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仁瞟了一眼周霁雪:哦,看来还是嫌弃我送的那块玉佩不是人间至宝。
周霁雪微微颔首,“慕容殿下有所不知,若不是殿下的暖玉,今日你们就见不到小七了。所以殿下也不用总把救命之恩挂在心上,因为我救你一命,你无意救了小七一命。平了。”
慕容泓和周崇仁两人吃了一惊,他们俩看小七活蹦乱跳的,那里想到小七有过性命之忧的事情。
慕容泓便问,“贵徒发生过什么事?”
周崇仁也急切的等着他这个六叔说话。
周霁雪说,“不瞒两位殿下说,小徒身世复杂,在卫国待不下去了,才被我带来云谷。”
周崇仁问,“怎么?有人要害小七?”
周霁雪颔首,“我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护着她,就是这个原因。”
慕容泓清俊的面庞冷了下去,“他们做了什么?”
周霁雪答:“他们趁我不在家,将小七打晕,拖到悬崖,将她推了下去。来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容泓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竹质的茶杯,周崇仁的手握了拳头,但是他比慕容泓老练沉稳多了,“那小七?”
“我找到她的时候,全身骨头尽断。人挂在峭壁的藤蔓上,寒风暴雪熬了一夜。若非慕容殿下的暖玉,否则就算小七没有被摔死,肯定也被冻死。”
“是谁……”周崇仁已经怒了。长这么大,很少有事情能让他生气,让他发怒。可是今天他努力了,为了那个让他思念了一年多的少女。
慕容泓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按理说,他和小七并不熟。他和小七总共没有说过十句话。但是小七却救过他,他将祖传的至宝送给了小七。他喜欢小七的肆意,他喜欢小七的笑,他喜欢小七的恬静,他甚至喜欢小七对他的冷漠。
可能有一天喜欢上一个人,就像这样毫无道理,毫无原因,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周霁雪看着两人,嘴角噙着冷笑,“卫国,夜行卫。”
“陈焱!”慕容泓和周崇仁两人齐齐道。
周霁雪颔首。
慕容泓拍案而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夜行卫都钻进我大燕皇宫了。”
周崇仁冷着脸,什么都没说。
周霁雪突然话锋一转,“这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刚才说,如果没有三殿下的暖玉也就没有小七了。所以,三殿下请回吧。我们之间平了。”
慕容泓目光一滞,完全摸不到头脑。
周崇仁心里笑了,瞬间明白了周霁雪的意思。知趣的站起身,给周霁雪行礼,“六叔好好休息,侄儿明日再来看您。”
周霁雪没有拒绝,淡淡的说,“夜路难行,两位殿下走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齐齐看了周霁雪屋后,小七住的屋子,屋子里点着暖暖的烛火透过洁白的窗纱,映照的寒冷的夜色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听见两人离开,小七跑到周霁雪的屋子,阿朵在收拾茶具。小七问,“白天的时候那个慕容泓来说,师傅对他有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啊?”
周霁雪说,“你脖子上挂的宝贝谁送你的?”
小七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是他?”
周霁雪点头道,“你那天无意一句话,救了他。其实他真正的救命恩人并不是我,是你。不过他给你的寒雪暖玉,也救了你一命。所以你们扯平了。”
小七摸了摸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石,想着慕容泓对她无理的眼神,一生气,将暖玉拽了下来,丢在桌上。
周霁雪轻笑,“孩子气,你不喜欢人家没关系,但这是好东西,对你修习内功大大有益。再说他送你了,就是你的。和他没关系了。”他走过去,将暖玉亲手给小七又戴了回去。
小七噘嘴,“这可是师傅说的,要不管他是什么宝贝,我才不稀罕。”
阿朵收拾了茶具出门,看见周霁雪撩开小七披散着的长发,修长的手指捏着拴着玉石的绳子,穿过小七白皙纤细的脖子,脸上带着笑意,将绳子系好。明明可以立刻收回的手指,却偏偏在小七的脖颈间停留片刻,抚触了那里的温暖和柔嫩。周霁雪那眼神里的宠溺,让阿朵的心里像是猛地插进去一把刀。
平时阿朵和小七一样都是粗枝大叶的人。在外人看周霁雪是她的主子,她是周霁雪的婢女。但是周霁雪对她从来没有主子的威严,她对周霁雪也从来没有婢女的卑下。阿朵一直像是周霁雪的亲人那样全心全意的照顾周霁雪的起居。
任何人和周霁雪生活的久了,都会对他产生强烈的依赖感。因为这天下没有人他不知道的事情,因为这天下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因为这天下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他足够强,又如此的谦和。他足够漂亮,却行事低调。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没有女子会不动心。
她从来没有把小七当女孩子看,在她心目中,小七就是只皮猴子。但是今天她终于明白,小七是少女,而且是足够美丽的少女,因为她浑然天成独特的气质,加上她的美貌,才能让刚刚屋里的三名少年为她着迷。
她忽略了,抛开所有围绕周霁雪的光环,其实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七情六欲。
阿朵端着茶具在门口一直站着,当周霁雪的手离开小七那纤细的脖颈,小七一抬头看见阿朵的目光很奇怪,她蹦蹦跳跳的跑到阿朵面前,一咧嘴,露出两排漂亮的牙齿,“阿朵姐姐想什么心事呢?”
