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下马,在沉寂的将士中,抱起远处的包袱,静静走回那位母亲,那位母亲却已再无声息。
“取下反贼首级!”我用襁褓擦着自己的眼睛,便命人在他的母亲身上搜索着能留给他的所有证据,却发现一群大男人们都有些为难的感觉,互相看着,却没有人动手。
“**,你翻看翻看……”看到周边黑影中有人拄着叉子,立刻叫出他。
“我是个男的……”
“那先翻看旁边男子的。”
这才有人蹲下身mo了起来。
这些百姓似乎逃离得很匆忙,搜索的人都表示什么都没有。
四下没有火光,月亮又钻入了云中,要看还真没有办法。我将孩子交到**手上,就地跪倒而拜:“这位姐妹见恕,为将来汝之孩儿能知其父母宗族,能至双亲墓前拜祭,得罪。”
只是在怀中揣着一件还没有做完的小孩衣服。
“把我百姓的尸体安置到岸边上……”我将衣服塞进xiong前盔甲,顺势褪下披风,将孩子包在其中,用系绳将孩子绑在背后。
“走!现在没有时间将我百姓的尸体入土为安了。”上马挥枪,大声喝道:“看那几个羌人反应,我们附近就有一支和我们差不多的羌人队伍。不能和他们纠缠,立刻赶往陈仓!愿天佑我大汉!”
没有披风,寒气从铠甲中缝隙中肆意渗入,酷冷渐渐开始显得刺骨,这种痛觉开始无时不刻在煎熬着我。我再无一丝困意,再无一丝犹豫,再无一丝畏惧。
周边没有灯火的民居,如同一个个坟冢孤单地散列岸边,无人凭吊,无人祭扫。国露an百姓苦,却无处话凄凉。
背后的孩子哭了,我也哭了。
孩子,你若能活过明天,就让我做你的父亲。我没能保下你一家,望你长大后能原谅。
转过一条河曲,眼前赫然出现了跳跃的火焰!其时,夜未央!
举枪,队伍慢了下来,我又朝前快跑一阵,勒下了马,转过身。千人队伍整齐肃穆,所有的眼眸中都燃着火光。
背后的孩子竟也停止了啜泣,大战一触即发,他或她却似乎安静地睡去了,心道:好孩子,真是我大汉的好儿女。
我慢慢踱回队伍中,路过一位位英雄,一边朗声说道:“反贼祸国,恶寇殃民。我等大汉之军,不能保国安民,实耻也。今贼在前,我在此,请随智往。明日有我无贼,有贼无我,誓与贼不共戴天!”
夜未央,月亮又钻出云层,英雄们看着我,或带着淡然的笑,或坚定地朝我点头示意。
时为大汉初平二年二月,当我领着众英雄转上岸南的一座土岗,所有人都看到同样的景象:整个河谷里到处都是火光,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
我在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我以枪指天,沉声道:“明月为我等指路到此,天不绝汉,此战必胜!”
夜未央!
那一年,我二十岁,杜畿二十六岁,**十八岁,she援十五岁,我背上的孩子一岁。<;/dd>;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乎?醒乎?()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六十六章梦乎?醒乎?
放在十六岁那年,如果就我一个人,面临前面这一切,我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领着人挥着天狼就冲上去。一切变化应对,都看临时头脑中如何去想了。
还好,今年我已经二十了,而且天狼也不在我手里。
说实在的,前面那个理由有些傻,而后面这个理由有些馊。
但至少这四年自然不是虚度的,当很多事情必须我来担负时,我就必须得好好合计了。敌众我寡,敌情不明,我得选取最好的进攻突进方向,优先攻击的目标,而这不是我能在上林苑里决定的。其实要都在上林苑里决定,见到现在情况,可能还得重新抉择。
如果不是皇上在上林苑,如此靠近贼子,甚至轻骑一夜可至;如果不是皇上龙体有恙,唯恐惊扰;这仗可能根本不用打。只要不停,羌人捞不到什么好处,自己内部很有可能又会闹起来,互相攻伐。就如他们以前一样。但是这些条件我都没有,再想着背后的孩子,还有渭水边被杀戮的百姓,我就不仅是一定要打的问题,而且是一定要赢,甚至还要赢得快。
