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姐又上城来,自称自己一宿没睡,不过总算把我家那个哄睡着了,这才来的。和诸将见过礼后,看诸人都又转身看着外面形势议论纷纷,没人注意她,不明所以地踢了我一脚。
我声都不敢吭。
眼看大局已定,我说我出去梓潼义从那里一趟。回身问姊姊是否同往,姊姊看了一眼外面清楚,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去继续休息。
城墙上的人,似乎感觉不出高兴,也感觉不出悲伤。只是冷冷地旁观了这一切,我能理解他们,便告辞去了。
仍旧只带着那两小子,一路向东,直上梓潼义从大营。营内人似乎还临时修了个简单的掩护,他们按照我们计划,夜里稳守不动。此刻明显也正看着山下热闹,他们倒是欢欣鼓舞。笑道离了马,这干西凉人也不过如此。问他们头目,山里一路警戒可布置好了。他居然说不用,还说段大人人也很好,肯定不会来的。
我赶紧肃容道,好是对老百姓好,我们毕竟是他们的敌人,这不一样。把我们都灭了,他也可以对你们好。
他似乎恍然,这才派些妇孺老卒这里帮不上忙的回去看着。
我有些担心。
少时似乎一切归于沉寂,已经开始打扫战场。转身先回老城,带上那一批“自己”,赶往关口。未想,子实竟已经开始拔营了。
他说应该还是有人发现不对劲就跑了。他已经派先锋自栈道先往前探路,他猜想,应该路上会碰到准备前后夹攻取关的军队。他的大队必须马上跟上接应,他的那个前部先锋是个匈奴人,打起来勇猛无畏,但一根筋。对手应该人马不足了,他即便被埋伏,看着对方人数也容易和人家陷入死战,而不会稍退。
“子睿昨夜做得不错,谢了!我还有些事情与你商议。走,那是我的大帐,借的守关的,不拆,走,去聊两句。”到门口还屏退护卫,让赶紧去帮手启程。
我进帐四下观瞧,他还看看周边是否有人偷听。这小子在外面待久了果然生活简单,如我一般,有口吃的,有个地方睡觉便可。堂堂龙门之后,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戎狄汉子了。
忽觉得屁股上又被狠狠踢了一脚,事出突然。全无防备,一下子给蹬趴地上。
赶紧翻身坐起,不明所以,有点怒气:“你干嘛?”
你给董贼发什么警告?
呃,你不是说发现来敌,闭门鸣金示警么?虽然不是阆中之敌,但发现水上来敌,也是敌人吗?你远道而来,又有雄关在前阻挡,阆中所来方向上,有梓潼义从拦着,你怕什么,我怕你们只顾休息,被人偷袭,因为他们来的方向我们也没想到。
你当我戍卫都是废物么?在大草原上,四处毫无遮蔽,敌皆来去如风,我和我西北长史府的人若没这点警觉,早死多少遍了。你怎么敢不相信我!
好像子实稍微消了点气:不过发现和延缓敌人倒也都要谢谢你那屯田之令,警戒的人听到有人践踏稻田,水声阵阵,似乎人还不少。赶紧报于我,我想着估计是来偷关的,正好水势大了,能行船了。所以,我立刻让人打算走城那边包抄。结果,放火箭打草惊蛇,鸣金把什么遮盖全掀了,那就只能直接打了,要不然多漂亮一仗,给你搅和成一场烂仗。你说该不该揍你!
那弟于理于事做错了什么?
子实想想:嗯,倒也没太大问题。
那你转过去,让我踢回来。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我是你哥。当年可帮你去给银铃求过情,帮你编过瞎话让银铃放你出来玩,你玩水弄湿衣服在我家烘干过很多回,尿了裤子也是先借我的。
你能稍微成熟点么!尽扯小时候的事情干嘛?
没时间和你一起胡闹,我现在就得走。你要敢在后面踢我,我们马上出去就再打一架,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某人器宇轩昂地转身离去,我还真拿他没法子。
这厮上马后还是看着我跟着还与我说道:战场记得打扫,让梓潼义军记得自己做好警戒,带好武器,平时去哪,多人聚成团,应该还是有些杂碎趁黑躲在什么地方的。我们成都见或许什邡就得见了。
只能行礼送别。
“你应该就是不想打扫战场才赶紧走的。”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不过他应该听不到,因为他早跑远了。不过我承认,现在追出去应该有战果,只要涪一到手,则巴之敌尽在瓮中了。回去时,看到徐大人派几人上山,应是传消息的。回城问及,说是要把房屋还给梓潼人了。问他们可还够住,他们说原本城内就有军营,而且应该不会有很多人会回来认领,实在不行,让旧城人迁于关下,他们迁到旧城便可。
旋即又有人报,山上有黑烟升起,似是示警。
徐大人叹了口气说,除了他不应该有其他人。
我二话不说,旋即上马,令人去调老城兵士,自己策马先行上山。
待到高处,弃马再登高,只看到一支乌压压的军队已经翻过前面最高的山梁,还剩最后一个小山包就到眼前!
