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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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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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心、隐”钱文义追问道:“你真是何心隐?江西的那个何心隐?”

    “不才正是何心隐,请问将军可认识在下?”

    “何大人可是在说笑话?”钱文义摇头晃脑地说:“去年年初带领举子大闹科场,大人之名便震动朝野,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及至江南叛乱之后,大人姓字更是时时见诸朝廷民报之上,我等军汉再孤陋寡闻,又安敢不闻大人之名?”

    咬文嚼字地冒了一阵酸气,钱文义突然勃然变色,喝道:“给俺把这个逆贼抓起来!”

    身旁那位青年文士忙拱手说:“这位将军且慢动手,在下与何大人今次前来,是有要事在身”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官职?”

    “在下初幼嘉,湖广人氏,区区一名举人,尚未出仕。”

    “哈哈!何心隐,初幼嘉!何心隐,初幼嘉!”钱文义激动地搓着手:“乖乖俺的娘哎,搂草打兔子就够让老子美气的很了,没想到竟抓了两条大鱼!哈哈,去年大闹科场的三大要犯,竟然全都让我河南军给抓到了!”

    初幼嘉心中一凛,忙说:“这位将军,你的意思说张居正也落入贵军被贵军拿了?”

    钱文义得意地点头道:“不错!”

    初幼嘉急切地问:“不是民报上说,皇上已赦免他的罪责,还恩准他入翰林院任庶吉士吗?莫非”

    “莫非什么?民报是朝廷喉舌,要明发天下晓谕百姓的,它说的自是真的。”钱文义说:“要说那个张居正,他当初逃出徐州,就被当地官府拿获,若不是俺派人一路护送他到京师,他哪有那样的好运气,能得睹天颜,幸蒙圣恩?”

    初幼嘉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冲钱文义拱手道:“谢将军。”

    钱文义说:“你们都是钦案上有名有姓的逆党要犯,谢俺也没有用!抓起来!直送中军帅营!”

    原来,自平叛军进抵长江之后,朝野上下都认为平定江南叛乱已是指日可待,内阁便迫不及待地指示吏部和都察院根据投诚官员的供词,将所有被伪明政权封授官职的文武官员拉出了详细的名单,以便平叛军按图索骥,将逆党分子一网打尽。这份名单呈送御览得到朱厚熜的同意之后,便成了钦定逆案。初幼嘉虽未受任伪职,却是“辽逆”余孽,因而也被列为钦案要犯。

    何心隐怒道:“休要侮辱斯文,我自己会走!”

    “哦?也好!”钱文义一拱手,又阴阳怪气地说:“何大人,请吧!”

第六十二章莫名其妙() 
何心隐却又不走,掀开了船篷的帘布,三个衣着华美的女子从船舱中飘了出来。尽管月光下看不清楚容颜,但只看那窈窕曼妙的身段,便知定是姿色可人的姝丽,夜风吹过,裙裾微动、珠钗轻摇,更有一阵脂粉香随风送入鼻中,河南卫所军每一位兵士的心胸同时象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眼睛立刻直了,杂七杂八地响起了狂咽口水的声音。

    和兵士们一样,自从去年奉调进京勤王,钱文义也足足有一年多没有碰过女人了,一看到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南国佳丽,身体的某个部位立刻羞耻地发生了变化。不过,一来见那三个女子面对着一大群赤身男子目不转睛的注视,虽也略显羞涩,却并不十分惊恐惧怕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二来毕竟重任在身,他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怒喝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规矩点!营团军那十几个兵士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诸位将士如梦初醒,顿时也打消了心中的遐想绮念,喝道:“磨磨蹭蹭做甚?快些个!”

    “何心隐,初幼嘉!”中军帅帐里,吕芳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感慨地说:“好啊,从去年三月初八科考之日起,咱家就在心里刻上了这两个名字,没想到他们竟自个送上门来了!”

    张茂也是喜形于色:“闻说那个初幼嘉是辽逆头目顾璘的门生,那个何心隐则更不简单,是益逆重要人物史梦泽的门生,史梦泽是益逆王府的长史,与益逆既有君臣名分,更有师生之谊,说起来那个何心隐与益逆也算是师出同门。如今连他们这种人都来投诚,足见那些乱臣贼子的气数已尽了!”

    吕芳说:“那是自然,皇上天纵睿智,又有张老公帅这样公忠体国的臣子,我大明国运昌盛,如日中天,些许宵小逆天作乱,又何足挂齿!”

    “更有你老吕这样忠贞不二的心腹,才是我大明之幸、皇上之福啊!”张茂投桃报李回捧了吕芳一句之后,疑惑地说:“既然如此,你老吕为何还是眉头紧锁,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老张,你是明白人,咱家也不瞒你。”吕芳咬牙切齿地说:“照咱家的本心,将这两个混帐东西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张茂没想到平日一副菩萨模样的吕芳发起怒来也是如此骇人,忙问道:“哦?莫非他们曾开罪过你老吕?”

