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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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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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学生基础差、老师水平更差的原因,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朱厚熜也只是把商品与价值之间的关系粗略的讲了一遍,至于什么价值规律、供求关系等等,连老师都不明白,怎么能随便讲出来误人子弟呢?还是好好备了课以后再说吧!

    口干舌噪的朱厚熜抓过御案上的茶碗大喝了一气,然后对马宪成说:“马部堂,朕方才说的设立兵工总署的好处只是抛砖引玉,银子还得你户部来掏。依你户部之意,今年夏赋断然来不及将田赋、徭役以及各种杂差和贡纳折成银两征徼,待秋赋之时方才可以,但如今京师营团军正在组建,总不能让俞大猷、戚继光麾下的军卒赤手空拳操练吧?因此,朕认为开矿山、建兵工厂刻不容缓,左右不过半年时间,莫非我大明就挪不出百万两银子应付这半年?”

    正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马宪成回过神来,说:“皇上聪明睿智,于臣有振聋发聩之效。臣方才想到,年初各部所报财政预算之中,倒有一笔开支可支用,便是皇上提出的‘驰驿之禁’。即便不算各处官驿向地方征派的常年供用之轿马差役,单是因私出行之官员所费食宿接送及仪呈礼银也可省下钱粮折银近百万两,这笔开支可先用于支应兵工厂半年开销,待今秋全国推行一条鞭法后,户部再将各地兵工役银如数拨给兵部即可。”

    朱厚熜乐呵呵地说:“好好好,看来还是吵架好啊!你马部堂给吕芳吵,跟朕吵,最后竟吵出了个好办法,上百万两银子也吵出来了!吕芳,自内库司支二十匹锦缎赐给马部堂。马部堂,本想赏你点银子的,可朕如今也穷,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拿不出来,就从今年起,给你加二十石年俸。内阁着通政司将给马部堂的赏赐明发邸报。”

    皇上恩赏官员也不一定都刊登在邸报上告知天下,如今专门强调这一点,谁都明白这是皇上明确表示出了对马宪成的抚慰和支持,估计攻讦新政的声音就要小一些了。无论情愿不情愿,君父有赐,臣不敢辞,马宪成也只能跪谢天恩。

    朱厚熜意犹未尽地说:“日后各位阁老、六部九卿也要如马部堂这般,只要为着国事政务,该吵就吵,该闹就闹,你们吵朕来当评判,跟朕吵夏阁老当评判,谁吵的有道理听谁的。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君臣共治,集思广益,我大明必定如日中天!”

    照例开过御前会议,待朝臣走了之后,吕芳要留下来收拾一番。朱厚熜说过他多次,由腰悬乌木牌的黄门内侍能干的事情,让他这个“内相”来干,简直是浪费人才,可吕芳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朱厚熜知道,吕芳自认为无论在外廷有多少人礼尊他,包括内阁学士、六部九卿这样的朝廷重臣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吕公公”,可在宫里,在皇上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奴才,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这样也好,朱厚熜有一些不便于向外臣讲的想法,也可以随时征询他的意见:“吕芳,你觉得马宪成这个人怎么样?连朕和你都敢顶,我大明这样的人可不多啊!”

    正在擦拭桌子的吕芳停下了手里的活路,想了一想,说:“回主子,他就象个媳妇。”

    这个比喻倒是新奇,朱厚熜忙问:“哦?此话怎讲?”

    “上有公婆要照顾,下有一帮儿女要呵护,两头都要安抚,两头都要讨好,可不正是个媳妇嘛!”

    “哈哈哈,真不愧是朕的大伴啊!竟想出这等贴切的比喻!”朱厚熜说:“那你说说,他这个媳妇当得如何?”

    “奴婢本不该在主子面前妄议朝中重臣,但主子要问,奴婢也不敢不明白回话。”吕芳说:“马部堂自正德十五年考中进士,就被分配在户部当观政,除了其间改任过一任县令、一任浙江布政使各三年之外,前后在户部干了一十七年,从观政、主事一直干到了尚书,是朝廷最精通财政之人,尤其难得的是他品行高洁,一介不取,我大明朝还真离不开他这样的干员能吏统筹谋划,为国理财。如今主子推行嘉靖新政,他身上更担了天大的干系,若是主子再不呵护着他,不难死也得愁死”

    “嘿,你这话说的奇!他今日顶撞了你吕公公,朕还怕你记他的仇,怎地你反劝起朕来了?”

    “主子,奴婢虽然身为下贱,可谁是忠臣谁是奸佞,奴婢还是分得清。只要他马部堂能实心替主子办差,奴婢就敬他尊他。”吕芳说:“论说起来,主子才是圣明天纵,今日赏他禄米的恩旨刊登在邸报,也省得一起子小人再跟他闹腾了。”

    “好奴婢,倒是朕多心了!如今他在前头替朕挡风遮雨,朕也不能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支持他!”朱厚熜说:“对了,前些日子朕着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吕芳压抑不住兴奋的神情:“回主子,主子是神仙,果真有点石成金之大法!”

