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狗屁的礼仪规制而被朝廷治罪问斩,实在太不公平太不合理,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点仁心慈念,竟为大明挽救了一位难得的将才,他感到无比欣慰,便对徐绍峰说:“你们的方略与总参谋部不谋而合,也是红军挽救危局的唯一可行之法,赶紧去部署施行吧!军情紧急,也不必事事都要请示,尽管放手去打。蓝军已不按常理出牌,你们红军也要加把劲啊!”
徐绍峰领命而出之后,朱厚熜问杨博,照这样的方略施行,红军能有几成的胜算。杨博苦笑着摇摇头,将沙盘上第二军的标记移至大同以东的蔡家堡,说:“宣府军已陷入重围,第三军又是鞭长莫及,红军能否挽回颓势,就要看大同军能否救出宣府军了。若是第二军已占据此地,则万事皆休。”
朱厚熜沉吟着说:“如此说来,大同军出援只怕也无济于事了。要知道,俞大猷和刘鼎望两人早就谋划好了要围城打援,第一军和第二军轮番上阵攻击,用意也不过是为了迷惑大同军,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吃掉驰援大同的宣府军,第二军也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第一军的左翼。以刘鼎望之能,又怎会放过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既然胜负态势已经明朗,你们总参谋部就开始着手准备战后总结讲评吧!”
第四十三章演习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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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朱厚熜与杨博所预料的那样,出援的大同军被第二军阻挡在了距离第一军为宣府军摆下的口袋阵不过三十里的蔡家堡,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而第一军已经利用这两天时间,已在牤牛岭、赤山、榆杨口等关口要隘依据山势构筑起了防御阵地,一头撞进来的宣府军被掐头去尾再加上拦腰一刀,分割成三截,只支撑了两日就顶不住了,连亲率宣府军驰援大同的宣大总督贺文来也成了第一军的俘虏。
吃掉了宣府军,第一军也不休整,迅速收拢部队,一日一夜之间急行军一百二十多里,回师大同,与第二军一齐合围了出援的大同军。等到第三军接到飞骑急报,加快行军步伐匆匆赶到大同之时,第一军和第二军已经吃掉了被合围的大同军,摆出了要与第三军野战决胜的态势。
尽管在此前长达半个月之久的作战之中,演习导演部已裁定第一军和第二军共计损失了约莫三成、近三万五千人的兵力,两军将士也十分疲累,但连番大胜之后,士气正盛,与远道而来的第三军斗了个旗鼓相当,双方鏖战数日,不分胜负。
演习到了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加之朱厚熜心疼第一军和第二军连续作战,一直未能得到休整,便着令演习总导演部裁定蓝军获胜,宣布中止了此次“射天狼”演习,通知各参演部队驻扎在大同城外休整,禁军师以上和宣大两镇统领以上的军官齐聚大同,参加演习总结检讨会。
红军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彻底,大同军、宣府军都很不服气,尤其是红军司令、宣大总督贺文来,更是气得呕血,不等总结会召开,就带着大同总兵徐绍峰、宣府总兵孙大同等两镇大将请求入觐。
贺文来的资历颇深,当年曾铣还只是挂兵部侍郎衔的三边总督之时,他就已经当上了挂正二品兵部尚书衔的蓟辽总督,别说是刚刚被提拔起来的正三品兵部右侍郎杨博不在他的眼中,即便是兵部尚书曾铣,他也未必就会卖账;加之他于嘉靖二十四年改任宣大总督以来,驻守西北边陲操练兵马,整军备战也可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正因如此,他才肆无忌惮地在朱厚熜的面前愤然指责第一军不守演习规则,使出阴谋诡计,要求摆开阵势与蓝军再战一场,言辞直指兵部和总参谋部,甚至指名道姓地攻讦总参谋长杨博偏袒自己的老部队,在拟订演习方案时就预先做了手脚
朱厚熜大为恼火,厉声呵斥道:“兵者,诡道也!演习等若战争,敌人可不跟你讲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只求胜利,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还有脸来哭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能否象蓝军那样连续作战半个月,转战数百里,历经三场恶战而士气不堕?李阁老,把朕当日预测的演习结果启封,让他们看看!”
