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我为了显示对姐姐的了解,以及对姐姐行为的尊重,主动将脖子递过去让她揪住。
然后忙不迭说:皆智之过。
琪姐没能忍住笑,叹了口气,看着银铃求情的眼神,还是放下了手。
“若孟德能如子睿待银铃般对我,琪便知足了。”姐姐还是叹了口气。
“莫谬赞了弟,弟不也娶了两个。”我还是需给兄长说说好话,
“那又怎样,我也听说了,你那是早有婚约,为尽孝依父母之约与未曾谋面的佩姐姐成婚,而且相敬如宾(此典出于《左传》);不想负了银铃的韶华,尚在佩姐姐那里求得允许,才往聘之。而且你最近不是还能拒了二公主的主动示好。绝了那才女诸般之想,够了不起了。若是孟德,估计便是全收了。”这前面应该是佩儿解释给她听的,佩儿应将自己说得低下了,却把我却推到德高之处。不过后面这个……尤其是二公主,那些女人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憋不住了:二公主之事,您如何知晓。
二公主与我关系可好了。总是姐姐、姐姐地缠着我。
姐姐万不可说出去。
你以为我和你似的,什么话都敢乱说。银铃知道不知道,子睿怎么说服二公主的?
银铃窃笑点头。
果然,子睿对银铃真是无话不谈。若是孟德也能如此便好了。
我和银铃都急了,就要赶紧把话转回来,我正想话,结果这一迟滞,银铃还真就说出事情来了:也不是,你们是亲姐弟的事情,他也是刚告诉我,这便是铃刚才流泪的原因。
琪姐显然不知道,我也没来得及讲到这个问题,今天真心话说得真有些太冒险了。
但是琪姐显然愣住了。我赶紧压住银铃让她先别再说了,先看琪姐的反应。而且哪怕真的戳穿也不碍事,关键是,能不能告诉她,她是大伯父的女儿。
琪姐似乎僵住脸庞笑了几下:“我听说过你是皇子的传闻了。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过。但是如果传闻中有些是真的话,倒是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我和子睿差了快一个月。”
“我小时候在路边就听别人说过,说当年父亲和伯父出去带着好几个小孩,最后只带着我回来。”琪姐显然开始联系所有的事情了:“我问过父亲和母亲,他们说我的孪生弟弟死了。说我本来是要过继给伯父的,后来伯父去打仗了……弟弟也死了,我就留下来了。”
她似乎终于想通了:“终于明白了,原来传言真的有真的,你就是我那个孪生弟弟。而不是长公主的同胞兄弟。”
还好,我这位姐姐没我身边这位脑袋好使。
“咦,为何你从来不说?父亲也从来不说?母亲有几次说漏了嘴,却都给我含糊过去。现在想来原来如此”
当然,这种时节,我身边这位也未必有我脑袋好使,所以我的解释开始:“辅政卿中有我们两父子,别人已有会闲话,若我们为亲生父子,这官场碎语就要成奏章了;而且我不能就国,只能到赵国等着,不能赴越国平天南之乱。而且,您记得那日我和您在孟德行邸说的话么?姐姐是不是觉得奇怪,我怎么会如此说话?因为我那时已知道此事,但是孟德手下的人不是尽如孟德兄那般的,有些人实是有才无德,恐其有害与我家。而姐姐又秉性纯良,不懂防人,故而我和父亲不敢讲于姐姐。您没觉得,这些时日以来,父母亲与我真如亲子一般?”
琪姐不停点头,显然有些地方她肯定也早觉得奇怪了,仿佛她也说过她问过母亲,不过被母亲打了哈哈推过。
“姐姐不可告诉父亲,否则定会让父亲担心你。若您在魏国说漏了嘴,也学母亲那样含混过去,只说传言便罢。”教别人把谎当真话说,或者把真话当谎言讲,我倒算以其昭昭使人昏昏了。
“都说官场难,今日琪方知,自家骨肉还需如此相瞒。怪不得,你的侧脸与父亲如此相像。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位傻大姐仍傻呵呵笑着在自己世界里拼凑着整个故事。
“姐姐心如净水,不染尘泥。然宫闱之内却非如此,姐姐可还记得我那时在朝廷老是乱说话,被革职,下过大狱。这才变得如此世故的。这种事情,姐姐还是不要轻易介入,快快乐乐地当您的魏国夫人就是了,管好孟德兄。有啥不平事,你书信一来,哪怕父亲有顾忌,汝弟定为姐姐前去平是非,义不容辞。”当然马屁还是应该拍的,自谦以暂时淡出视野是必要的,然后美好前景也是需要展开的,甚至美好前景的有力支持也是显而易见的。
琪姐被逗笑了。她忽然过来翻检起我的衣服,嘻笑一声道:“你是如何在娘亲肚子里多呆一个月的?”