    “唉!你主子真会点石成金,又怎能为了一百万两银子看别人的脸色?朝廷用度如此吃紧,还需另外再想点办法。朕今日又有了个好主意,就叫‘捕蝉行动’吧!你手下东厂和镇抚司的人也该动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捕蝉行动(一)()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名句千古流传,扬州也一直昌盛不衰。究其根源,一是地处江淮之间,是南北水脉交汇之处,从杭州到北京通州的京杭大运河经过这里,管理漕河和漕军的漕运总督衙门就设在扬州;二是近海,百姓煮海为盐,利润颇丰。全国每年的产盐总量为三百万引,扬州一地就独占七十万引,每年税银收入高达二百万两,因此全国八大巡盐御史衙门,排在第一的就是开府扬州的两淮盐运司。常言道江南乃国朝膏之地,而扬州则是江南的机枢。自隋朝建都于此,历经唐宋元三朝,到了明朝,扬州仍是江南第一等繁华之地,满城的亭台楼阁,满街的酒旗招展,富贵之气,脂粉之乐、骄奢之风可谓并世无双。

    自有运河,扬州便引水入城而成市河,南出龙头关,北出大东门水关,两头皆与运河相连,水程约八里,乃是扬州一大盛景。市河两岸多为盐商巨贾之别业,美伶名妓也多在此置河房密室,入夜时分,河上画舫如鳗,两岸花灯万盏,芙蓉罗绮满眼生辉,丝竹笙歌不绝于耳,置身其中,真不知今夕何夕,因素有“南国脂粉”之称的六朝故都南京的秦淮河名闻天下,时人便称市河为“小秦淮”,是扬州城第一等的繁华奢靡之地,天堂中的天堂。

    这天傍晚时分,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悄然从位于扬州城东薰风巷的两淮盐运使司衙门出来,直奔小秦淮而去,穿过几座小桥,停在了停云阁门口。这是住着目前扬州城最红的女史柳湘云,慕名而来的寻芳客络绎不绝,丝竹弦歌声终日不绝于耳。

    天还未黑定,停云阁早已点起了亮丽的宫灯,一个四十出头、身材臃肿的人走出了轿子。门口支应的老鸨一看见他,立刻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说:“鄢老爷,您可来了,把我们家小姐都快想死了。”

    那个被称为“鄢老爷”的人,便是两淮盐运使司衙门坐堂掌印的正四品巡盐御史鄢懋卿。在扬州城,除了挂着正三品户部右侍郎衔的漕运总督比他官大之外,连扬州知府都矮他半级,加之又执掌盐政握着所有盐商的命脉,他可称得上是跺跺脚,全城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

    不过,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到了这扬州名妓柳湘云的停云阁,他的骨头也就没有四两重了,满脸堆笑地问:“妈妈,湘云姑娘可好?”

    “好好好,正等着鄢老爷您呢!”老鸨说着,就把他往楼上引。

    到了柳湘云的闺房门口,鄢懋卿却听到房中有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些生气了:“柳姑娘既然有客,又为何着人将本官请来?”

    听出他话里的醋意,那个老鸨赶紧解释说:“这个客人今日午时才到,我们小姐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就派人请老爷,可能是有事要跟老爷商量。”

    听老鸨这样解释,鄢懋卿心中的醋意稍微淡了一点,想必又是哪个盐商得知他与柳湘云的关系,挖空心思来到停云阁想走他的门子。

    明朝实行盐铁专营,盐业经销的利润能高达几十上百倍,一纸盐引简直比那京城“通汇号”的银票都值钱,鄢懋卿坐掌着扬州七十万窝盐引,自然是一干盐商拼命巴结的对象,前不久他刚刚迷上柳湘云,便有好几位识趣的盐商争先恐后地要为柳湘云赎身。可如今朝廷刚刚推行了考成法惩贪肃奸以整顿吏治,他还不敢太过放肆地将艳名远播江南的柳湘云纳为外室,也就暂时将此事搁下了。

    老鸨怕他还在生气,赶紧冲着房内叫了一声:“小姐,鄢老爷看您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位身穿藕荷色薄绸衫裙的美女扑了出来,娉娉婷婷如风摆弱柳般地向他盈盈下拜,娇媚地说:“鄢老爷,您可来了,想死奴家了。”

    这位女子便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当红名妓柳湘云,长的肤白如雪,貌美如花,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的娥眉之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那样的令人消魂,一张樱桃小嘴,娇笑地微微翘起。尽管已经多次与她同赴床榻共效于飞之乐,可鄢懋卿心神还是不禁为之一荡,一边笑着说:“湘云姑娘不必多礼。”一边伸出手将她搀扶起来,趁机在她那柔滑细嫩的胳膊上摸了一把。

    鄢懋卿毕竟也是两榜进士正牌出身的官员,贪归贪,可人一点也不傻,以前来的时候,柳湘云也从未对他这般热情,一定是房中那位盐商出了大手笔。他低声问:“房中是何人?”