阿朵神色慌乱,躲开小七的灿烂,端着托盘走了。
没有什么能逃过周霁雪的目光。他只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阿朵走了,小七觉得山风往屋子里吹着冷,就顺手将屋门关上。这在平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今天的阿朵看来,她的眼角眉梢,忧虑越发的幽深。
小七问周霁雪,“师傅昨晚是你找我回来的吗?”
周霁雪很淡定的点头,“你也太冒失了。吃过一次亏,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小七又问,“那我湿衣服是师傅帮我脱了吗?”
周霁雪继续很淡定的点头。
小七高高兴兴的又蹦到周霁雪的跟前,一把环住周霁雪的手臂,“那师傅,有没有觉得我长大了?”
周霁雪问,“你不是一直在长大吗?”
小七对周霁雪的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我是说那里,那里!”
周霁雪问,“哪里?”
小七噘嘴,“原来没变啊,我最近总觉得有些紧。”
周霁雪斜眼瞟了小七平坦坦的脖子以下的部位,“师傅觉得你应该去找阿朵说这种事,不应该和我说。”
小七不以为然的说,“阿朵可没帮我换过衣服,看过我全身。”
周霁雪叹了口气,“小七啊,你长大了,该避避嫌了。你不能总这样。自古以来,女子的名节是要用性命去保护的。”
小七窃笑,“我又没和别人说,我只和师傅说。再说了,反正我以后是要嫁给师傅的。”
小七说这话的时候,阿朵正好推门进屋,这句话阿朵是听的真真切切,整个人和傻了一样,怔怔的盯着小七和周霁雪。
周霁雪当着阿朵的面,一把将小七推开,凤目凛然,“说什么混账话!”
小七就觉得自己面前一阵强劲的罡风,将自己直接推到了站在门口的阿朵身边,她身子单薄,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七直接蒙了,阿朵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了缓和。
周霁雪对小七冷冷的说,“以后再说这种混账话,你就卷铺盖滚蛋。”
小七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乌溜溜的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直直的盯着周霁雪看。
阿朵伸手想去扶起小七,小七却将阿朵猛然一推,狂奔出了屋子。
阿朵转身就追了出去。
周霁雪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神色难辨,如坐针毡,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可能如果刚刚阿朵没有进屋,小七如此那样说,也就说了。
可是偏偏就在那一刻进了屋,他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孩子,突然的,没有预兆的,甚至带了心虚的爆发了。
他想清楚这点,顿时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自己卑鄙。竟然将这股无名气撒在了小七身上。须臾间,只听他低喝了一声,一道雪白的劲风刮出了屋子。
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经追上了阿朵,阿朵看着头顶飘过的周霁雪,立刻停下了步子,对周霁雪说,“快快快,她朝着思过崖去了。”
周霁雪朝思过崖立刻追去。
小七发狂的跑,长这么大,谁这样斥责过她。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有么说错什么,师傅为什么当着阿朵的面动手。就算她说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给她难看。
人在气头上,根本就毫无理智。她直直的往思过崖上冲,想着直接跳下去算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想想自己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亲爹妈死了,养父母家不能回。现在好了,连师父都开始嫌弃她,她还活着做什么。
她跑的飞快,将集聚在丹田里准备冲关的内力,释放出来,配合着月女心法第二层轻羽。一个提气,整个人居然真如轻羽一样飘了起来。
漆黑的夜色里,她纵声大笑,眼中的泪却如雨下。
周霁雪原本已经追了上来,已经看见小七纤细单薄的身影在漆黑的山林里狂奔,可是就当他准备伸手去拉住她时。
突见小七翩若惊鸿,身子在山道上飘了起来。好像完全没有了重量,以箭一般的速度超思过崖冲去。
他居然不知道小七已经练就了如此轻功。难道小七除了和自己学习稳扎稳打的内功心法,还有别人在教她?对了师傅,小七说过祖师爷也教了她轻功的口诀。但是几句口诀,就能让小七有了如此高超的轻功?
