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做,还能时时事事都为朕着想,想让朕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再有余钱把宫殿修的漂亮一点。可你要知道自古治世民为天,我大明老百姓要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朕别说是吃穿用度,便是龙椅也坐不安稳了。”
马宪成彻底服了,由衷地说:“皇上圣明!”
“圣明也不敢自认,不过还能想着我大明的天下苍生而已。”朱厚熜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方才的奏对倒提醒了朕,朕还需诏告天下,实行一条鞭法之后,朝廷永不加赋,也绝不随意摊派杂役,省得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打着朕的旗号,变着法子从百姓身上刮油!”
马宪成知道他在说笑,便凑趣说:“那臣还得劝谏皇上一句,这等天大的恩旨也得等个黄道吉日,如皇上的万寿节之时再诏告天下,在普天同庆之时让我大明亿兆生民都能沐浴圣恩。”
“本就是该当之事,还需找个名目!朕的一片苦心让你们这么一闹,全变味了。唉,此事就依你吧。百姓若是晓得了真相,骂也是骂你马部堂,跟朕可是没有关系。”
关于民工工资的争议随着户部尚书马宪成同意在嘉靖二十三年的财政预算里增加兵工总署的经费而宣告圆满解决,转眼就到了二月份,怀柔铁厂的官吏从户部太仓里领回了银子,要给所有的工人发当月工钱。
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民夫敢领取属于自己的劳动所得!
这倒把铁厂的官吏难住了——皇上再三强调绝对不许拖欠民工工资,还专门派了镇抚司的上差现场监督,今日若是发不出去,便是办差不力,虽说不至于要跟着镇抚司的上差直接进诏狱,至少年底考功时一个“劣等”的评价铁定会记录在吏部的档案里。
多亏铁厂主事急中生智,告诉大家这是皇上给大家的赏赐,谁敢不要便是抗旨不遵,立时拿下送到顺天府的大狱之中,总算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些民夫手捧着平生第一次由皇上发给的工钱,无比激动地跪了下来,齐声颂扬吾皇圣明。
“圣明?”听过汇报之后的朱厚熜苦笑一声:“有这么善良的百姓,朕有什么理由不圣明呢!”
第五十四章企业管理()
平生第一次领到了皇上的赏赐,深切地感受到了浩荡天恩,民夫们的工作积极性高涨,但朱厚熜却不满意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他还不敢自认为是智者,当初一味贪大求快,一口气从北直隶周边几省征发了数万民夫,还好正值冬季农闲,倒没误了农时。眼下春耕在即,这些民夫大部分家中还有田地要耕种,只能赶紧把他们遣散回乡,另外从顺天府诸州县招募城市贫民和没有土地的破产农民到怀柔铁厂当工人,一来二去不但浪费了时间,而且也增加了不少开支,简直是劳民伤财的瞎折腾。
还好招工进行的很顺利,总算是没有让朱厚熜对自己的经营管理能力彻底丧失信心。
去年将包括三宫子粒田在内的各处皇庄分给百姓之后,解决了一大部分贫民的生计问题,可总还是有大量的穷苦百姓无以为生,靠在城里当苦力或是打短工过活。如今打听到铁厂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有技术的工匠每月能挣到三两左右的银子,即便是普通的学徒和矿工也能挣到一两,这等好事怎能不为之所动?因此,招工的告示刚刚贴了出来,报名的人便在铁厂门口的报名处排起了长队。
铁厂的官吏老爷遵着皇上的吩咐,仔细查验各乡里正出具的文书,家中有田地的一律不要——中国毕竟是个农业大国,老百姓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不能盲目发展工业而忽视和影响了农业生产。
即便如此,报名的人也远远超过了招工指标,亏得铁厂坐堂掌印的主事老爷、兵工总署正六品主事王文勇聪明,命人搬来一块重逾百斤的石头放在报名处,只招收能举起石头的壮劳力。
许多年轻精干的小伙子气定神闲地举起那块石头走了一圈,立刻被恩准在名册上按上指印,领到了一套粗布缝制的工作服——穿上这身工作服,就成了大明王朝怀柔铁厂的正式工人,看他们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简直就象是得了朝廷赏赐的冠戴一般。
一些因年纪大被淘汰的人不乐意了,嚷嚷着说:“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牛什么?我年轻时这样的石头能举起来三块!”
铁厂的官吏如今也学会了皇上所说的“文明管理”,根本没有象以前那样对这帮草民吹胡子瞪眼睛,而是和颜悦色地说:“老爹爹,我们也晓得你行,不如等你年轻了以后再来报名吧。皇上说了,铁厂的大门永远都敞开着,随时欢迎有志之士积极投身国家工业建设!什么?你听不懂?老爹爹,这是上谕,你一介平头百姓懂不懂的有什么打紧,老实遵着皇命照做便是了。下一位!”