    “是一位京里来的大老爷,要做一笔大买卖。”柳湘云有些恼怒地说:“这人也忒怪,来了吃茶吃酒扯些闲篇,却对奴家带理不理,只催着奴家请鄢老爷您来。”到她这里来的,大多是只顾着自个儿消魂,即便是走她的门子求鄢懋卿的那些盐商,也无不垂涎三尺想一亲芳泽,哪有象房中那人这样的,巴心巴肝地进了停云阁,却一门心思只为见鄢懋卿一面,让自负美艳动人的她怎么受得了这般冷落?

    一听说是京里来的,鄢懋卿有些不快,这柳湘云跟他也有些时日了,除了学会大把的捞钱,其他什么都没有学会,如今正在风头之上,若是知根知底的扬州本地大盐商倒还罢了,外地的客商,尤其是京里来的,怎能随便接纳引见给他!他眉头微微一皱,沉着脸问道:“他要多少引?你可应允了他么?”

    柳湘云将丰挺的胸部向他靠过来,在他耳边说:“他可不是来找鄢老爷要盐引的,是有件宝物要卖给鄢老爷。”

    “啊?”鄢懋卿大吃一惊。

    自从三年前他升任巡盐御史之后,只要往家里收银子,还从未从腰包里掏出过银子,竟有这等咄咄怪事!忙追问道:“是何宝物?”

    “奴家也不晓得,那位大老爷说了,此宝绝非寻常,不见正主不可轻易示人。”

    “哼!还有这等口气比天还大的商贾,本官倒要见识见识了。”鄢懋卿冷哼一声,推开了房门。

    屋里那个正在喝茶的人二十多岁,面色白净无须,见着有人进来,也不惊慌,径自问柳湘云:“这位便是鄢大人么?”

    鄢懋卿穿着常服来到这里,本来存有掩饰官身遮人耳目的意思,但既然已经被柳湘云把底泄了出去,他也就不再装假,回答说:“正是本官。你是何人?”

    “小民李纪。”虽然口称“小民”可见是个没有官身之人,但这个李纪却没有起身给他行礼,甚至连抬抬屁股的意思都没有。这在极讲究礼仪法度的明朝是极其罕见的,遇到个别骄横的官员甚至可以依照大明律“大不敬”条款解送官府处以杖责之刑。鄢懋卿心里暗骂一声“草民不知礼数”,却想到他是京里来的,不知道深浅,也就没有怒形于色,在李纪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有何宝物要卖给本官?”

    “这等宝物轻易不可示人,还请闲杂人等回避。”

    柳湘云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退出去,带上房门,见李纪还是不肯亮宝,便娇笑道:“李老爷,奴家可是陪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了,莫非你也要奴家回避么?”

    对她那妩媚动人的娇嗔,李纪却丝毫不动一点声色,这份修为让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鄢懋卿也不禁佩服,帮腔说:“柳小姐乃是主人,哪有谈生意却不让主人看之理?!”

    李纪确实很狂,斜着眼睛说:“柳小姐在这停云阁内迎来送往,见着的人太多,若是说了出去,这天大的干系谁能担的起?”

    柳湘云当即就把嘴嘟了起来,鄢懋卿也怒道:“装神弄鬼,拿腔作势,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本官可没有闲功夫和你磨牙!”

    李纪似乎怕了,叹了口气说:“也罢!既鄢大人有意,柳小姐想必也不会把鄢大人卖了出去。”说着,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一个四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檀木盒子,放在几案之上,然后说:“请鄢大人与柳小姐移步近前一观。”

    等鄢懋卿和柳湘云走到几案前之后,李纪小心翼翼地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个绸缎包袱,打开包袱,又是一整张名贵的雪貂皮。尽管鄢懋卿从来不必为家中的吃穿用度考虑,但也知道这张雪貂皮在市面上少说也要卖到五百两银子,可看这情形,却也是被当作包裹东西的包袱皮用的。

    见他如此看重这个宝物,鄢懋卿和柳湘云不禁也屏住了呼吸。

    象是要揭晓一个重要谜底似的,李纪停了下来,看了他们一眼,才缓缓打开貂皮——

    “刷”的一道光亮从桌上直射而出。

    “啊!”柳湘云不禁惊叫出声,距离更近的鄢懋卿更是伸手遮挡那刺眼的光亮。

第四十九章捕蝉行动(二)() 
渐渐适应了那刺眼的光亮,鄢懋卿才凑近看过去,桌上那物事以纯金为框,镶有美玉,中间是一块象是水晶般剔透的东西,那件东西的中间正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探头探脑向他看过来。他当即吓了一大跳:“这,这是何人?”

    李纪笑道:“请鄢大人瞧仔细了,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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