李春芳拿出了当日缄封的御笺,正要打开,朱厚熜却又气哼哼地改口了:“先让他们看看封口印信,你李阁老也给朕做个旁证,省得他们怀疑朕是知道结果之后才写下的那个东西。”
早在圣驾驻跸宣府之时,李春芳就对贺文来等人说过此事,意在提醒他们,皇上对此次演习十分重视,定要全力以赴。谁能想得到,正因有李春芳千叮咛万嘱咐,贺文来也偷偷违反了演习方案的规定,不顾总参谋部派驻宣府军的演习协调员的反对,率宣府军提前半日出发,本想向皇上展示宣府军的机动能力,却给设伏的第一军围歼宣府军多争取到了半天时间,真可谓是偷鸡不成反折了一把米,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贺文来早就被皇上的厉声切责吓破了胆,怎敢真的验看封缄,赶紧将身子伏在地上,说:“君父如天,臣等焉敢置疑天心。”
兵部是夏党的固有地盘,贺文来也是夏党的一位大员,当年出任挂正二品兵部尚书衔的宣大总督,正是夏言和李春芳力荐之功。李春芳对他这么不争气,五万大军支撑不到两日就全军溃败本来就很生气,他还不识趣地闹腾到御前,真要惹恼了皇上,不但他自家要获罪,还要带累当年举荐他的夏言和李春芳。因此,李春芳固执地将那份缄封的御笺递到他的面前,语带双关地沉声说道:“皇上有旨,让你们验看封口,你敢抗旨不遵吗?”
贺文来这才不得不强撑着将头抬了起来,看了封口,只见火漆封印上确实有皇上的蟠龙御戒的印记,忙又将头趴了下来:“臣奉旨看了,确未启封。”
朱厚熜吩咐道:“验看无误,李阁老可以打开了。”
李春芳打开封口,拿出了那张御笺,朱厚熜那横七竖八的两行大字映入眼帘,看了一眼,他由衷地说:“皇上明见万里,庙算无遗。”
朱厚熜得意地一笑:“李阁老,把朕写的那两句话大声读出来!”
听了李春芳念出的“墨守成规,红军必败;不拘一格,蓝军大胜。”两句话十六个字,贺文来与孙大同等人羞愧不已,忙又伏身在地,请罪不迭。
朱厚熜知道自己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出身,凭他那么一点半瓶水的军事知识,就敢在明朝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实在过于勉强,顶多只能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演习过程中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很多。不过,不论大同军、宣府军是否真心实意地接受了教训,总算是暴露出了边镇各军存在的问题,也让朝野上下见识到了新式军制和选将练兵的成效,朝廷花了数以百万计的钱粮组织的这次演习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不过,贺文来对兵部和总参谋部的抱怨却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一来朝廷军事决策机关和九边重镇不和,相互攻讦,难免会贻误军国大事;二来打个巴掌总要给颗甜枣来吃,这才是一个成熟君王的驭臣之道
因此,朱厚熜在一番切责之后,也不得不缓和了语气,劝慰贺文来及孙大同等人失败不怕,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韩信当年尚且能忍受胯下之辱,不就是一场演习嘛,今后这样的演习每年都要搞一次,只要他们勤奋操练,朝廷一定会给他们洗雪前耻的机会。兴之所致,朱厚熜还当场手书杜牧题乌江亭一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赐给大同、宣府两军。
其实,对于演习结果,不只是大同、宣府两军不满,禁军第三军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千里迢迢赶到大同,才打了三天,全军还未伤筋动骨,朝廷就匆忙宣布演习结束,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啊!
朱厚熜也觉得有愧于第三军,就安排第三军给大同、宣府两军进行了一场为期十天的军事表演,逐一演绎各种战术,组织班排连营团师规模的对抗演习。大同、宣府两军上至宣大总督贺文来、大同总兵徐绍峰、宣府总兵孙大同,下至普通士卒,都大开眼界、大呼过瘾。他们都知道,第三军的战绩绝对无法与第一军、第二军相提并论,第三军已是这般强悍,更遑论第一军和第二军,因而对于演习结果的不满也就稍稍平息了。朱厚熜趁热打铁,提出将宣府、大同两镇兵马依照新式军制进行整编,两镇统领以上军官将佐分期分批到由禁军讲武堂升格而成的黄埔军校轮训等建议,两镇将士均欣然从命。
其实,或许也不必他这么动员,经过这么一次演习,禁军各部表现出的战力令宣大两镇将士叹为观止,作为职业军人,谁不想指挥或加入这样的精锐之师?私下里,两镇军中一些高级将领就已经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张茂、李春芳、曾铣等当道大僚的名下,强烈要求调到禁军任职。
蒙古各部使者被严世蕃和贺兰石拉着四处游山玩水花天酒地,并不知道演习后半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观看了禁军第三军的军事表演之后都冒出了一身冷汗。看他们那惊恐的神情和游离不定的眼神,朱厚熜就知道,此次“射天狼”演习达到了“向北地诸夷宣示我大明国力军威”的目的。
各部使者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拜辞而去,鞑靼俺答部二王子黄台吉却对朱厚熜说,六月初四,鞑靼各部将组织那达慕大会,请皇上前去观赏。
那达慕大会?
