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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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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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要知道,曾望那小子早早把话放了出来,前军若是不行,就要调他们中军上。他娘的,莫非他中军是大娘生的,我们前军就是小娘生的?凭什么处处占老子的便宜!”

    肖剑锋昨日也曾与会,听见了曹闻道与曾望的那场对话,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将军已经负伤,就让属下愿带弟兄们再冲一次!”

    “我说了,你还未曾娶亲,我老曹已有了三个儿子,要死也论不到你抢在我前面!”曹闻道吆喝一声:“弟兄们,是男人就把卵子给老子夹紧了,跟老子杀那帮贼娘入的土鳖龟孙去!”说着,推开一直搀扶着自己的亲兵,转身就要往队伍的前面走。

    曹闻道刚走出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响起肖剑锋的一声怒吼:“将军!”他回头看去,只见肖剑锋跪在地上,横刀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曹闻道诧异地说:“肖老弟,你这是做甚?”

    肖剑锋哽咽着说:“当日德胜门下一战,属下带着二营随将军伏击鞑靼虏贼,被虏贼砍了一刀,十停命已去了七、八停,是将军带人把属下抬了回来,属下这条命是将军救的,也该还给将军!属下愿代将军出阵!”

    “有这样的事吗?”曹闻道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似乎想了起来,说:“你这人,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记得那么清楚做甚!你是我老曹手下的兵,还有口气不抬回来,莫非将你扔在那里等死不成?亏你小子命大,浑身血葫芦似的,抬到医营,那些贼娘入的医官不晓得你是营官,还不愿收,让老子径自把你埋了。老子一个耳光甩过去,这不就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感慨地说:“到底是青壮小子啊!才两个月功夫,就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嘿,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下子就成了老子的副手了。老子当年在蓟镇跟着刘军门打土蛮,半条命都没了,也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说这些没意思。日后你当了大帅军门,若还念着老曹的好,就平日对手下的弟兄好一点,打仗时也别拉下一个弟兄就是了”

    “属下愿代将军出阵!”说着,肖剑锋将刀在脖子上一拉,顿时有血珠子渗了出来:“请将军恩准!”

    曹闻道慌了神:“你你把刀放开”

    肖剑锋说:“当日属下一营之众有六百五十二名弟兄,活下来的不到三十人,多活了这大半年,属下已知足了!将军若不答应,属下就自己了断,给那些弟兄们做伴去!”

    曹闻道已激动得嘴角抽搐,却厉声骂道:“他娘的你个肖剑锋,竟然敢威胁老子!去,给老子把城头拿下来!若是拿不下来,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抽你!”

    “谢将军!”肖剑锋从地上一跃而起:“整队出击。”

    “你,你,你,还有你!”曹闻道指点着自己的几名身手最好的亲兵:“跟着肖将军,他若有事,你们也就别回来见老子!”

    肖剑锋喊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战,营团军前军威名在此一战,随我冲啊!”

    营团军前军将士怒吼着,如暴烈的巨浪一般冲向了徐州城。可是,徐州城就象是横亘在大海中的礁石一样,巍然不动,却将任何冲向它的浪头击得粉碎

    不到一刻,肖剑锋就回来了,不过,是被曹闻道的亲兵背回来的,他的胸前被火炮炸出了一个大洞,肠子自腹腔中流了出来,眼见是活不了了。他身负重伤之后,将士群龙无首,这一波的进攻又功败垂成。

    不过,曹闻道却顾不得生气,抱着肖剑锋喊着:“肖老弟,肖老弟”不知不觉中,这个粗鲁豪爽的军中大汉已是泪流满面。

    肖剑锋艰难地睁开眼睛,叫道:“将将军”

    曹闻道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在,在。老弟,你挺住,你一定给老哥挺住!老哥这就把你送到后方医营去”

    肖剑锋气若游丝地说:“不必了,德胜门下走的弟兄们在召唤我了”他奋力抬起了一只手。

    曹闻道明白他的意思,慌忙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你给老哥挺住,挺住!老哥命令你,挺住,挺住啊”

    象是有一股力量从曹闻道的手传递到肖剑锋的身上一般,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话言尽管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却比刚才流畅多了:“将军,敌人炮火太猛,弟兄们伤亡太大了。为将者,不可以怒兴师,你是军中前辈,是前军全体将士的大哥,不能让弟兄们就这样去送死,他们他们都是我们前军,也是我们营团军的种子种子啊”

    “你别别说了老哥听你的,先把弟兄们撤下来休整”

    突然,回光返照的肖剑锋高叫一声:“火炮火炮在哪里为什么不开开炮”说着,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狗日的炮营,怎么不开炮啊!”曹闻道抱着肖剑锋逐渐冷下去的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不远处的营团军本阵中,戚继光愤怒地扔掉了手中的望远镜,大骂着:“曹闻道你个王八蛋,连着冲了四次,连城墙也没有爬上去,倒折损了那么多弟兄!曾望,整队!”

