕海瑞,不顾礼仪地插话道:“皇上圣明,海瑞曾给微臣来信,言说当日实是因为替铜政司所属矿工争取饭食补贴,与南京户部有司官员磨了三天的嘴皮子也谈不下来,心里十分焦虑,见到女儿从男仆手中接饼就发了无明之火。可是,他的女儿虽只有六岁,性格却十分倔强,全家人怎么劝都不听,以致七日之后活活饿毙。他自己事后也懊悔无比更痛心莫名,还为之大病了一场”

    这些始末,南直隶锦衣卫都给皇上做了详细的呈报,这也是朱厚熜为何最终决定宽恕海瑞的一大原因,就慨叹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发生这样的千古憾事,真真让朕也为之心痛不已。不过,朕姑且念他尚有悔过之心,人也还年轻,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你要替朕带句话给他——朕能饶得了他一次,却饶不了他再次;能保得了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与其日后被朕或后世皇帝杀了,不如朕眼下就将他罢官撤职,永不叙用,或许还能让他既得一善终,又能保全声誉。让他自己掂量着办,如若不能做到,就趁早给朕上呈奏疏辞官滚蛋!天下人都知道,他海瑞是朕一手栽培、不次提拔的人;千秋万代史书中,他海瑞还会是朕一手栽培、不次提拔的人,他若是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朕丢不起那个人!”

    皇上赦免海瑞了!李时珍不胜欣喜之至,连忙站了起来,说:“微臣代海瑞叩谢浩荡天恩!”

    “先不忙着谢,朕让你去,也不只是让你去替朕骂他。他的问题也得给他解决。”朱厚熜叹了口气说:“诚如你刚才所言,海瑞的病根还是出在没有子嗣上。他海门三代单传,承续香火的责任确实重大。可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宦游于外,夫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团聚一次,如何能有子嗣?你是他的知交,又是我大明的神医,劝他在任所纳个妾,想办法给他求个子嗣。”

    皇上以九五之尊,关心一个臣下的家室子嗣问题,固然是人臣难得的荣幸,高拱也不禁为之感动,但听皇上说到这里,身为天子近臣的他忙插话进来,说:“请皇上恕微臣多言之罪,依我大明律法,现任官不得在任所娶妻纳妾”

    朱厚熜没有想到大明朝竟然还有这条规定,其用意顾名思义,大概跟后世的亲属回避制度一样,也算是预防官员腐败的一条措施。但他却不承认自己不知道,反而强词夺理道:“你高肃卿怎么也成了海瑞那样迂阔不思变通之道的人了?朕当然知道这条规矩。可是,海瑞虽说在贵州铜仁开府建衙,但他应该算是户部的官员,不是地方官,在那里纳个妾又有何不可?若死抠这个规矩,京官只怕在我大明朝都不能娶妻纳妾了,严世蕃上个月才纳了第六房小妻,怎么没有见人说三道四?”

    高拱兼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主管大明官员升迁,怎能不知道海瑞不算是地方官?听皇上这么说,就明白皇上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苦笑道:“回皇上,严大人是严大人,海瑞是海瑞,他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个时候纳妾,只怕又会招致官场士林的物议”

    朱厚熜想想觉得高拱的担忧不无道理,便说:“朝野上下、官场士林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简直动辄得咎,在这个时候纳妾确实有些不妥,旁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那么,肃卿,你说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高拱心中苦笑不已:为皇上着想说出看法,却引火烧身,皇上竟要自己出个主意!皇上和御前办公厅的协办、吏部文选司郎中商议给一个四品官员纳妾续香火,也算是国朝一大奇闻了!不过,为君分忧是臣子的责任,他不得不沉吟着说:“微臣以为,可否请李先生劝海瑞收个丫鬟在房中伺候?等有了子嗣之后,再给她名分,如此既能避人耳目,亦能为海门留下香火。”

    朱厚熜来自二十一世纪,十分讨厌封建社会什么“纳妾”、“收通房丫鬟”等等侮辱女性的做法;但是,一来明朝曾有律令明文规定,男子年过四十未有子嗣,必须纳妾,这是现实国情,他不能不尊重历史;二来他自己在宫中游龙戏凤,纵意花丛,忙得不亦乐乎,自然也不好要求臣子做到一夫一妻,便说:“这倒是个办法,就让他这么办吧。”

