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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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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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顺天府衙,不得已才让卑职送到高大人这里。”

    高拱又是一愣,难道说此人与吕芳那个阉奴颇有渊源,他有心要周全此人?当即不动声色地问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儒生:“你是何人?”

    那个年轻儒生冲他拱手施礼:“学生姓海名瑞,是国子监生员。”

    “海瑞?”高拱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字,突然说道:“可是年初参与罢考的广东举子海瑞?”

    “正是学生。”

    原来他便是皇上时常提起的那个海瑞!难怪吕芳要这样维护他!既然如此,曹闻道的罪责便轻多了;而且,拿住了此人,也可以给严嵩那个狗贼一个交代。至于如此处置,想必吕芳会奏报皇上,无论结果如何,谅严嵩也不好就此向营团军发难!

    高拱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海瑞摇头叹息道:“当街辱骂内阁辅臣,殴打朝廷命官,也只你海瑞有这个胆量!”

    海瑞目光炯炯地看着高拱,说:“学生也知行事孟浪,不过心忧社稷,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这样的豪气与自己当年在翰林院之时是何其之象,令高拱也为之动容,但经过这么几年的磨砺,他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因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当此国事蜩螗之秋,臣民百姓都该戮力同心,共扶社稷,以图再造中兴。你等士子既入国子监,就该检点言行,安心读书储才,以备日后为朝廷所用,切不可率性妄为,干犯律法。你可知道,我大明律载有明文,大不敬可是十大不赦之罪之一?

    方才吕芳这样说,因他是皇上家奴,刑余之人自然没有君子小人之分,海瑞似乎还勉强能听得进去;此刻高拱也这么说,就让万难接受了。因为高拱不但是两榜进士、首辅门生,而且学兼文武,在此次大战之中声名鹊起,已隐隐成为海瑞这样青年学子的榜样,他却没有想到高拱竟也持这样的论调!一瞬间的那种心痛竟是那样的强烈,他一直挺立在大堂上的身子也不禁开始微微的摇晃了。

    海瑞猛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高拱忙摆摆手阻止了他:“不必再说什么了。曹闻道!”

    “末将在!”

    “既然今日是你带队去往严府,此人就由你来看押。”

    “是!”曹闻道走到海瑞面前,竟先抱拳施了个礼:“海相公,请随末将走吧。”

    张明远却仍不放心,悄悄地说:“高大人,卑职虽不知道这个海瑞与吕公公有何渊源,但吕公公分明有心搭救他,还请高大人多多关照。”

    高拱笑道:“烦请三爷替下官回复吕公公,此事就包在下官身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受委屈。”

第六十二章望冰止渴() 
吕芳悄悄走进东暖阁,跪了下来:“奴婢给主子复旨来了。”

    正在批阅奏折的朱厚熜头也不抬地说:“宣个旨竟去了大半天,定是把严世蕃送回了家,没准他们还留你吕芳吃酒了吧。”

    尽管听不出皇上话里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但内侍结交大臣是宫里的大忌,吕芳忙解释说:“回主子的话,奴婢宣完旨之后,就去给主子求医问药去了。”

    “求医问药?”朱厚熜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这段日子,你可折腾着朕吃了不少药了,可有用么?有那功夫,还不如歇着去。”

    吕芳赶紧叩头,说:“奴婢未能伺候好主子,以致圣体违和,甘愿领受家法,以死谢罪。”

    “朕吃够了你捣鼓来的汤药,发发牢骚,你就要死要活的,可是在威胁朕?”见吕芳又要叩头请罪,朱厚熜忙说:“得得得,知道你一片苦心为着朕,把药端来吧。”

    “谢皇上!”吕芳爬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声:“快抬进来!”

    一个“抬”字将朱厚熜吓了一跳:往常吃药用碗,莫非这次竟然要用缸了吗?你吕芳是在给朕治病还是饮牛?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十几个太监抬着几个大的条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各式各样大块的冰。

    这是夏天用来降温的法子,十冬腊月的,搞什么名堂!朱厚熜诧异地问:“吕芳,昨日你还说近日天气转寒,问朕需不需要生火取暖,怎么今日却给朕搬来冰块来了?”

    吕芳忙说:“回主子,这是奴婢新为主子求的方子。主子若是觉得胸中焦灼之时,就请看看这些冰块。”

    朱厚熜没好气地说:“若是看看冰就能治好了朕的冰,我大明朝的太医院不如改成冰窖好了!”但他正觉得胸中烦闷,口中也十分焦渴,便抬起头看已摆放在四周的冰块。

    说来奇怪,当他凝神看着那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洁白而又寒冷的冰块之时,突然觉得好象有一股清泉涌进了心田,将那正在胸中翻腾燃烧的火焰扑灭,口中也感到无比的清凉和湿润,闷热的头脑也随之一阵清醒。往日的烦怒、灼热和干渴消失的无影无踪,内心感到空前的舒适和宁静。他不禁赞叹道:“好奴才!从哪里找到的这个方子,竟真的有效啊!”