    站在他身旁的中军统领曾望犹豫着说:“军门,敌人的炮火太猛,弟兄们伤亡太大,不能再这么冲,得另想个办法!”

    “你说什么?”戚继光“呛锒”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你再说一遍!”

    曾望咬牙说:“军门今日就算杀了末将,末将也要说,这些弟兄都是跟着军门在德胜门下浴血奋战、九死一生的勇士,是我营团军的种子,不能就这么白白折损在这狗日的徐州城下!”

    “住口!亏你还有脸提起德胜门!自德胜门一战,我营团军英雄壮烈之名便传颂天下,却没想到今日竟出了你这样怯敌畏战的败类!”戚继光厉声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败类绑了,待我亲率中军拿下城门之后,禀明中军大帅,将他军法从事!”

    “戚将军万万不可!”一旁的监军杨博赶紧说:“临阵斩将有伤士气,且曾将军说的也是实情,徐州城高沟深,叛军炮火又实在太猛,让将士们以血肉之躯抵挡炮石,徒增伤亡也难以奏效,前军前车之鉴,不可不察。依下官看来,古人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前军已经连续冲锋四次未果,锐气已折,如今该让他们撤下来休整,再做论处”

    杨博虽是初来乍到,但他身为监军,是戚继光的上司,戚继光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压抑着怒火,说:“前军既然不中用,是该撤下来。但叛军火炮已发射多次,想必炮管已红,装药即喷,威力已然大减,此时不调中军继续攻城,更待何时?”

    “不可如此!”杨博说:“一来徐州城高逾数丈,敌人居高临下,即便没有火器,以箭石挡之,将士们也不易攻上城头;二来以曹将军的脾气,若将他们撤下来换中军上,他未必会听命,但前军将士已疲,士气不振,只怕伤亡会更大;三来炮营为何不开炮,倒蹊跷得很”

    戚继光听他提到炮营,立刻又暴跳如雷:“再派人去传我的将令,让他们即刻给我开炮!告诉他们,炮营虽隶属中军统御,可今日却是配属我营团军,若再如此消极避战,休怪我军法无情!”

    “不用去了。今日就算是张老公帅亲自下令,只怕他们也不会听命”杨博长叹一声,用手指着硝烟渐渐散去的徐州城头,说:“关口在那里”“

    戚继光又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只见城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处方型高台,其上设有大案,一个身穿道袍、头发散乱的人手握一把宝剑,正在那里做狂魔乱舞状。

    戚继光疑惑地说:“这是在做甚?打醮招魂也不应急于这一时啊!”

    杨博摇头苦笑道:“这可不是叛军为祭奠亡魂而设法坛做法事,将军可曾看见,法坛下还站有诸多裸女?打醮招魂之事何其隆重,怎能容这等不洁之物亵渎天道?这是叛军专为压制我军火炮用的厌胜之术啊!”

    戚继光知道,所谓厌胜(“厌”读做“压”),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种方术,以诅咒或邪恶之物来压制敌人,可这与火炮能不能放有什么关系?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杨博心中慨叹一声,皇上爱其有才,将他骤然拔擢,许他独掌一军,可说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啊!但戚继光文韬武略,又忠勤果敢,他也颇为赞赏,便对他解释说:“戚将军以前世戎登州,又复掌营团军,对其他兵营诸多陋事不大熟悉,下官曾为职方主事,到过多处军营巡视,倒也略知一二。炮营故老相传一种说法,遇不洁之物便不能操炮施放,若要强放便会炸膛。此说虽荒诞不经,但炮手却深信不疑”

    杨博话还未说完,戚继光就跳了起来:“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他们炮弹运送不济,谁曾想这帮直贼娘竟是为着这个!曾望!调一营跟老子走,去找炮营要个说法!”

    见戚继光带着曾望等人朝本阵一侧的炮营阵地走去,杨博忙说:“戚将军,不可卤莽”

    戚继光停住了脚步,冷冷地说:“监军大人,我营团军几千弟兄就这么白死了吗?”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第十章厉行军法() 
平叛军中军炮营装备的神龙炮射程较叛军所用的佛朗机要远上一倍不止,因此,火炮的阵地也设在城头火炮的射程之外,任凭阵前打得热火朝天,他们竟还或坐或依着炮弹箱讲古扯闲篇。戚继光看到他们如此悠闲,再想起前军数千将士此刻伏尸城下的惨状,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高叫到:“田东何在?”

