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羽所设置的上联不是很难,只要不是不学无术之人,花点心思思考一番,一般来说都能想出下联的。这样做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刺激消费,同时又用如此高雅的方法淘汰那些在读书人眼里很“俗”的人,满足了读书人的虚荣心。
在这个时代,能读起书的大都家境殷实,最不济恐怕也是小康家庭,毕竟进私塾学堂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穷苦人家很难支付得起。
更重要的是,梵羽利用了文人普遍脸皮薄,最好面子的心理。
有句话叫做“文人相轻”,既然你能对得出状元楼的对联,我自然也要去试试,不然别人议论起来就会觉得我不如你。
再者,既然花费一番心思对出了对联,不进去消费不好看吧?哪怕兜里钱不多,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啊,不为别的,咱是读书人,丢不起那人!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许多本地士子把能够登临状元楼的第二层、第三层视为莫大的荣耀,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登楼。
有一些家境较好的读书人,为了显摆自己的才学家世,每日必来,然后坐在状元楼的第二层或者第三层靠近窗户的位置,主动的与楼下的读书人打招呼,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已经登楼似的,显摆之意溢于言表。
元宵节过后,在距离状元楼不远的广场空地上,曹家班戏班子忙碌着搭台子放道具。此次曹家班拿出的剧目是改编过的《代面》,又名《兰陵王》。
《旧唐书·音乐志》记载:“代面出于北齐。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对敌。尝击周市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挥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北齐兰陵王高长恭的故事在宋代很流行,大家通过口口相传的形式熟知,只是用舞台效果呈现出来,整个阳谷县包括张家、李家这样的豪绅家族,也没有亲眼看过亲耳听过,因为附近几个县的戏班子都没有《兰陵王》这个剧目。
据说为了编排《兰陵王》这个剧目,曹家班班主派弟子出去学习八个月之久,耗费了数百两银子,在最近才将这个剧目编排好。
此次演出是《兰陵王》成剧以来的第一次,效果怎么样还有待检验。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费用方面曹家班给了梵羽很大优惠,毕竟这是第一次尝试,倘若效果不好还须要重新排练,效果好的话以后再提高收费标准。
此次演出,曹家班班主、几名当家花旦悉数到场,足以看出曹家戏班子对这场戏的重视程度——即便这次演出他们赚的不多,但为了将《兰陵王》这个新剧目推广出去,他们不得不打起十倍精神,全身心的投入演出前的准备当中。
《兰陵王》开唱在即,状元楼更忙了,前来订座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来订二楼和三楼之人,非富即贵。
面对这些财大气粗之人,梵羽分别在状元楼第二层和第三层单独拿出来三个雅间,这六间雅间皆是临窗风水最好之地,可以居高临下的近距离听戏。
而想要把这几个雅间包下来,竞价吧,价高者得之。
另外,第三层只有一间雅间参与竞价,另外的两个雅间,其中一个是给知县魏文秋预留的,另外一个则是老规矩,有“才”者得之。
梵羽请岑夫子出了十副对联,谁能对出的最多,这个雅间就是谁的,并且茶水、点心之类的全部免费提供。
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阳谷县的豪绅们沸腾了,纷纷表示第三层的雅间势在必得,这样一个亲近县太爷的机会谁愿意放弃呢?
更何况除了县太爷之外,还有一个雅间是给本地拥有大才之人留的,也就是说他们花钱买的不仅仅是一个雅间,而是一种身份,一种非富即贵的身份象征。
这年头,有钱难买别人的认可,名声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像张家、李家,历经几代人的洗礼,才漂白了商人身份,成功晋身士绅阶层……
许多人都是抱着共同的想法,现在多花点银子,是为了给后世子孙积福,所以势在必争。
阳谷县的士子们也沸腾了,谁能得到状元楼第三层的那个雅间,艺压群雄,阳谷县文坛第一人就非他莫属了,这样的荣誉比之于乡试中榜更风光,毕竟每届乡试中者有十几人,而这状元楼上的那把椅子,在整个阳谷县只有一把!
在这样的动机驱使之下,状元楼第三层雅间的争夺进入到了白热化,财力雄厚的花钱如流水般,连眼都不眨,从一百两银子开始竞价,一直攀升到了一千二百两,最终以一千四百九十八两的高价被一个来自阳谷县辖下的土财主得到。
第56章 拆东墙补西墙()
“一千四百九十八两啊,这些人脑袋都被驴踢了吗?”