“其实我本来就要跟着你生出来,被你要出去的时候一脚踹回来的。”我尽量淡定地讲笑话。
琪姐被逗得更开心了。
居然抬腿就给我一脚:“是这般么?”
原来我们家踢人确实是家传。
“那就不对了,那子睿哪来的婚约?”琪姐算没完全糊涂。
“这市面上的传闻,姐姐该听过吧?”
“恩,听过不少。”
“我本就是充的他人,保全的性命,自然也替别人顶了这婚约。”我都开始怀疑像我这种出口成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嘲弄为结巴。后来想想,我好像说的这句却真是实话。
“哦,那你和银铃不是算被那位郭佩小姐给插了一脚?”到底是我们家这一辈的长姊,用的动词都这么体现我们家的家传特色。
“姐姐知道即可,别告诉佩儿,我怕她受不了。”居然又说了句真话。
姐姐倒是点点头,脸色变化很快,不时傻笑。说不打扰银铃休息,先走了。走之前,这小女子专门靠近我,踢了我一脚,我既无奈又愤然道:姐,我又错哪了?
“重温我出生前的感觉。”这小女子倒是难得急智俏皮了一回。
经过琪姐这一闹,银铃算是彻底接受我是申公赦的事实。
于是,她意识到很多时候父亲和母亲叫我会先有一个赦音出来。由于有小援的关系,她开始还以为,我们家族叫谢就用“射”音,因为音类“申”。
必须承认,伊人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我都想不通这都怎么联系上的。
她要享受我抱她的感受,要我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要保持愧疚的心态——因为有了她,还娶了别的女人——因而要记着时时给予她补偿。
我们就这样站在窗边,她裹着我的披风,卧在我双臂之间,看着窗外潺潺溪水。
门不期然又被打开。
抱着银铃转身,看见满脸兴奋的琪姐,脸色慢慢变成坏笑。
“子睿臂力真大,抱银铃像小孩一般。”银铃正待跳下,却被琪姐叫道:“高处风景可好?算我一个。”
于是我左臂银铃,右臂琪姐,二人坐我臂上,以我发髻为扶手,相谈甚欢。
我情况要差很多。初时还好,后来只能称之为打熬体力。不过还未影响到上面两位,她们甚至谈到可以在我头上放一个几案,放些干果香茗,还可以用发簪固定。
我逐渐需要不时发力夹紧双臂,以免二人滑下。二人终于也觉得腿被我压麻,这才下来。还建议我继续锻炼身体为上。
琪姐终于想出这次来的合理的借口,当然她认为是正当的理由: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
她牵着银铃的手,一路弟妹叫得可欢实了。看着二人相谈甚欢,我却只能老老实实安静跟着她们。一路出村走进山间小径,琪姐命我在前,二人将手扶我肩上,蜿蜒而下,终到溪边,平地沿溪流半刻便到一处工坊。
这是个制车的作坊。但是车子却有些奇怪,我看到一个工匠正将车顶盖撑起,便在车尾竖起一个两丈的壁障。又在车后壁动了什么东西,就见车后插下一铁板,扎入土中。又从车侧展出两边护翼,上面还有插销样的孔插。这番检查一遍,便又换上另一辆车。
我和银铃自然在这辆旁转圈。
琪姐则很得意。问道: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应该是战车吧,不过这个战车可以很多辆围在一起,形成一座城池样貌。”
“子睿这就看出来了?”
我指了指旁边很多同样的车,又摸了摸着后面展开的护翼上的插销:“这不是很明显么?”
