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大舅子也要参加比赛吗?朱厚熜忙打住话头,从张居正手中要过望远镜,看到场中被俺答称为“布赫沁”的摔跤手已排定了座次,准备开始比赛了。首先下场的一对选手,正是玉苏的哥哥亦不刺和另一位大汉,两人已经搂抱在了一起。
朱厚熜好奇地问道:“玉苏,你哥哥不是早就获得了‘巴图鲁’的称号了吗?他也要参加比赛啊?”
没有听到玉苏的回答。
朱厚熜诧异地转头过去,只见玉苏目光呆滞地看着场下的某个方向,显然没有听到朱厚熜在和自己说话。
他又叫了一声:“玉苏。”
还是没有听到玉苏的回应。
俺答担心大明皇帝尴尬,进而责怪玉苏失礼,忙接过话头,说:“陛下有所不知,按照我们那达慕大会的规矩,布库比赛开始前,由曾经获得过‘巴图鲁’称号的英雄首先下场进行表演,为大家助兴。陛下请看,亦不刺将军和对手脖子上都戴着各色彩条制成的‘江嘎’,只有在超过512人参加的布库比赛中当上布盔,才有资格佩带这样的项圈,是我们蒙古人人敬仰的无上荣誉啊!”
对于玉苏的失态,朱厚熜起初是以为她正在替参加比赛的哥哥担心,但听了俺答的解释之后,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疑惑:既然只是无关胜负的表演,玉苏又何必如此紧张?
不过,他顾不上多想这个问题,因为场下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两位担任裁判的老者冲了上去,强行把亦不刺和他的对手拉开了。他惊奇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违反了比赛规则?”
俺答笑道:“陛下,这也是我们布库比赛的规矩,他们只是进行表演,拉开他们,正式比赛就开始了。”
果然,亦不刺和他的对手下场之后,众多围看的观众一起拍手呐喊,并高唱起了摔跤歌,欢迎英武的布赫沁入场比赛,整个摔跤场马上沸腾起来。
众人的歌声、呐喊助威声中,一对布赫沁分别从左边第一个位子和右边最后一个位子上跳起来,以蒙古人特有的小步跑到排尾,然后转过身来,向着贵宾观礼台的方向模仿雄鹰的动作,跳着鹰舞,腰胸稍直,两臂上下摆动,做出雄鹰展翅的姿态,象鹰一样威武地跃入场内。
这个不必俺答解释,朱厚熜在另一个时空早就从电视里看到过许多次,知道这是蒙古的摔跤舞,摔跤选手们跳着这样的舞蹈来展示自己龙腾虎跃,凤舞鹰飞的英姿,显示威风。
这一对布赫沁入场之后,先向主席台行礼之后,摔跤比赛就正式开始了。两个人象放出来角斗的公牛一样,慢慢地相互接近,俯身前视,斜儿着眼,射着令人害怕的目光,沿着摔跤场转动着,十分警惕地寻觅着战机,迫不及待似地撮着手。因此是一跤定胜负,这一对布赫沁刚开始时都很谨慎,先互相试探着向前进攻,一经接触,又马上分开,躲闪在一旁等待更为有利的时机。
经过了最初的试探之后,两人又一下子扭斗在了一起,各自使出踢、挑、挂、揿、闪、腾、挪等各种绝技。突然间,从左边第一个位子上起来的那位布赫沁抓住了对手的腰带,奋力将他抡了起来,不停的旋转,想转得对方失去平衡、失去控制时,猛一下把对方摔倒。只要这一招得手,这次摔跤瞬间便可结束。
“啊!”玉苏突然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朱厚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提高了声调问道:“玉苏,参加比赛的是你的朋友吗?”