朱厚熜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这样一副场景:蓝天,白云,健壮的蒙古汉子和美丽的蒙古姑娘穿着节日的盛装,骑着马从四面八方赶来,辽阔的草原上人声鼎沸,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成百上千的选手比赛摔跤、射箭、赛马,获胜者披红挂彩被人们抛向天空;姑娘唱着甜美的祝酒歌,跳着欢快的蒙古舞,向来宾敬上马**酒
更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体育比赛,而是笼络蒙古各部,促进汉蒙两族感情交流的大好机会,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黄台吉一走,随行的各位文武大臣顿时炸了锅,众口一词地反对此事,理由与当初朝臣们反对圣驾巡幸宣府、大同两大边镇一模一样,都是“万乘之君,不可以身犯险”,一点新意也没有;而且,当日满朝文武俯阙痛哭谏止,朱厚熜尚且置之不理,更不用说随他来的这些人之中,并没有那些迂腐执拗、动辄扬言要死谏君父的顽固分子,谁能拗得过一心要领略草原盛会的皇上?
第四十四章无声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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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低低地打着响鼻,数不清的大旗在雨后湿润的风中飞卷,两军在相隔百步的距离停住。都是百炼成钢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师,即便是在泥泞的草地上顶着风雨艰难地跋涉了那么久,站定的时候,每个人都没有一丝的喘息声,队列仿佛校阅般笔直。
自1424年明成祖朱棣死于第五次北伐归途之后,明朝军队已经整整一百二十五年不曾如此深入蒙古草原的腹地。鞑靼兵士们死死地瞪着对面那些甲胄鲜亮的明朝军卒,他们的祖辈多半曾在一百多年前那五次震惊整个草原的战争中出阵,自己的兄弟袍泽更有不少葬身于五年前的北京城下,如今见到仇敌,心中不禁涌起了强烈的恨意,手也不禁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明军将士们心中更是充满了仇恨而又十分紧张。面对着对面浮云一样的上千面大旗下,那遮连天日的战马在鞑靼骑兵的驾驭下仍不安地打着响鼻抖动着鬃毛,仿佛随时会以山崩地裂的架势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即便是被时人公认为“天下第一强兵”的第一军将士也不免有一丝惊惧,尽管手心已渗出了汗水,却将手中的钢枪握得更紧,大部分人的手更不由自主地搭在了腰间那一排手榴弹的木柄之上。
两支大军沉默地对视着,以无比强大的敌意和仇恨凝聚成更无比强大的精神力无声地抗衡着,凝重的气氛仿佛一块重逾千钧的铁板自茫茫苍穹俯压下来,笼罩着茫茫的草原,凸显得死一般的寂静。这种无声的压力,足以使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崩溃。幸好,每一名对垒的将士都已经不再是单个的个体,而是将自己融入到了己方阵营这个强大的集体之中,凭借着集体的力量,与对面的敌人进行着无声的对抗,努力不使自己被敌人压跨,更努力地想压跨敌人。
俞大猷舔了舔下唇,觉得喉咙发干,夹马的双腿也在不知不觉中抽搐着。看着对面沉默的敌人,他不由得再一次回想起曾参加过的北京保卫战中最为惨烈的德胜门一役,如同这五年来无数次将他从沉睡中猛然惊醒的情形一样,当时的场景又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鞑靼救援部队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冲向他的坚壁阵,无数的战马、兵士带着义无返顾之势重重地撞击在如同森林一般茂密的丈二长枪之上,倒下一个又有一个扑上来,人人都不畏惧死亡
尽管那些人是明军的死敌,但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俞大猷十分欣赏并且尊重他们。但要说是因为对面的这些敌人让他紧张不安,就不免小觑了这位已被公认为明军第一流的大将之才。身经百战的他早已淡漠了死生,更因深受浩荡天恩,他随时都准备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死。可是,正因为他深受浩荡天恩,此刻就无法抑制胸腔中的那颗心“嘭嘭嘭”地跳个不停——那个与他在淮扬酒家对酌,替他赎回了家传的龙泉宝剑,将他从赋闲待选的从六品副千户一步拔擢为正五品统领,将一支从全国卫所抽调的数万精锐士卒交由他执掌,对他恩同再造的皇上,如今就在他身后的那顶覆盖着明黄色锦缎的乘舆之中!他可以死,圣驾若是有半点闪失
俞大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当日皇上定议要来草原参加鞑靼部的那达慕大会,俞大猷也与众人一样,坚决反对,力谏不可;五军都督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