    吕芳摇摇头:“咱家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奴才,开罪我有什么打紧?实是因为国朝大乱之源起,都是去年年初这两个混帐东西鼓惑那帮不明事理的举子罢考闹起来的,之后才有朝中那帮迂腐书生如陆树德、赵鼎等人妄议国政、诽谤君父。这一年多来,种种前所未有的祸变之事更是接连发生,我大明历经了多少劫难?皇上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想到主子万岁爷这一年多来受的煎熬和磨难,吕芳的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初举子罢考、朝臣交章攻讦新政之时,张茂也曾鼓动一帮勋臣贵戚闯入大内跪哭请愿,着实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听到吕芳提到往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尴尬地笑着不好应声。

    吕芳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情绪,又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混帐东西罪恶滔天,百死莫赎,凌迟难诛!”

    张茂这才确知吕芳不是借题发挥敲打自己,立刻同仇敌忾,愤君之慨:“对,百死莫赎,凌迟难诛!”

    “可惜啊!”吕芳慨叹道:“皇上天心仁厚,他们如今主动投诚,是必也能如张居正那样蒙恩赦罪。被他们如此逃脱罪责,实在令咱家不甘心”

    张茂忙说:“这有何难?那边不是正在审他们江防敌情吗?审完之后,就将他们正法。若是你老吕还觉得不解恨,这几天就让儿郎们好好招呼他们,待全军挥师渡江之日,杀了他们祭旗!”

    说到这里,张茂被自己绝妙的想法打动了,得意地笑着说:“哈哈,一个是益逆要犯,一个是辽逆余孽,拿他们的狗命壮我军威,倒也适当!”

    “这个想法倒是高明,逆党祸乱家邦,国人皆曰可杀,杀了他们,正可为全军以壮声威”吕芳沉吟着说:“只是,他们毕竟是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皇上尊儒重教,对这些不明事理的迂腐书生也有‘一个不杀,大部不抓’的圣谕”

    张茂热烈地反驳说:“圣谕对的是那些受人蒙蔽附逆倡乱的寻常官绅士子,可不能惠及他们这些名列钦定逆案的要犯。要我说,谋逆可是灭门的罪,如今只杀他自家一个,已是浩荡天恩了!”

    见吕芳还在犹豫,张茂大大咧咧地说:“知道你老吕守规矩,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就装作不知道此事。我奉敕率军讨逆,有节钺、天子剑在手,别说是杀个把钦犯,就算是斩军中大将也不需另行请旨。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听他这么说,原本已暗自首肯的吕芳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监军之责:要说主子万岁爷为何不惜破坏多年前定下的规矩,派自己这个内宦担任监军?不就是不放心外面这些文武大臣吗?若是连自己都不守规矩,如何才能监控外面这些文武大臣,如何才能让主子万岁爷安心?

    想到这里,吕芳摇摇头,说:“不行!老张啊,你的好意兄弟我心领了,可瞒天瞒地,我也不能瞒皇上。审完之后,即刻将他们槛送京师吧!”

    “真就这么放过他们?”

    “老张啊,咱家拿你不当外人,有句话才好说与你,”吕芳说:“皇上的心比日月还明,乾坤也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有你们这些朝廷肱股大臣,有些事可以做主,有些家可以替皇上当了,可我大明朝最后的家,还得皇上来当!”

    吕芳正在趁机敲打张茂,就听到奉命审问何心隐和初幼嘉的锦衣卫三太保张明远在帐门外报:“属下张明远叩见张老公帅、吕公公!”

    吕芳立刻打住话头,扬声说:“哦,是三爷啊,快快请进。”

    张明远进帐,单膝行过参见之礼后,吕芳问道:“张三爷,这么快就审完了?”

    “回吕公公,那个初幼嘉倒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与属下原来得到的情报相互验证,并无虚言。只是那个何心隐却不肯开口,只嚷嚷着说要见张老公帅和吕公公。属下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些东西——”说着,张明远将厚厚一叠银票递了过来。

    吕芳接过银票,随意地翻了一翻,最小面额也是“凭票即兑库平银五千两”,嘿嘿冷笑着说:“真有钱,这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二十万两银子吧?怎么?想拿银子收买张老公帅和咱家?”

    见吕芳一边说话,一边用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瞟着自己,张茂立刻表态道:“他娘的混帐东西!吕公公何等人物,我张茂也是世受皇恩的簪缨之家,别说是二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要为皇上荡平仇寇逆贼!”