而要赢,就得好好合计,除了在上林苑里谋划。当我看着敌营那刻开始,我就得尽量想周全所有事情。而不是真的天狼在手,我便能变成一个百战百胜,无人能挡的英雄或禽兽。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獬豸那样的圣兽,虽然我们爷儿俩名字听起来像一回事,虽然很多老百姓以为我们爷儿俩就是一回事。
其实真正的理由,我比四年前更明白前面和后面人命的价值。
陈仓就在渭水之北,距岸不远之处,身处敌营重重“拱卫”之中。城上没有灯火,沉寂得有些让人担心那是个陷阱。但细想也可能是戍城巡夜的人怕羌人的弓箭,好在围城的贼寇在周边燃起了一圈篝火,于是陈仓就这样清晰地展现众人眼前。
不过大家对于陈仓的兴趣要比对眼前出现的连片营寨要淡得多,甚至很可能都比不上眼前营寨里的人对陈仓的兴趣。
但我对陈仓却很有兴趣,最主要的兴趣是动手后,这个城能给我们多少的帮助。看了眼前的“景se”,坦率地说,没有陈仓城内的帮助,我将面临的困难将是无比巨大的。
可这却不是我现在能知道的。就像我不知道陈仓城后面的羌人营盘还有多宽阔,南边山坡上那个yin森森的黑影又有多厚重。
眼前这片营寨里能看到的东西都和我汉人的种种形制差很多,看来这次生露an事的主力基本上就是羌人。北面和我们所处的地方相平的山坡上还有一片营寨,但是只能看到一条横亘于山坡的营线,后面还有多宽广的营盘完全不可知。
绵延无边的贼寇营盘之中,不停有人骑马往来,靠近火堆时,能看到马上之人常晃晃悠悠,似乎是宿醉而归的人。看来很多贼人都在聚众饮酒。
营内竟然还有不少狗,这些畜牲们对往来数十匹马的情势似乎见怪不怪,最多对往来打扰自己休息的这些家伙表示不满,象征性地吠上两声。校尉说,牲畜较多的放牧之人大多会养上这样一条或者几条,放牧时能方便很多。
有人说似乎听见了羊的叫声,不久就有人指点着说营内竟然还有很多牲畜群。有些人开始嘟囔,他们真是把家都搬来了。阎行却说这可能是各族裹挟自己族人或者周边小族一同前来,以壮声势。往日便有类似情况,有些亡命羌人将老实本分的同族胁迫而来,一旦事有不谐,便自个儿拼命跑,把这些赶羊的老实人丢给官军……官军有时也糊涂,以为都是一样的,便抓回去报功。有时还随意ling辱,bi得那些老实羌人下次都会跟着造反。
阎行说得够隐晦了,四年前说不定就信了他了。但这四年,我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情况,咱们吏治什么样,军队是个什么状况,现在的我最起码还算知道些。我觉得真实情况可以把阎行顿了那一阵后面可以改了这样再说一遍:官军有些也hun蛋,怕追急了那些亡命徒和他们拼命,反正造反的时候这些人也确实跟来了,管他是不是被bi,正好不反抗,抢上一票,杀上一批,再抓些回去领功了事。
就最后一句可以不用修改,反正基本也就这样了。至少我们眼前就是这个样子。
来之前我便知道,此处虽则地势高低相距不大,然渭水之北地势曲折高低突兀,易守难攻;而水南则是一个平缓台地,慢慢往南地势渐高,易攻难守。
这就是我选择从南岸攻击的原因。
但到了以后,我就有很多事情可做了。
首先,我得找熟悉羌人聚居地布局的人,便请西边三家的人上前,问询对眼前这个营寨布局的见解。这又不是在上林苑里纸上谈兵能有用的。
阎行,又是这位韩遂的女婿说道:“羌人入夜喜聚火堆之旁,对火而歌,环火而舞,各部酋帅所居帐外的火堆便常是堆得最大的,照此看来……”
他的手指一指,正对陈仓,渭水南岸,正有一团逐渐熄灭的篝火,借着火光,周围一圈炭火的黑se,和周边土地的黄褐se的界线虽有些模糊,却还能辨认出来。正巧走过一个踉踉跄跄的成年男子,忽然摔倒在地,众人立刻对这个篝火堆的大小有所了解。而这个篝火队的南边便是一顶极大的帐篷。
这顶帐篷竟大约有几十丈方圆!可以顶得上一座容纳近百人议政的厅堂。而周边目力所及都比这个小很多,完全没有能和这个相提并论的,朝着陈仓的方向,有一丝火光不时隐隐lu出,我也开始认定那处必住着一个极为显贵的人,便盘算从何处突入,直取这处敌酋。
但是,却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酋长营门怎么可能背南面北,在冬日里,那不是兜风么?而且此处是水之yin,向南渐有土坡而起,冬日难免yin霾,且不论羌人近年已经开始半牧半农,居有定所,就算常年游牧,堂堂一族之酋难道连天时地利都不知,怎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将门开向北面居住?”