为了把折腾在重新招募工人上的损失弥补回来,朱厚熜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户部尚书马宪成的建议,发北直隶数省囚犯到铁厂的矿山做工,还美其名曰“劳动改造”。官员百姓并不在乎什么名目,也不晓得什么“劳改产品”什么“人权问题”,也就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之事。
按说犯了朝廷律法应该发九边充做苦役,如今皇上开恩让他们到京师做工,既无性命之忧,又能吃饱饭,听说每月还能领到一钱银子的赏钱,干的好了还可以减刑,囚徒们都很高兴,将之视为朝廷的恩典,更视为皇上给他们重生的大赦机会。
由于兵工总署的特殊性质,对工人实行半军事化的封闭式管理就成为理所当然之事,但除了那些囚徒之外,其他工人上工并没有监工手持皮鞭在一旁监督,更没有持刀弄棒的军卒兵士管束。铁厂实行计件付酬,干的活多了,朝廷给的赏钱就多,工人们大多是苦出身,也都愿意卖力干活。即便是那些城里的闲人野汉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都恨不得一天干出两天的定额,累得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闹事——真有违犯厂规赌钱打架的也不要紧,铁厂有的是守卫军卒,主事老爷的大堂上还立着一排水火大棍,厂里的规矩虽说只是扣钱,但若是闹的过分了,主事老爷少不得也要让他们晓得官威的厉害。
令铁厂一干管事的官吏不明白的是,这样好的事情皇上却不乐意,反而规定了每日至多五个时辰的上工时间,还在铁厂开了什么“工人夜校”,派国子监的教习学官教那些苦力识字、读书,由技师工匠讲授冶炼知识,说是日后要当学徒、学徒晋工匠、工匠晋技师,每一步都要先经过培训考试,合格之后方能晋级;普通工人当班头当管事牌子也要照此办理。尽管皇上时不时就要移驾铁厂视察筹建情况,但铁厂最大的官也只是正六品的主事,品秩实在低微,谁也不敢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圣人之言来劝谏皇上。
铁厂以班组为单位,每月轮番给假两天,三五同乡好友揣着皇上给的恩赏,相约去逛京城,为给家里的老婆孩子买点乡里没有的稀罕物事,纵是来回奔波个几十里地也不在话下。早在铁厂筹建之初,周围村镇里一些机灵的百姓便沿着厂区开了一溜小酒肆饭铺,没有家小无牵无挂的年轻后生手头上有了钱,便在这里打个牙祭。听他们一边呷着老酒一边大声武气地谈论着在铁厂当工人的诸多好处,连靠着铁厂发了小财的饭馆老板都着实羡慕,巴望着有朝一日也能进那朝廷的工厂吃上皇粮。
嘉靖二十三年三月初,朱厚熜兴致勃勃地视察了新建的炼铁厂,并命人将工厂的技术专家和部分资深工匠请来,赐给他们一张图纸,让他们按照图纸上的方法,将原本分开的炼铁炉和炒铁炉串联使用,实现从生铁直接练成熟铁的连续生产过程。这是剽窃几十年后明朝科学家宋应星在他的著作天工开物讲述的方法,能大大提高生产效率。由于其原理并不复杂,那些技术专家们一看就明白了,纷纷跪地称颂吾皇圣明。
朱厚熜也挺得意,倒不是脸皮厚觉得自己剽窃无罪借鉴有功,而是在画这张图的时候,他无意之中想起来了另外一条发财的路子,目前已经大见成效了。
朝廷专门成立了兵工总署,还开办了怀柔铁厂做什么用?若只是用来生产大刀长矛羞也羞死了,自然是要造枪造炮啊!朱厚熜早在兵工总署一成立,就命令其下设立了军器研究院,调集原工部兵杖、火器局的技术专家没日没夜地研发新式火器,自己也以身作则,拼命地回忆后世那些先进的武器,画出了一张又一张的草图,供军器研究院的那些技术专家研究,想启发他们找出一条后世先进技术与当前生产力水平相结合的路子,尽快拿出能让他象别的穿越大大一样开疆拓土、称霸地球的先进武器。
在这个当儿,手中的毛笔不好使,偏偏那些图样的精密度要求又很高,朱厚熜不得不学着外国人的样子拔秃了皇宫里所有大白鹅的尾巴来削鹅毛笔,可他毕竟不是外国人,鹅毛笔使起来还是不得劲儿,这简直成了他最大的苦恼,直到有一天在画燧发枪的草图之时,想起了燧发枪所用的铅弹,他才猛然想起了那个时代连小学生都司空见惯的一件文具——铅笔,当即扔掉手里的鹅毛笔,仰天长笑了好一阵子。
按朱厚熜的本意,内廷的皇家工厂是要全部交给工部的,但吕芳为了那需要被安置的数万名内侍宫女苦苦哀求,总算给宫里保留下了几处伐木厂和矿山,此刻都派上了用场。过了大约一个月时间,一种两只木片沾合在一起,中有凹槽镶嵌铅条的书写工具就笼罩着“大内密法御制”的神秘光环横空出世。皇上亲自将其命名为“铅笔”,还毫不吝啬地赐给了内阁学士、六部九卿以及全国正四品以上官员每人十支,那些具有秀才以上学历的低级官吏、士子和各地府学乡学的生员每人也得到了两支。此举不但稍微缓解了士林关于官绅一体纳粮的怨气,更使得这种不需研墨润笔、立时便能书写的铅笔行销全国,每支被卖到了一两至五两银子,成为大明王朝的一种时尚,连那些本不好读书的商贾见面,也要互相问上一句:“今天你写了没有?”