那天从寒雪谷上来的时小七将自己的身体化为轻羽,他那时候专心攀岩绝壁,没有多想。此刻当他看见小七飘然而去的身影他才恍然。小七竟然背着他练就了如此轻功。
看着小七箭一般冲向思过崖,他也来不及多想别的,紧紧的追。
小七前脚到达山崖,周霁雪后脚跟到。
小七站在崖边,深秋的寒风吹乱她青丝四散,单薄的衣袍在风中飘零。寒风中,小七好像单薄的纸片,让周霁雪看心疼。
他原本想无声无息的走过去,小七突然一转身,目光直射,明亮到周霁雪觉得自己所有的丑陋都暴露在这双如星光一般的眸子之下。
周霁雪向小七伸出手,“乖,过来。”
小七满眼泪痕,温热的泪水依旧不停歇的流着。周霁雪前进几步,她就后退几步。她一边后退,一边不住的摇头。
周霁雪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伤了小七,他目光犹如一首忧伤的诗,欲说还休,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和小七解释,最近自己混乱的心情。
他只能说伸手,对小七说,“乖,快过来,是师傅不应该。”
周霁雪如此说了,小七心里觉得更加委屈,她终于哭着开口,“难道我都想错了?难道我都看错了?师傅原来不喜欢我,原来一直在忍着我!”
小七背对着悬崖,根本看不到自己已经走到的悬崖边。周霁雪慌了神,“小七,你先过来。有话好好说。”
小七哭着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师傅讨厌我,我不要……”她的脚步还在不停的往后退。
周霁雪计算了一下,如果他扑过去,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能拉住小七,还有五成的把握,两个人又会坠下山崖。
上一次两个人活下来,完全视运气,他不想再赌一次。
所以他几乎用了哀求的语气对小七说,“小七,听话,快到师傅这里来。”
小七伤心到了极点,“我在家好好的,是你非把我从家里带出来。是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是你说你答应了我亲娘照顾我。闹的我现在有家不能回,你又讨厌我了。你还叫我过去做什么。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应该活下来,还不如那天晚上和我亲娘一起死了算了。”
“胡说!”周霁雪彻底怒了,他什么也不管了,不顾了。他如一阵风一样朝着小七扑了过去。
两个人紧拥的身体,朝后倒,周霁雪足尖用力点了地面,想带着小七起来。但是小七却极端抗拒周霁雪,用尽全省力气去推周霁雪。周霁雪又紧紧抱住小七绝不放手。
虽然周霁雪努力了,但是因为小七的抗拒,两个人依旧无法挽回的超向着悬崖下的方向倒下。
周霁雪没办法,只能使了全力将身体往下压,想用重量,压住两个人的身体。他这招很奏效,硬生生的完全掉出山崖的半个身子压了回来。
两个人的身子,腰部以上悬在半空。周霁雪几乎对着小七怒吼,“你死了就算了,别耗着我和你一起死!”
小七被周霁雪这声怒吼彻底吓住。她搜遍脑子里留存过所有关于周霁雪的表情,就算师傅生气了,最多也就是冷着脸,不理人,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犹如暴怒的狮子。哪里还有一丁点,往日如玉似水谦谦君子的磨样
刺骨凄冷的山风从山崖下往上吹,两个人的发和不明的情思纠缠到了一起。似乎永远也牵扯不开,永远的融在了一起。
周霁雪见小七老实了,就紧紧压着小七的身体,一点一点朝后退。艰难地大约退了三步的距离,周霁雪一个挺身,抱着小七从悬崖边跃起。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又齐齐的朝着悬崖相反的方向倒了下去。
这回周霁雪没再做什么,任随两人倒下。因为这一次是他在下,小七在上。既摔不到小七,既没了性命之忧,他还需要做什么?
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周霁雪的双臂紧紧搂住小七,经过了刚刚的生死一线,小七也不想再闹了。一动不动的趴在周霁雪的怀里。
整个世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连从未停止呼啸的山风也消失了。这世间好像只剩了两个人,拥在一起,聆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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