天香楼上,张丰年愁眉苦脸,本来西门庆死后狮子楼日渐衰微,天香楼大有成为阳谷县第一楼的趋势,谁曾想狮子楼改名状元楼之后,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了,硬生生的把天香楼的客户都抢了过去。
当他听说此次状元楼的一个雅间拍卖出一千四百九十八两银子的高价时,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般,被惊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天香楼最贵的雅间也不过十两银子,饶是如此还经常空着,而现在状元楼的雅间竟然拍出一千四百九十八两的价格,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李浩苦笑道:“状元楼除了第三层的雅间之外,第二层据说一共拍得八百多两银子,这实在是……实在是来钱太容易了!”
张丰年和李浩同是文人出身,对钱财不是那么的看重,但当看到状元楼挣钱如流水的时候,也眼红了。没办法,世上没有人天生跟钱有仇。
天香楼的一名老管家见两位少东家愁眉苦脸,献计道:“两位少爷,要不要小人去状元楼给他们添点麻烦?”
张丰年和李浩同时看向老管家,问道:“说来听听。”
老管家“嘿嘿”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小人只需花些银两,雇两个本地的地痞无赖,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状元楼的饭菜中添加一些蚯蚓、毛虫之类的佐料,看他状元楼还有没有嚣张的机会。”
李浩皱起了眉头,觉得此事可行,但又觉得有失身份,犹豫不决。
张丰年则是一口回绝道:“人在做天在看,我等都是读书人,当光明正大的竞争,怎能做这种奸商的勾当,我们张家丢不起这人!”
李浩不悦道:“丰年兄这是什么话,你张家丢不起这人,我们李家就能丢起这人了?”
说着,白了老管家一眼,又道:“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的坏主意,真要是传了出去,张、李两家几世的经营就毁于一旦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老管家心底叹了口气,商场如战场,岂能容得妇人之仁?两位少东家到底是读书人,脑袋瓜子过于迂腐……天香楼与状元楼的商战中,其实未战已经先败了。
…………
状元楼第三层的雅间,梵羽本来是打算为岑夫子预留出一间的,结果岑夫子喜欢清静,说随便找个角落里听戏即可,状元楼太喧嚣了,就不过来了。
因为有了这一层变故,梵羽才决定将岑夫子的那个雅间拿出来竞价,可谓是错进错出,不料竟卖出了一千四百九十八两的高价,严重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忠等人彻底服了梵羽,起初他们对于花钱搞出的猜灯谜和焰火晚会很不以为然,觉得是浪费钱财,尤其是请戏班子唱大戏,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二百两银子,这糟蹋银子的能力比之于西门庆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赚钱的能力他们一点都没有看到。
然而在天香楼的雅间拍出一千四百九十八两银子高价的时候,他们对这位少东家真的是心悦诚服了,这种超前的营销手段,令他们叹为观止。
在李忠看来,请戏班子唱大戏只不过是请说书人说评书的翻版而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真正有创意的是雅间竞价拍卖,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说竞价拍卖!