如同“乾坤宝镜”一样,这只不过是朱厚熜信手拈来用以骗钱的小发明,他最关心的还是经济建设、国计民生。可他也知道,明朝尽多的是能讲上三天三夜程朱理学阳明心学也不重复的儒生,却难找到一两个真正精通科技、农业、经济等实用学问之人,偏生自己也不是学理工出身,空有一腔热情满肚子好点子也无用武之地,只能慢慢地开启民智,期待着老天爷能体念自己穿越不易治国太难,给自己降生一两个类似于后世宋应星、徐光启这样的大科学家、农学家,帮助自己尽快带着大明王朝数千万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一章科考风波()
嘉靖二十三年三月初八的寅时许,朱厚熜象往常一样醒过来,蹑手蹑脚地从侍寝的妃子身旁溜下龙床,当了一年多的皇上,他终于学会了自己穿那套繁琐复杂的朝服冠冕,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
但皇上体贴,妃子和那些内侍宫女却不能不讲规矩,妃子赶紧起身伺候他穿衣,还未等他穿戴齐整,乾清宫管事牌子黄锦就带着尚寝监的宫女们来伺候皇上洗漱,尚膳监的内侍提着食盒将早点送了过来。
才喝了一碗红枣枸杞粥,就听到吕芳在门外喊:“奴婢吕芳恭请圣安。”
吕芳每天都要陪他上早朝,这个时辰过来请安也是例行的规矩,只是朱厚熜听他今日说话声音有些慌乱,便说:“进来吧。发生什么事了?”
吕芳进来,果然一脸的焦虑神色,但没有急着给皇上汇报,而是挥手斥退了伺候的内侍宫女,并恭请侍寝的妃子移驾回宫。等到左右无人之后,他才说:“回主子,今日是会试大比之日”
朱厚熜拈着一块点心,随口说:“是,朕晓得。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科场出事了?可是有人将考题泄露了出去么?着三法司撤查严办,将试题更换就是了。”
自有科举考试起,科场营私舞弊现象便屡禁不止,历朝历代都采取了如试卷糊名、弥封、誊录等一系列防范措施,但收效甚微;而且,那些在科场内杜绝舞弊的方法也只能限制没有门路的寒门士子,科场外的舞弊更是防不胜防,大员受贿泄露考题也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对这种事朱厚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点也不在意。
“回主子,比那事体还要大”吕芳擦去了头上的冷汗:“那些会试举子们胆大妄为,竟然拒不入场,在贡院门口闹了起来!”
筷子上的点心掉到了地上,朱厚熜也“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啊!他们他们罢罢考了?”
吕芳向朱厚熜详细汇报了事情的经过:三月初八是嘉靖二十三年会试的入场日,寅时初,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千多名举子在主考官内阁学士、礼部尚书高仪和副主考礼部侍郎杨慎以及十八位房师带领下,进入文庙集体拜祭孔子,然后将按程序开始点名,经过搜检之后,考生依号入闱。可在文庙祭拜之时,便有举子哭倒在孔子像前,声称朝廷变法乱政、**士子,三两个人的哭闹竟引起了全体举子的共鸣,一时间文庙之中哭声震天,高仪杨慎等考官怎么劝也劝不住。后来,群情激愤的举子们将孔子牌位抢出了文庙,扬言要抬着圣人的牌位上街游行示威,高仪杨慎与十八位房师拼命将举子拦挡在了文庙一侧的贡院巷口,此刻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朱厚熜傻眼了,他想过会惹出麻烦,却没有想到麻烦会来的这么大,大到了别说是他这个插班生,就是古往今来所有的圣主明君都会感到头疼的地步!
明清科举制度分三级:院试、乡试和会试,通过这三级考试的读书人分别称为秀才、举人和贡士。在此之外还有童生的预备性考试和确立会试中式举子名次的殿试。因殿试只定名次,不存在被淘汰的问题,因此会试也就成为读书人走上仕途的最后一次决定性的选拔,被俗称为“大比”。
与乡试一样,会试每三年一科,安排在乡试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