徐将军也赶紧命人调兵前来,事发突然,我赶紧勘地势选了一处台地稍微做了一些防御,徐将军军队果然气势惊人,一队队鳞次栉比,也不需我多说,便自己选好了阵地。
我们的军队来迟了,只能居于后军。倒也整齐,尤其那旗子热闹极了,感觉大半个天下都来了,关口那边还派来十数辆车,协调后布置到前线。
少时,敌人第二座山包也越过,半个时辰内,应该就到我这里,应该是连夜进发的。
未想,徐将军似乎看清了旗下领军之将,抚掌大笑,却没和我解释,只是对着一个背翎的传令信使说,传我将令,调王将军回去守城,速把悦儿换来,无需领军,只带亲兵即可,快去!
这才转脸对我说:越侯,阆中已定矣。
我不明所以,努力看对面山头那段字旗下的将军,似乎非常年轻。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那位妻弟要多个情敌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冲破迷雾()
眼前仍是黑色的铁流涌动,忽隐忽现,却无以前那种寒意,反倒点缀了这无边的美景。新绿繁茂,似乎山都跟着醒转过来,贪婪地吞吐着仲春的气息,化作云雾,流淌在这山间。山势多南北走向,如海浪洪涛拍来,却凝于眼前。
“令嫒与此子可有婚约?”妻弟的事情也需关心,毕竟益州闭塞了好几年了,这些年夷吾和徐小姐断了往来,这位少年显然是有机可乘的。不过夷吾从未和我们提过悦儿,不过想来提了又不能如何。
“并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如姐弟一般,忠明说话,他还敢顶撞几句,悦儿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听话得很。”徐大人罕见地畅快大笑起来,让人感觉往常的笑都属于场面上礼节性的范畴。
“此子如何称呼?”看着徐将军的表情,今日这仗估计也就是礼节性走个过场了。
“此为忠明长子,名唤段垒,表字仲厚。忠明贤弟很是有趣,他那一辈名皆含火意,字则皆有明,以明为火旺之兆。给孩子取名便为火生土之意,以厚为土实之德,其字便自此出。”已然开始和我大谈这种事情,看来确实无甚可虑了。确实,段将军自己都不带军队,却让一个毛头小子领军,而且还是个可能心存私意的懵懂少年。显然,段将军此举就不打算打这仗,应该是盘算着,若真有事,就让自己儿子听徐大人号令,相机行事,毕竟葭萌正被重重围困,阆中接连葭萌,他不便动。
心中想到这里,稍微找了一下自己身后弓箭位置。挂起兵器,轻松与徐大人言道:“段大人无亲眷在成都吧?”
“无,卓甚是看重忠明。其子成年后,便调其属下任其调遣。本他在垫江,其子守阆中,因賨人袭扰。父子换防,卓亦准之。”
“那便好,狄道大军应该已经到成都西侧,李长史拿下涪与绵竹,便直面成都了,下面就是决战,若是还有人为质,亦由不得我们了。”我故作轻松地婆娑了一下兵器。
“若真如此,那也无法了!”徐大人语气仍然很轻松,甚至反问了我一个:“君侯我记得岁数不大吧?你还喊赵国长公主姐姐,你的言谈举止如何如此老成啊。”
“入仕五年多,都已几起几落了,若仍能在高位,换谁都会这样吧。”我心里却忽发现姐姐自称赵国长公主,却未说是魏国夫人,转念一想,好像这样也好,否则孟德必会被人闲话。
“敢问徐将军,智一直有两个问题不解,当年你们是怎么考虑入蜀之事的?这些年在益州内,可有什么出去的打算?”这几日都是向我们问外面情势,想从他们那听一些其他事情,尤其之前回话想得多了,怕显得我在想词搪塞,得找个由头把话顺下去。
“当年,因勤王集结的数十万大军,撤军回去后,凉州难以供养得起,又不敢轻易裁军,韩马二人颇为强悍,如芒在背。后李儒定计,拿下汉中并固守之,以图益州,安之,再取荆州。以前董卓曾在荆州作战,甚羡荆州鱼米之地,但荆州谋臣良将大军皆有,图之不易。故打算以我军力之盛慑服荆州,使我入益之时无有掣肘之忧,甚至可不战而得汉中。”徐将军忽然笑了起来,我懂这个意味,当时那个使臣面对的就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我。其实现在的我按说也应该可以用这个词的,但总觉得自己不适合了。