“子睿果然是个天才。”琪姐很开心:“这是张司空设计的。不过为了避免赵国里鲜卑眼线太多,在这里制造,到时候像普通车般一起拉回去。”
“鲜卑人善野战,不善攻城。张司空的意思应该是利用这个在草原上逼鲜卑人打攻城战。不过鲜卑人未必肯上这个当,他为何要攻我们这个?完全可以围而不打,逼我等粮草匮乏,只得撤军时再袭扰。”
“子睿有所不知,往北的荒漠中水源匮乏,很多地方在夏秋之后,千里之内只几处泉眼。需到北海(贝加尔湖)才有充足水源。而我们由于匈奴南归,早知所有水源所在。其部族畜牧转场之时,下雪之前,我们出这样几支军队杀入阴山后的中间几处水源地一起扼守,便可使其困顿。东西不可相顾,逼其攻城。或自阴山南麓迁徙,又可在关键时候在阴山南麓起城扼守,使其东西合兵难上加难。”姐姐很是兴奋,显然这个规划她完全知晓。
原来我还在为父亲和子实考虑如何使父亲不费力,子实又能得庇佑,现在看来,文杰兄和张凯早替我考虑好了。
“不过,弟还是担心。鲜卑人骁勇,箭法精湛,这深入虎穴,终不是在自家城头。”深入敌后,面临的问题可能会层出不穷,对方围而不打,情势会越来越严重。尤其想到可能面对的是一大群烈牙那样的神箭手,着实令人担心。
“你来,你来。还有一处可以给你一看。”
步过这片工坊,到了一处射场样的地界,不过却无箭靶,只一边有些人摆弄弓弩。天色渐暗,姐姐催我们赶紧到那边的廊下。那廊柱很细,上有道道标记,不明所以。近前观瞧,此廊仿佛就是一个凉棚,棚内还有一个木架,与棚同长,前覆草靶。架后地面摆放不少弓弩,眼见弩身,便知甚强。
“这是钟大人的主意。”琪姐兴奋指着上面的棚子,命旁边人动手,竟瞬间收起,露出被夕阳染红的云朵。那架子也可以被轻易拆开只余地上一排草靶和几根木条。
琪姐又命人展开棚子,架起木架,然后取出一弩,正待脚踩弩身开弦,稍一思量,递给了我,示意我拉开。
这弓弩着实劲大,怕不比我那长弓全满轻生多少。
旁边数健壮工匠皆惊乎,大人为何人?竟可单手挂此弩之弦
琪姐很得意,她似乎与工匠们相处甚好,一番吹捧般介绍,诸工匠这才知道原来我就是平安风云侯。于是,显然他们都不惊讶了。
琪姐得意的指着廊柱上的刻线。将弩身上一处凹槽搭在木架上,在弩上架一红箭,似乎用望山瞄了那刻线的高度。只见轻轻一扣,那箭带着呼啸声,穿过山风,便直直插在数百步外的白沙地上。
看着弩箭颜色我便能想到文杰兄如何想到这招,我还清晰记得汉中外的那次大战。
我心思忽然想开了,联系到刚才的战车:“就是说,文杰兄和张司空想让鲜卑人根本看不到我们,只能由我们强弓硬弩地在连环车垒里朝外射击。”
“子睿就是子睿。父亲和我讲到,车阵环绕,成城垒之状。内搭棚架,亦成环状。各车后壁都设观察孔和箭孔,见鲜卑自何处来,便由何方指挥。再根据其远近,指示众弩手在棚下瞄着适宜刻线高度向此方射击,分派轮次,轮番拉弦瞄准射击(注:从兵马俑一号坑前排弩兵排布和姿态来看,三线射击循环似乎在热兵器时代之前便早已有之了)。敌若再近,便在车上射击;贼贴近车身,还可以铁矛向外刺击。自始至终,敌人看都看不见我们,何惧他箭法娴熟。他就算盲目高射,绝大部分又会被前面草靶和顶上棚子挡掉。”虽然琪姐说得有些兴奋,直接导致有些地方有些跳跃含糊,但我还是明白过来,不住点头称善,银铃甚至陷入了沉思。
回去路上,我仍担心这样的车队在路上为人伏击。于是姐姐又得意地找到了发挥的空间。一手拉我们一个,到了战车工坊,命一工匠赶紧将其中车完全合起。
设计确实巧妙,展开速度已经够快,这合起来速度更快。紧接着,她将我们拉上车,放下帘子,帘子都是细锁链编织在布上,定是为了防箭。车内昏暗,琪姐在壁上摸出几个孔,拉着我们手也去摸。然后得意道:“那些辎重都是扔在车上的,到时候鲜卑人一边袭来,则收缩车队,稍拉开各车间距,以我强弩之力远胜普通鲜卑弓箭,而鲜卑之箭无法穿越车身。而冲入我车阵,他便为四方车内我汉军射击。我能伤敌,而敌不能伤我。若敌侥幸不死,欲以登车,可以拉这根绳,车前就会出伸出倒刺,能勾刺登车之胡。
若敌伤我马,何解?
临战斗前,会将那易拆的棚顶负在马身上,给马蒙眼以防受惊。而且胡人爱马如命,实在到无计可施时才会伤马。何况到那时,他们留下的无主马,会比我们的损失的多。而我们两边骖马带一个简易的鞍具,可以随时拉出作为战马追击。我们弩比他们的弓射得远,赵国已经在训练弩弓手了。等小有所成,子睿怕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可惜,我应不能参与此战了。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么?”既然自己想不出问题,就得问问他们究竟面临什么问题。
“一车上带上四个人,还有各种辎重太重了,住得太挤不说,马也拉不快。可能最后中间两匹服马会换做健牛。据他们说试过,速度差不太多,但厉害马好伺候,外面骖马因为还要作为战马还需保留。”
听得此言,想想,点头称是。
“好了,父亲要我带你看的东西,我都介绍完了。刚第一次见你,被你提及那事,给忘了。”琪姐很是开心。银铃也很是开心,我自然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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