但若单纯的看竞价拍卖本身,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拍卖最关键的是前期做的准备工作,猜灯谜、焰火晚会、邀请知县大人、比才气……通过这一系列华而不实的噱头把原本稀疏平常的雅间捧到一个新的高度,然后又抓住了文人和商人喜爱攀比的特点,投其所好,让其入彀,自己则不声不吭的闷声发大财。
在这件事上,梵羽对于人性弱点把握的丝丝入扣,这种细致入微的能力令李忠钦佩不已,识人无数的老管家终于察觉到了梵羽的不凡,这个怎么看都让他看不透的少东家,绝非是池中之物,他对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
然而,这些话李忠全部烂在了肚里,就连西门如兰都没有说,这并非是他失去了忠诚,每个人都有他的一套处事原则,而这正是他的人生哲学。
状元楼开业之后,梵羽手里有了一些流动资金,他把回春堂郭掌柜叫了过来,决定药店重新开业。
郭掌柜单名一个“峰”字,与李忠一样,他也是从小被卖入西门家,入了奴隶籍。郭峰经营回春堂十几年了,克己奉公,兢兢业业。
当初西门如兰搬出西门家之后,郭峰曾多次伸出援助之手,芹儿刚开始用的药材全部是他私下里调配的,被人告发后,西门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深究。
却说狮子楼和回春堂从魏文秋手里交接过来的时候,账目全部被做空了,一点流动资金都没有,而酒楼和药店都是非常吃钱的行业,可以说没有钱寸步难行。
梵羽无奈之下才暂停了回春堂的经营,全力支持状元楼的生意,等酒楼生意好转,有了流动资金之后,再以酒楼养药店,徐徐图进。
只是令梵羽意外的是,状元楼刚开业便火爆起来,手里一下子入账几千两银子,这些钱足够支撑回春堂运营了。
寒冬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去了,等到春季万物复苏,那些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细菌病毒也伴随着天气的转暖开始苏醒,这就造成了春季疾病多发。
《国语·越语上》有言:“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
未雨绸缪的道理梵羽还是懂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相对落后,一旦爆发流行性疾病,药店的价值将会被无限放大,梵羽站在商人的角度考虑,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当然,他倒不是想借机发国难财、民难财,而是纯粹出于对生命所持的严谨态度,懂得生命真谛的人,可以使短促的生命得到延长,尤其是在非正常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古代。
“少东家,这是依照你之前所说,我整理出本地春季多发的几种流行性疾病……”郭掌柜恭敬的将整理出的清单呈上来。
自从李忠等人的奴隶籍被废除之后,郭峰的心思也活络起来,牟足了劲想大干一番事业,这样才有资格央求梵羽恢复自己的自由,因而他对于梵羽交待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认真的执行,争取在这位少东家跟前留个好印象。
第57章 神秘的李清越()
梵羽看到清单上列为第一的天花,眼皮不由得一跳,。
对于这种在中国古代杀伤力巨大的疾病他当然不陌生,知道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传染性极强,致死率奇高,更重要的是,人们没有找到医治之法,被传染上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被感染……”
作为穿越者,梵羽知道种牛痘可以治疗天花,并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曾接种过天花疫苗,只是不知灵魂穿越的他是否能抵御天花病毒的感染。
“郭掌柜,回春堂现在还有多少药物?”梵羽五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问道。
郭峰将回春堂盘点库存的清单呈了上来,说道:“不爆发疫情可维持三个月的经营,一旦爆发疫情就不好说了,视疫情情况而定,多则一个月,少则几天时间,仓库的库存就会全部告磐!”
梵羽皱起了眉头,他之所以在状元楼还没有稳定的情况下着急重开回春堂,怕的就是这个——库存不足。
“郭掌柜,往年都是开春冰雪融化之后,找车马行的人去外地贩运药材,今年咱们药铺情况有些特殊,恐怕等不到开春了……你有没有别的进货渠道?”梵羽问道。
郭掌柜说道:“山有山道,水有水道,生意人最不缺的就是旁门左道。这路嘛,肯定不止一条。不过,找车马行的人去外地贩运是最经济实惠的办法,如果用别的渠道,成本至少要高出两成。”
药店生意一本万利,多出两成的成本不算什么,但商人习惯性的把利益最大化,两成的成本既然能省,为什么不省呢?
不过,梵羽并不这样认为,他一听有别的进货渠道,直接无视了高出的成本,问道:“说来听听。”
郭掌柜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很简单,咱们可以派人去县里下辖的那些镇上收购药材,当然,价格肯定要比平时高一点,这样才能把散落在各家各户的药材收购上来……只是这样以来,咱们最终是否能够盈利,就不好说了。”
梵羽踱着步,心里不停思索着。
他能想到春天疾病多发,要囤积药材,别的药铺肯定也能想到,这毕竟不是什么秘密,更不是什么好的商机。
不过,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现在花高价囤积药材,如果不发生疫情,无非是赔点银子而已,一旦发生疫情,自己手里囤积药材不知道能活多少人的性命呢。
“郭掌柜,你去雇些人,从明天开始下乡收购药材,就按照这个单子上面的需要收……对了,治疗天花的药物不要收!”梵羽犹豫了片刻,最后做出决定。
郭掌柜听了,不解道:“少东家,按照咱们这的市场行情来说,对天花有抑制作用的这几种药材是最昂贵,利润最高,而你为何却……”
还没有等他说完,梵羽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郭掌柜,你经营回春堂有十几年时间了,对于这几味抑制天花的药材是如何看的?”
郭掌柜叹气道:“我也只是听说有效果,到目前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