    “皇上”李时珍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说:“微臣当日也曾这么劝过海瑞,可海瑞言说海老夫人坚决不允,认为承祧海门之人一定要嫡出才可,故此才有屡屡责令他休妻另娶。庶出尚且不可,若是一个身份未定的侍女所生,海老夫人那一关只怕过不去。海瑞事母至孝,定然不敢这么做”

    朱厚熜对海瑞的家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心里早就对海瑞的母亲——那个迂腐顽固的近乎偏执的老太太甚为厌恶,毫不客气地说:“可笑!我朱明皇家立太子以定国本,也只是讲究个‘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还从未说过非皇后嫡出不可。她一个远在海南蛮荒之地的穷门小户,养个儿子传续海门香火姓字,规矩竟比我朱明皇家册封太子还大!这话说出去,不但无人敢信,朕还可治他个僭越之罪,将他海家满门抄斩!你就这么给他说,忠孝忠孝,‘忠’字既然排在‘孝’字的前面,他海瑞是该听他母亲的,还是该听朕的,让他自己看着办!”

    皇上竟然如此蛮不讲理地强人所难,李时珍真有些苦笑不得,但设身处地替自己的好友想想,以海老夫人的固执,兴许也只有抬出皇上的天子威仪才能压服她。说起来,皇上这么做,既使海瑞不致背负“不孝”的罪名,又不致再为子嗣烦恼,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朱厚熜苦笑道:“李先生有所不知,但凡为国为民有用之人,能包容的,朕一定要包容,我大明朝李时珍只有一个,海瑞也只有一个,朕是真心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败名裂啊!”

    李时珍离座起身,跪了下来,慨然应道:“皇上如天之仁,体惜臣下,微臣一定规劝海瑞改过自新,不负圣心厚望!”

    次日早朝时分,大明嘉靖皇帝朱厚熜宣太医院院判李时珍上殿,擢升他为太医院院使,不必到衙理事,专意重修本草,赐名曰本草纲目,授“奉旨采药”金牌一面,其上刻有明发上谕,朝廷各部院司寺、天下各省府州县见此金牌如见天子,一应需求尽力满足。对于这样的千古奇闻,满朝文武无不暗自咋舌。

    其后,李时珍又遵上谕,从奉调进京的宣府、大同两军医护兵中遴选了二十名身强力壮,能吃苦耐劳,又有一定医学基础的人做为助手,经过短暂的集训和准备,立刻动身前往云贵,开始“奉旨采药”。

    自从指使门生房寰上奏疏弹劾海瑞之后,这些天里,内阁首辅严嵩一直忐忑不安。隐忍了五年,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是因为海瑞当初上疏朝廷为杨继盛鸣冤叫屈,皇上在他的奏疏上批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留中不发。皇上在臣子的奏疏上批示“知道了”,实际含义是此事不值得重视;但留中不发,则表示皇上不喜欢这道奏疏,不想将之公诸于众。严嵩据此料定海瑞的圣眷衰了,这才指使房寰上了那道疏。可是,那么一道分量奇重的奏疏呈进大内,竟也是石沉大海,再没了下文,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包上,连个水花也没有溅起来,让他心里又发了毛。尽管儿子严世蕃对他说,皇上不但责令南直隶锦衣卫密查此事真伪,听闻奏报之后还摔了茶碗砸了砚台,也未能使他稍微轻松一点。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回过味来,原来竟是海瑞的那个知交好友李时珍在皇上面前说了情!

    论职位,李时珍不过是个正五品且不必到衙理事的闲差,与严嵩这个从一品的少师、内阁首辅无异天壤之别;论权势,李时珍没有半点权柄在手,严嵩经过这几年不动声色的苦心经营,在朝中势力已能与当年权倾朝野的夏言一党相抗衡。可是,思来想去,严嵩还是决定暂且放过这个多嘴搅了自己报仇大计的李时珍一马——庄敬太子身染沉疴,在这个时候,皇上责令御医李时珍奉旨采药,焉知不是为了治好太子的病?历来权臣再得皇上的宠信,能和皇上的亲生儿子、大明江山社稷的继承人相比吗?耽误了太子的病,皇上追究下来,严家大小三百多颗人头也不够砍!