    吕芳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主子龙体安泰,那真是我大明家国社稷之幸,百官万民之幸啊!”接着,他自责地说:“本来奴婢该命他们做成冰雕的,仓促间也不好置办妥帖,也只好拿这些冰块来亵渎天目了,明日哦,不,今日晚膳之时奴婢就着他们换成冰雕。”

    头脑一清醒,朱厚熜也就明白了自己先前的焦灼之症其实并不是因为缺水引起,而是受宫中那场大火的强烈刺激,加之诸多国事不顺,长期以来郁积在心中的烦闷所致,纯粹是心理疾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种“望冰止渴”的法子,就是一种心理疗法,能在明朝就想出这个法子的医生,真可算是一个天才了。他摆了摆手,说:“不必那么麻烦,冰雕冰块都是冰,劳命伤财!朕问你,是谁想出来的这个法子?”

    “回主子,是太医院一名叫李时珍的太医进献的方子。”

    “李时珍?”朱厚熜大叫起来:“真的是李时珍?湖北哦,湖广蕲春的那个李时珍?”

    吕芳一愣:皇上真是天纵睿智,万里之外,秋毫之动,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他忙跪了下来,叩头说:“主子天听若雷,神目如电,正是那个来自湖广蕲春的李时珍。”

    听出吕芳的声音因敬畏而颤抖了起来,又看到那十几个搬运冰块的内侍也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朱厚熜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又说漏了嘴,忙轻咳一声,说:“此前有神人托梦于朕,说朕膺天命而为九州之主,纵有宵小作乱也不足为虑,上天自会派下许多人来辅佐朕,这个李时珍便是其中之一。朕还想日后着你慢慢寻访,未曾想你竟已找到他了。”

    这一番装神弄鬼的话,吕芳深信不疑,惊叹道:“难怪太医院众多太医束手无策,他一个外省郎中却能药到病除,原来竟是受命下凡辅佐真命天子的神仙!”

    朱厚熜一哂:“太医算什么!我大明朝的太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李时珍,全天下只有一个!”

    主子仁厚,从不吝啬对臣子的嘉许,但给人如此之高的评价却不多见,吕芳心中也不禁啧啧称奇。便试探着问:“奴婢斗胆再多嘴问上一句,年初主子命奴婢慰留国子监读书的那个来自琼岛的广东举子海瑞,可也是其中之一?”

    “海瑞?”朱厚熜一笑:“当然是,千秋万代之后,怕是朕也要因其而为后世所知呢!”

    尽管不明白主子身为万乘之君,怎么会因一个小小的举人而得名于后世,但可断言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主子果然十分看重此人。吕芳心中暗自得意,也就顾不上琢磨主子的笑容为何最后略带了一丝苦涩,示意那些内侍出去之后,便将今日国子监监生围攻严府之事奏报给了朱厚熜,连他与海瑞的那番争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朱厚熜听完之后先是一愣,接着就苦笑了起来:“他还真能折腾啊!唉,他若不是这样,也就不是海瑞了!”

    吕芳试探地问:“主子可是有心要周全此人?”

    朱厚熜毫不犹豫地说:“那是自然!他是上天派下来辅佐朕的英才,又是一个至刚至阳之人,朕还指望着他日后为朕震慑奸邪,整肃朝纲呢!”

    接着,他却又长叹了一声:“只是他这次闹得实在过分了一点。江南叛乱之事不日将公诸于众,朝野上下也自会明白严嵩蒙受了冤屈,若是不给他一个说法,岂不让人说朕处事不公?”

    “奴婢斗胆再多嘴说上一句,只怕此事还不止如此,”吕芳说:“身为国子监生员,辱骂内阁辅臣、殴打朝廷命官,已干犯大明律法;加之严阁老屡立大功于社稷,主子又刚刚命其复任阁员,委以重任,今日却受此大辱,若不严惩海瑞等人,只怕他日后万难立足于朝堂,更难寄之以社稷之托”

    这正是令朱厚熜头疼之事,他忙问道:“你可有两全之策?”

    吕芳沉吟着说:“奴婢以为,此人虽行事莽撞,不识大体,但论其忠君爱民之心,尚有可怜可恕之处。主子可削其功名,发往军前效力。如此处置,严阁老那边大致也能说的过去。”

    削籍充军对于一个士子来说,等若断送了参加科举,出仕为官的前程,也属于严惩重处。即便心里还是觉得舍不得,朱厚熜也知道,以海瑞所犯之罪,该当杀头抄家,这样的处分已经是法外施恩了,但他还是犹豫着说:“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受得了边塞之苦?”