我认为校尉小时候除了放羊,一定还干过看风水的活计。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靠近我们这里的一顶帐篷朝南的一块忽然被掀开,lu出帐内的一道火光,走出一个穿得mao茸茸的孩子,就在牲畜栏旁边撒起了niao。
看来有些羌人真的是举族迁徙,竟然牲口、孩童都带上了。我很犹豫,如果出声让他们躲开,难免暴lu我们自己;若然直接冲入,一旦开杀,难免很多无辜fu孺孩童包括一些被裹挟的部落男人也都会遭殃,当然,这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
“校尉,那你认为如何?”我有些苦恼地掀开头盔挠挠头。
“那似乎是羌人各部合议事情的地方,羌人各族之间仇杀之事不绝,往年官吏为治理东羌之人,除鼓励其务农弃牧,还常挑动其内斗,消弭其祸,困乏其族。这次,十数万人,不可能是一族之人,定是有人从中斡旋,使之先罢内露an,暂搁夙怨,此曰之:‘解仇’,再歃血为盟,一同起事,致成此大露an。”
有人这时提出了建议,不如等他们各族会议时一齐杀出,正好一网打尽。
我不同意,首先我们有千人,一旦到了半天便很难隐藏,而且就算我们藏好了,别人没有发现我们,等到明日大白天,等人家都睡醒了,精神正好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去攻打,倒是方便别人一起商量如何吃掉我们。这主意实在算不得高明。
我要打就是要打他们个不齐心,若真齐心,我们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所以我要考虑只打几个部族,其他不问的方法。当然,最好是能干掉那个王国,我现在觉得就是这个hun蛋蛊huo了羌人,利用羌人对汉人的不满来闹事的。
不过,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用hun蛋来形容他,似乎倒真看低他了——应该用天大hun蛋,禽兽不如,断子绝孙这样的词。
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何处能过河!
因为考虑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连番往来冲杀之后,却不能击溃对手。对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将我们团团围困,那么我们只能选择突围,并借机退入陈仓,而不是往回逃,将敌军追兵引回上林苑。那么我就必须要度过这条封冻的渭水。
但是在这个营盘中何处能过,却不一定。
就是因为这十几万人要喝水,所以渭水一定会被凿出很多窟窿作为取水之洞。我们如果未作调查便贸然上冰,将会非常危险。所以,我必须看到他们能从何处过,这些也不是我能在上林苑里猜到的。
而如果我们为了保险兜一个大圈子,就能让对手有充分的时间在陈仓和我们之间布防,加上渭水之北的地势,这就让我们陷于极端危险之中了。
这个等待就显得非常令人不安,有些出人意料的是,看起来南岸和北岸似乎有些泾渭分明的意味——即便还有不少喝多了的羌人往来,但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人过河。难道渭水南北之羌人竟不相往来?
原本精神都有些亢奋的人似乎开始觉得有些困倦,甚而我听到了哈欠声。
时不我待,我决定先动手,临时看到北岸从哪里来支援,那就是我们可以临机迅速靠拢陈仓之路。
正待我下决心,忽然看到有两个人从左边的树林中转出,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当即示意大家小声,几个打瞌睡的人闻讯也立刻精神了起来。
轻声命子龙兄,鲜于辅,校尉,**四人想法把他们两个捉过来。
“马上我可能要吓人,但凡我开始胡说八道,你们也得帮我捧着,明白了么?顺着我的意思,我们得给他们编排一出。”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敲开别人的嘴,只能尝试自己的老办法,一边想着,一边命令下去:“现在所有人安静,别睡着。可以吃点东西,马上就没有时间了。”
小援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了,我贴近他耳边问:你冷了?他摇头,也贴过来:心里有点慌。我拍拍他的肩膀:深呼吸几口气,没事,打起来就没事了。
他点头,我没有说完,但也没有对他说:一般来说,你会更慌的。但那个时候,你没时间去想怎么克制自己的慌张。
其实,我也需要努力让自己更冷静一些,虽然我觉得我够冷了,而且也比较安静。
忽然,我意识到马腾家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在上林苑中听到的风言风语中马超的母亲似乎就是个羌人。相同的是,奉先兄也没有说话。
其实经过段大人当年一役,东羌已基本融入汉人之中,那东羌人便是自家人,则如今西羌怎么说也是自家亲戚。可这羌人中确实有些残暴之人,念及此处,仿佛有人便要控诉,随即背后传来婴孩的哭声。
赶紧解下,孩子还在包裹之中。我的披风算得上厚实,以手探之温热适宜,内里也细密,不会磨伤孩子。可抱在怀里,我就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了。以前虽然带过一阵亦悦,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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