    吕芳轻轻点头,说:“那些逆贼搜刮民财,恨不得掘地三尺,竭尽江南百姓膏脂,说起来,这些都是国家的钱,皇上的钱,还轮不到他们来大送人情!本来咱家生气归生气,还不得不对那帮书呆子的傲骨勇气说一声‘佩服’。如今看来,都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徒,倒是我抬举他们了。那个初幼嘉认罪态度还算不错,你们就不要难为他了。至于那个何心隐嘛算了,牛不喝水,强按着头也没有用,既然他不愿说,也不勉强,将供词如实呈奏皇上即可。”

    张明远躬身应道:“是,吕公公。”却悄悄递了个眼色过来。

    吕芳立刻回过意来,知道他有机密之事要奏报,只是碍于张茂在场,不方便开口,便佯怒道:“不过,那个何心隐身陷囹圄,竟还敢如此嚣张,实在令人气恼。既然他口口声声要见咱家,咱家就去会一会他这个狂悖之徒。老公帅,你可愿与咱家同去?”

    张茂明白,吕芳对那个何心隐恨之入骨,手下又有一帮镇抚司的缇骑校尉,不想也知道他想如何去“会一会”那个何心隐,自己跟着同去,岂不碍手碍脚,让吕公公不能爽快地一泄胸中激愤?便笑着说:“军中还有诸多俗务亟待料理,老军就不能恭与了。”

    吕芳假装汗颜地说:“是咱家失礼了。那些逆党是什么人?一群无父无君、弃国弃家的乱臣贼子、衣冠禽兽而已!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就是伪明兵部尚书,有咱家亲自去审,已是天大的荣幸,怎敢劳动老公帅玉趾?”

    出了帅帐,急行几步,吕芳猛地停住脚,拉着张明远,低声问道:“可还搜出什么了?是那边写给张茂、陈世昌或哪位军中大将的密信?”

    “啊?”张明远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忙说:“哦,回公公,属下不曾搜到那些东西。不过,在那个何心隐官服衬里中搜出了这个,请公公过目。”

    吕芳长长吁了一口气,一边自嘲地笑道:“倒是咱家过虑了。”一边接过张明远从怀中掏出的一块丝帕,还未展开,就见那块原本雪白的丝帕上印出斑斑的红字,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回公公,是益逆亲笔所写的一份求救血书。”

    “求救血书?”吕芳冷笑道:“那个益逆莫不成是得了失心疯,到了这步田地,竟还要玩衣带诏那样的把戏?写给谁的?是张茂还是陈世昌?”

    “回公公,都不是。是给皇上的。”张明远说:“据那个何心隐供认,他是受益逆所托,定要将此信交给张老公帅或公公,请你二人务必转呈主子万岁爷”

    “求救血书是给皇上的?他还有脸向主子求救?莫名其妙!”吕芳嘀咕着,忙将那份血书展开来看。

第六十三章一头雾水() 
原来,在这封写给“圣明天子皇帝哥哥”的求救血书中,益王朱厚烨声称自己从来都不曾窥测天位,想要反叛朝廷夺位自立,而是魏国公徐弘君、信国公汤正中和诚意伯刘计成等人持武力将自己劫持到南京软禁在宫中,威逼自己就任监国,假借自己的名义谋逆倡乱,对抗朝廷,陷自己于不臣不亲之境地;还历数了南京勋臣如何不遵礼法虐待天亲的种种劣迹。而自己为了苟全性命,不得不与那些乱臣贼子虚与委蛇,终日以醇酒美人自娱,不理朝政,不问世事,对于那些乱臣贼子的谋逆行径更是一概不知。

    朱厚烨的这封信写得情深意切,加之是用鲜血写就,真可谓是字字血泪。在信的最后,益王朱厚烨还声情并茂地写道:“臣弟于南都身陷樊笼,望王师如大旱之望云霓,如孤儿之望父母,惟日日夜夜泣告太祖并列位祖宗,盼祖宗在天有灵,佑我大明扫荡奸邪、治政太平”,还说“恳请皇兄早日发兵克复南都,复我太祖陵寝,并救臣弟与江南百官万民于水火之中。不肖臣弟朱厚烨叩首再拜。”

    没看信之前就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信之后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吕芳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一头雾水,只好问张明远:“这是什么玩意儿?奏疏不象奏疏,家信不象家信,搞什么名堂!还有,此信既是益逆亲笔所书,为何没有加盖印信?”

    张明远说:“回公公,据那个何心隐供认,益逆印信已被徐、汤、刘等逆贼夺走,好假借他的名义行令四方。”

    这倒是锦衣卫内线所没有掌握的情报,吕芳来了兴趣:“哦,你觉得那个何心隐的话可信吗?”

    “回公公,属下不知道。”张明远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据属下多年办案经验来看,那个何心隐不过是一个迂直书生,人又倔强得很,这种人想来也不大会说谎,他的话虽不可全信,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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