玉苏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歉意地一笑,说:“被举起来的那位布赫沁是我们翁吉亦惕部的人。”
“哦,那朕和你一起为他加油,希望他能获胜。”说着,朱厚熜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玉苏。
话虽这么说,朱厚熜也知道不过是在安慰玉苏而已。左边的那位布赫沁长得十分高大魁梧,裸露的胳膊足足有碗口粗,露出的肌肉十分发达;相比来说,他的对手就显得过于矮小瘦弱了。而且,从俺答刚才的介绍中得知,所有参加比赛的布赫沁是以以前的成绩排定座次,既然一个能坐到左边第一个位子;另一个只能在右边叨陪末座,实力悬殊可想而知。此刻那位矮小瘦弱的布赫沁又被身高力大的对手举了起来,脚下无根就没有办法发力,大概怎么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看来,一心期盼着自己部落的人获胜的玉苏只能遗憾地失望了。
正在朱厚熜心中替玉苏惋惜之际,左边的那位布赫沁已经重重地把对手向地下一掼,接着,一条腿就伸了过去,使出一招“下袢”,要将对手摔倒在地。
谁知道,那位来自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脚一落地,就宛如脚下生根一般,稳稳地站定了,轻巧地闪躲过了对手的下袢,一手抓住对手的肩膀,也使出同样的招数。那位身高力大的布赫沁本以为自己一定能轻松获胜,不免有些松懈,加之刚才举起对手抡转,十分耗费体力,没有把对手转晕,却把自己转的筋疲力尽,此刻被对手轻轻用脚一绊,一下子就轰然摔倒在地。
“好!”朱厚熜率先叫起好来。玉苏跌坐回座位,惨白的脸庞渐渐有了血色。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哄然叫好,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讨好玉苏娘娘、迎合皇上,而是他们也都被这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摔跤比赛所吸引,更被那位来自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精湛的技艺和机智的表现所折服了。只有那位扎答阑部的汗王合撒尔生气地揪着自己的胡子,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来的时候吹牛说是一定要当布盔,连当二布盔都觉得没脸回去见人。这下可好,第一场就败了,扎答阑部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众人这才知道,那位失败的布赫沁是他扎答阑部的人。而扎答阑部自古便是草原势力强大的部落之一,成吉思汗的乞颜部崛起之初,两部为了争夺草原霸权,曾经爆发过“十三翼大战”、“阔亦田大战”、“合兰真大战”等蒙古历史上有名的大战,波及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扎答阑部先胜后败,连当时的汗王扎木合都被成吉思汗俘虏并处死,成吉思汗也由此登上了草原霸主的宝座。之后扎答阑部虽臣服于成吉思汗,但一直心怀不满,几百年来,扎答阑部与黄金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只不过是慑服于黄金家族的威严和兵势,争斗从战场转移到了那达慕大会上而已。此次大明皇帝亲自前来参加那达慕大会,还给各项比赛的获胜者开出了丰厚的赏格。不用说,合撒尔对那位布赫沁寄于了厚望,指望着他能替扎答阑部争光,使扎答阑部在大明皇帝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如此不争气,刚一出场,就败在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布赫沁之手!看到大明皇帝那一脸的兴奋之色,更看到了俺答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怎能不让合撒尔为之气恼?
“哎!合撒尔汗王可不要这么说。”朱厚熜笑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又不是打仗,只是一场体育比赛而已。体育比赛嘛,当然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了,只要选手尽力而为,至于胜负结果,也就不必计较太多了。胜固可喜,败亦欣然嘛!”
合撒尔却说:“陛下这话,我可不赞同。我们蒙古人一向都把那达慕大会当作打仗来看的,不能勇于争胜,还算什么蒙古汉子!”
合撒尔敢当面反驳皇上的话,朱厚熜还没有表示出不满,一旁的俞大猷就不乐意了,说:“汗王这话说的没错,但既然是打仗,就要善用兵法。你部那位跤手哦,你们叫做布赫沁。那位布赫沁就不懂得运用兵法,只仰仗自己力大,一味强攻蛮干;反观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情知自己力不如人,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便先示敌以弱,稳稳守住下盘,趁敌松懈之际再发起反击,只一招就得手,这正契合兵法之妙,胜负之数也就由之而定了。”
第七十五章柔中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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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翁吉亦惕部的女婿,朱厚熜已成为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的坚定拥护者,但听俞大猷毫不客气地评点双方成败原因,又担心他说的过于直白,让合撒尔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就笑着打圆场说:“合撒尔汗王不必对此耿耿于怀,你们扎答阑部也不只他一人参加比赛,且请稍安勿躁,静观以后的比赛,朕相信你部其他的选手之中也能出一匹象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一样的黑马,为你部争光呢!”
接着,朱厚熜又对玉苏说:“玉苏,你们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叫什么名字?”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玉苏仿佛被他的话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部民,我哦,臣妾不知道他叫什么”
侍立一旁的杨尚贤看得分明,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正是昨日追赶明朝迎亲队伍,给玉苏娘娘送来童年玩物的那位赤列都。他的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疑惑:既然那位赤列都自称是亦不刺的亲卫,昨日玉苏娘娘听闻他的姓名花容变色,显然对此人并不陌生;而且,比赛一开始,玉苏娘娘就十分关注,刚才皇上又将望远镜赐给了她,她应该能看清楚那位布赫沁到底是谁,为何此刻皇上问起,她却矢口否认?难道说,玉苏娘娘与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事关玉苏娘娘的清誉,更关系到皇上圣名及威严,杨尚贤不敢往下想了。好在玉苏的惊慌失措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反问道:“皇上问他姓名干什么?”