    见戚继光带着营团军的人杀气腾腾地奔过来,中军炮营虽不明就里,却也都不敢怠慢,纷纷单腿跪了下来:“参见戚军门。”

    一个队官象是受命暂代指挥,听戚继光问起炮营统领,忙解释说:“田将军回中军了。”

    “报上姓名、职级。”

    “小军马忠,中军炮营一队队官。”

    戚继光怒视着他:“我问你,为什么不开炮?”

    马忠愁眉苦脸地说:“回戚军门,弟兄们也知道营团军的弟兄们仗打得很辛苦,可敌人卑劣狡诈,施出那样下作的法子,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这不,我们田将军也急得不行,专程赶回中军请张老公帅的示去了”

    戚继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下作的法子?一个臭道士、几个裸女就把你们胆子吓破了?”

    曾望也愤怒地说:“扯**淡!鞑子是夷蛮异族、化外野民,连人都不算是,莫非不比那个臭道士更奸邪?大炮轰过一片一片的死,怎不见有什么厌胜不厌胜的说法!”

    中军照例要比其他各军高一级,炮营的营官田东就挂的是统领衔,队官的品秩也等若其他各军的营官,因此,马忠尽管不敢跟戚继光叫板,却也未必把曾望这个统领放在眼里,斜着眼睛瞥着他,说:“这位将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弟兄们都信这个,我们这些做官的也不能为着自家的功劳,便强令自家弟兄舍出性命不要吧”

    尽管那个马忠话语之中隐含的嘲讽之意令戚继光十分恼火,但战事正酣,他懒得跟一个小小的队官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说:“奉张老公帅之命,中军炮营归我营团军暂掌。我命令你开炮!就瞄着城头的那个臭道士,给我开炮!”

    “军门!”马忠“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小军上有老,下有小,你就饶了小军吧!”

    戚继光将宝剑抽了出来,指着他说:“营团军的几万弟兄都知道,我戚继光的将令只说一次,念你们此前并不归我营团军,我就破例再说一次——就瞄着城头的那个臭道士,给我开炮!”

    “军门,就算是小军敢,那些弟兄们也不愿意啊啊!”正在辩白的马忠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人头滚落,腔子里的鲜血飞起了一尺多高,跪在地上的无头身子摇摇晃晃了一阵子才轰然倒地。

    戚继光抹了一把飞溅到脸上的鲜血,冷冷地说:“不遵将令者何罪?”

    中军炮营的那些炮手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哪里敢出声回话?营团军的兵士齐声怒吼道:“死罪!”

    “该如何处置?”

    “杀无赦!”

    戚继光用还滴着鲜血的宝剑,指着那些面色惨白、簌簌发抖的炮手,冷笑道:“开炮!”

    营团军的兵士也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开炮!”

    那些炮手犹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畏畏缩缩地朝炮位上走去。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队官突然瞥见一个穿着五品文官服饰的人匆匆朝这边走来,知道他定是营团军监军杨博,忙高喊一声:“杨大人救我!”其他炮手也如梦初醒,一齐冲着来人跪了下来:“大老爷救命啊”

    来人正是杨博。戚继光怒气冲冲走了之后,杨博吩咐人鸣金,让前军撤回来休整待命。但他担心戚继光与中军炮营发生冲突,匆匆赶了过来。见到阵地上一片混乱,还有一具头身分离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心里已是全然明白,不禁恼怒地跺跺脚,却正色说道:“胡言乱语!炮营归我营团军指挥,便要听从号令,戚将军已将不遵将令的骄兵就地正法,此事不必多言。我已命人鸣金收兵,你等整队下去歇息去吧!曾将军,带着你的人回营。”

    炮营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叩头谢恩。曾望偷眼看看戚继光,见他铁青着脸不说话,也就遵从监军之命,收队回营。

    一干将士走了之后,杨博对戚继光抱怨说:“戚将军,你行事太过操切孟浪,中军炮营毕竟只是配属我营团军指挥,即便要处斩兵士官佐,也该通禀张老公帅,或知会中军刘将军一声,至少也应征得炮营田统领的同意,他如今不在阵前,怎能随意斩他手下的队官?”

    戚继光不服气地说:“军情如火,我营团军的弟兄们每时每刻都在为国捐躯,他们却袖手旁观,坐视友军将士葬身于敌人炮火之下,我将他就地正法,有什么错!”

    “那也不能越俎代庖,乱了规矩!”杨博说:“此番南下,不比当日驻守京师,少不得与其他各军协同作战,此事传了出去,只怕他们日后就不愿再配合我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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