    想到自己这些年里,为国事政务殚精竭虑,十天半月也难得回一次家,在皇上的心目之中分量还不及一个御医,严嵩心中不禁万分沮丧,更涌出一股悲凉,就借口偶感风寒,告病不出。谁知道,皇上当天就移驾严府,坐在他病榻之上,握着他那只布满老人斑的手嘘寒问暖,还嘱咐他安心养病,不必再象以前那样操劳国事。

    皇上何曾亲自探望过染疴的臣子?天恩如此浩荡,没有使宦海浮沉几十年的严嵩感动半分,朱厚熜随口说出的那句“安心养病”,却让严嵩顿时毛骨悚然:朝政争斗,向来你死我活,既然海瑞圣眷未衰,那么就是自己圣眷衰了,皇上莫非又起了换马之心!

    于是乎,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内阁首辅严嵩本已染病不起,皇上亲至探望,竟使他不药而愈,第二天就能继续到内阁当值理事。这是皇上的圣德巍巍,又有诸神呵护,所以才能福及朝廷辅弼重臣啊!

第二十六章改稻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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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二十八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嘉靖二十九年的正月十六,朝廷例行春假一完,朱厚熜就主持召开了当年的御前财务会议。

    户部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嘉靖二十八年各部开支核算清楚了,与年初的预算相比,礼部、兵部都大大超支,其中,礼部超支了150万;兵部更是超支高达340万。不过,各部结算账单报到内阁集议,四大阁员谁也没有提出异议,严嵩笑嘻嘻地拈着那支“枢笔”递给了徐阶:“少湖啊,老朽掌礼部,李阁老分管兵部,马阁老掌户部,这个票只有请你来拟了。”一向滑头的徐阶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枢笔就拟了票,内阁阁员兼户部尚书马宪成更是看也不看就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呈送御览。

    今天的御前财务会议上,先由户部报告当年各项赋税收入,审核去年的各项开支。按照朝廷规制,结算的账单与年初的预算不符,户部有权提出疑问,责令超支各部做出说明,尽管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礼部、兵部超支的原因,但程序还得照着朝廷的规制走完。

    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严嵩说的理直气壮:

    嘉靖二十八年朝廷喜事接二连三,礼部超支的150万两银子中,有30万两是用于应付朝廷各项礼仪大典。一是册封皇十子朱载基、皇十一子朱载埴为亲王。皇十子朱载基为惠妃许氏所出,生于嘉靖二十三年年底,因遭遇薛林义、陈以勤谋逆夺宫之变,胎里受了惊吓,身子一直赢弱多病;皇十一子朱载埴为荣妃陈氏于嘉靖二十五年所出,长得虎头虎脑,十分伶俐可爱,甚得皇上欢心。二是册封了两位妃嫔婕妤春意和昭容春情,最值得百官万民欢欣雀跃的是,两位新晋妃嫔虽说年纪尚幼,却是有福之人,承蒙皇上雨露之恩不久即怀上了龙种。如今两王并封,两位新晋妃嫔又都已有身,显示皇上广有子嗣、朱明皇家枝繁叶茂,既是皇上之喜,更是朝廷百官及天下万民之喜,花个10万两银子来办这两件喜事,谁敢说半个“不”字?还有其三,那就是午门献俘大典。当年引导鞑靼围攻京师的罪魁祸首仇鸾终于伏法被诛,皇上又遍赏群臣,众人或多或少都得蒙圣恩,总计又花去了10万两银子。

    有这三件喜事,又知道大明王朝财政状况大为好转,当年节余高达350万两银子,朱厚熜高兴之余,就想小小的奢侈一把,厚着脸皮跟马宪成商量,能不能再拿出10万两银子赏赐宫眷及内臣?按理户部太仓存银只能用于开边、治河、抚民、兴教等军国大事,皇上要赏赐宫眷内臣只能从内库中开支,动用国帑就是违制。可是,谁都知道,皇上上体国难,下忧民困,自嘉靖二十二年起,就将宫中的用度一再削减,逢年过节赏赐少的可怜,诸多妃嫔的首饰头面多年也未曾更换过新的式样,早就陈旧过时,寒酸得还不及有些豪强富户家中的女眷,实在有损天家体面和朝廷威仪。即便如此俭省,宫里的开销也是入不敷出,把内库存银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因此,朱厚熜的这个要求不但没有引起朝野内外清议的诘难,甚至不少人心里还在暗自腹诽皇上:遇到这么大的喜事,皇上怎么却未改往日悭吝之本色,总计才花10万两银子,上百宫眷、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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