朱厚熜没有注意到玉苏的失态,说道:“他能以弱胜强,实在令朕叹为观止,朕想把他请上来,重重赏他。你意下如何?”
“不必了。”玉苏柔声说:“臣妾代那位部民谢谢皇上的好意。不过,比赛才刚刚开始,皇上就赏赐他东西,难免让其他人心里不痛快,还是等他赢得了以后的比赛再说吧。”
朱厚熜想想也觉得玉苏说的很有道理,尽管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是自己爱妃的娘家人,但自己作为标榜“四海一家”的皇帝,心眼也不能太偏了,伤害了大多数部落选手的感情,就点点头,说:“好,那就等他再创佳绩之后,一并重赏。”
这个时候,摔跤场上,获胜的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以手抚胸,向着贵宾观礼台的方向行了一礼。
根据俺答刚才介绍的布库比赛规则,获胜者向众人行礼之后,应该跳着摔跤舞,如雄鹰展翅高飞一样出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其他各对选手比赛结束之后再继续交错配对,进行下一轮的比赛,直至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但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深深地凝望了贵宾观礼台一眼,转身离开了摔跤场。
见明朝君臣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俺答解释说,一定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还报名参加了赛马和射箭比赛,因为参加布库比赛的布赫沁有1024位之多,分成两组也有512对,第一轮的比赛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结束,他就趁这个时间去参加其他比赛了。
原来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还是个三项全能选手,朱厚熜更感兴趣了,从身旁的严世蕃那里要过了望远镜,搜寻着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的身影。
果然,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来到了设在那达慕会场一角的射箭场,准备参加射箭比赛。
听俺答介绍,射箭比赛分静射、骑射、远射三种。静射时,射手立地,放箭射向箭靶,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骑射时,射手骑马上,在马跑动中发箭;远射则是由射手自定箭靶距离,以射中靶心且射程远者为胜。射箭比赛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自备马匹和弓箭都可报名参加,弓箭的样式、弓的拉力以及箭的长度和重量均不限。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
不管是防备外敌侵略或野兽袭击畜群,还是靠剽掠或狩猎维持生活,蒙古人依靠的就是手中的弓箭,草原上的男人,无论老幼,个个都是神箭手,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因此,射箭比赛最能体现蒙古各部的军事实力,因而也是明朝君臣最关注的比赛项目。但是,考虑到不能保证那些本该射向靶心的利箭会不会突然改变方向,镇抚司坚决反对皇上和各位文臣武将离开贵宾观礼台到赛场中去,他们只能借助望远镜来观看比赛。饶是如此,那一支支射中靶心的利箭仍让他们心惊不已,尤其是俞大猷,脸色越来越凝重,就象那些利箭射中的不是靶心,而是他麾下将士的身体一样。
兴许是刚才的摔跤比赛中,明朝君臣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翁吉亦惕部的一边,为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获胜而欢呼,使扎答阑部的汗王合撒尔大为不满,此刻他见到明朝君臣那样专注而紧张的神色,觉得十分解恨,就笑着说:“陛下,我曾听说过一个笑话,不知陛下想不想听听?”
朱厚熜以为他是觉得无聊,想说点轻松的话题,就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说:“哦,且说来听听。”
合撒尔捋着胡须,笑着说:“这个笑话是说贵国军中有一位大将,领兵打仗陷入重围,正在惶恐惧怕,束手无策之时,突然有一位神明现身相助,使他从敌人重围之中逃了出来。事后那位将军感激不尽,请教那位神明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搭救自己。那位神明说自己是垛子神,因感谢那位将军从来没有射中过自己一箭,所以在将军危难之时才现身相救,以示报答”
说到这里,合撒尔越发狂妄地大笑起来:“哈哈哈,陛下觉得这个笑话好笑不好笑?”
如此恶毒的笑话,再加上那刺耳的笑声,简直就象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明朝君臣的脸上,众人都勃然变色,俞大猷和杨尚贤、谢宇翔等人的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之上;而合撒尔的几名亲卫也同样握住了腰刀的刀柄,眼看一场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朱厚熜到草原做客这些天里,类似这样的语言挑衅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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