    回来的路上,吕芳早已谋划停当,见朱厚熜一心想要维护海瑞,便说:“回主子,如今朝廷当务之急是整饬京军,平定江南之乱,依奴婢愚见,海瑞等一干生员倒不必充军戍边,可将他们就近充补营团军。以高拱及俞、戚两位将军那份怜才之心,当不会让他吃苦。”

    “旁人倒也罢了,只是这个海瑞”朱厚熜叹了口气:“可惜了。”

    “主子不必为此萦怀,江南平叛,立功的机会甚多。将来叙功,主子将他功名赏还给他便是。”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军前效力,义勇乡民只要奋勇杀敌,就可封赏官职,海瑞这样罪员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反正他们不是都说擢黜之恩皆出之君上嘛,事过境迁,严嵩也不好意思再翻着陈年旧账,让人觉得他没有宰辅的气度

    但是,在那个时空,海瑞屡试不中,只得以举人的身份候选出任九品教喻,苦打苦熬十多年才升为六品主事。若不是因为他上疏责骂嘉靖的千古非常之举,以他那么低的起点,在最重科名的封建官场,大概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里,朱厚熜情不自禁地又叹了口气:“他终归还是没有中进士的命啊!”

    既然知道主子如此看重此人,为了替主子分忧,吕芳更可谓是煞费苦心了,不会连这么小的事情都想不到,忙说:“回主子,海瑞本是个举人,以军功诠选为官之后主子可恩准他参加贡考,拔贡九卷到都堂,科名也就有了。”

    朱厚熜这才放心了,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多一番蹉跌就多一番磨砺,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朕可不想时时都为他头疼!待那些生员被拿获论罪之后,你悄悄地去找高拱,他该当听朕说起过海瑞其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吕芳跪了下来:“主子这么说,奴婢该向主子请罪的。方才奴婢未经请旨,已派人送他到巡城御史高拱高大人那里去自首了。”

    朱厚熜摆摆手:“朕又没说你做的不对,为何急着下跪?那海瑞一介穷书生,朕也不会疑他重金托你向朕求情。”

    话虽如此,对于吕芳将自己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朱厚熜心里还是有些不快,便又说道:“你吕芳不是一向为人谨慎,恪守祖宗家法吗?怎么也学会徇私舞弊了?”

第六十三章粮食危机() 
尽管是自己主动向海瑞要了一块荷叶米粑要呈给主子,但吕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大妥当:那个李时珍说的不错,眼下令主子烦心的事情已经太多,以致焦灼之症日益加剧,若是再把这个难题摆在主子面前,惹得主子动怒,更不利于圣体安康。但如今主子已起了疑心,追问到了头上,他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只得叩了个头,说:“回主子,奴婢这么做不光是因主子看重此人,便想周全他;还因那海瑞有一物托奴婢转呈主子。”

    朱厚熜听说海瑞有东西要呈给自己,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份震惊天下的求万世治安疏,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见吕芳从怀中掏出的是一块荷叶包着的粑粑,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

    尽管天气已近寒冬,但因吕芳一直将之藏在怀中,那块荷叶米粑不但触手软糯,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若不是吕芳吓得容颜变色,赶紧跪地劝阻,朱厚熜当即就要打开来尝上一尝。不过,当他听完了海瑞请吕芳吃饭的经过,手中那块粑粑就变得异常沉重了。

    朱厚熜皱着眉头问道:“这块粑粑大概只有二两重吧?怎么卖得这么贵?朕问你,如今行市之上米价是多少?”

    “回主子,奴婢方才着人去往京城各大米行打问粮价,米行均已关门歇业。后来查问了多位百姓,得知米价大致已到了二十到二十二两银子一石。”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更不用说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朱厚熜便问道:“往常米价是多少?”

    “回主子,丰年一石不到一两,平年一两到一两半,如遇灾荒之年,可卖到五两银子以上。”

    “也就是说,如今的米价比灾荒之年还贵了四倍有余!”朱厚熜怒道:“大战一起,朕就吩咐你们管住粮市。你们倒好,竟任由一石米卖到了二十二两银子!”

    吕芳赶紧又跪了下来:“主子,当日接圣谕,分管户部的翟阁老便行文有司命其拟订方略平抑粮价,顺天府衙也贴出公告,严令各大米行不得囤积居奇,随意哄抬粮价。前段时日,京城米价未曾超过八两银子一石。其后不久,各大米行纷纷挂出存粮告罄的牌子关门歇业,米价就此飞腾。”

    “不是都已关门歇业了吗?怎么还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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