“那使臣说自己被十几岁少年——也就是君侯欺负了,回来还向董卓哭诉,我们都觉得丢人。但君侯立刻整兵北上,我们的斥候看到沿途军粮辎重,大军行进非常迅速,倒把董卓吓坏了。本打算控制住汉中,慢条斯理拿下益州,但现在荆州十几万大军显然训练有素,领兵之人绝非善类,而实际上我们整个大军,根本没有准备好。李儒建言只能破釜沉舟了,未想到董此人甚是残忍,直接纵兵劫掠百姓,就为了尽快完成所有物资和民夫的准备。当时便想着先全力击败荆州大军,趁机便先取荆州。”徐将军顿了一下,似乎那时,他便有了二心。
“未想,先锋在汉中便被全歼了,几个大将据说都死在您和李长史据说还有一个女将之手,我当时便被大火阻于谷道之外。结果等全军到汉中后,忽然荆州大军全军消失,斥候说似乎尽入益州了。卓大惊,李儒却进言说,应是看透我们本欲入蜀之计,伪作以拒我等,诱我往荆州空虚之地以再伏击我等。然后再返回此处与我等纠缠,我等破釜沉舟,恐难久持。后又有斥候回报,在往荆州道路上有绢帛碎条,似乎是为铺垫作用。卓大喜,即命速入蜀中,不得迟疑。本还留有后队,想要长期据守汉中,未想那厮却是个废物,生怕君侯大军反身灭之,谎报大军而来,他拼死杀了出来,结果除了辎重尽失,军队反倒齐整。因是董贼亲信,竟未受惩处。”这期间错进错出太多,却歪打正着,我不禁苦笑。徐将军继续道:“我们便与董卓一起被困于益州之中巴蜀之地(这两个名字是益州两个郡名,也正好是人口最多的两个郡),益州人虽常被笑言悠闲无所事事,胸无大志,未想临大难,却硬气得很,光剑阁就顶了我们许久,那位法大人,便令人敬佩。这不这么长时间了,此间仍到处都是义军。卓派过很多斥候翻山越岭寻路出去,多数都没回音,但有些还是成功的,无论向南向北都有些消息回来,有些还放了很多对荆州或侯爷不利的风声在外。还请越侯小心,出去的都是董之心腹死忠。”
对此,我不得不点点头,不过倒也不担心。看着来的军队开始整队,似乎徐大人也不以为意,我更是有些心照不宣,也不提有些简单的作战建议。旋即徐大人反倒提到了一件算是我很熟悉的事情。
“当年郭夷吾发现一条西南夷出益之路,请令领兵五千出益,悦儿去送过他。十几日后就在几日内,几个信使分别送回消息,我那时一直跟在董卓左右。还记得,第一天是随夷出益,路可通荆西南,此地有匪乱,荆州似欲剿匪,或可有可乘之机,宜派兵增援,所派信使于路已熟,可为向导。两日后又有讯息,言荆军主力尽出平匪患,我军粮草已尽,今明孜空虚,机不可失,欲袭之,然巡逻烽燧甚顽,不断袭扰,阻滞我军,幸我军锋锐无敌,有人终慑于我军之威而降,欲以其为先导赚开城门,拿下城后,臣当死守明孜,望速增援。第三日信使甚是欢欣报曰,城已破,诛平安风云侯,速增援。第三日晚些时候,增援大军已经开拔,却有一使泣曰,荆州大军忽至,旭与诸军已战一日一夜,力不能支,当以死战已报主公。于是,走那条路的计划便搁置了。后来还听说那筑墙了。”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听着这些回报,我甚至还能回忆起那日种种。
“嗯,是被夷吾杀了一次。”为避免留下眼泪,我故作轻松道:“那埋了一个我。”
“君侯说笑了。”我其实就是想看看那些奇怪说法传了多少进来,不过他只当开玩笑,那就当我开玩笑吧。看来明孜那边他们可能知道的并不多。
我笑了笑,很真诚地说:“不过那真有我一个墓。”
这句是实话,他看着我不像开玩笑,便有些尴尬,不好接这句话。但是他和我讲了夷吾的各种信息,我忽然想起来这里还真的有些故事,只是不便为常人道哉。
“后来夷吾的事情,你们知道么?”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飞了,想办法把话题引回来。
“哦,知道,先在凉州,后去了交州。两边都有回报,在凉州时无法接近,在交州时联络上了,却说夷吾已决议投效君侯,再联络其手下,相约起事,因其众多忠于夷吾,便打算胁迫夷吾,据说最后也被夷吾平定了。”
似乎只有这个消息,有点意思。比眼前面那个貌似正规,但是莫名把弓弩手放在前排的布阵方式要有意思的多。
“本董贼受其婿李儒挑唆,怪夷吾在明孜之战中轻举妄动,致对郭将军颇有嫌隙,听得夷吾弃暗投明,更是迁怒其族叔。李儒为其族更是多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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