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又闹了一会儿,我们才靠着潭中间突出石头依在了一起,伊人许是真的累了,靠着我打起盹来,而我便支着她的脑袋,有时候看她,有时候便看水上yin影和阳光的分界线,时间倒还算过得快,一下子半天过去,我就是静静地看着太阳的边界在潭上向我们试探到了极点,又折返回去了,我知道正午的时光就要过了。
她还在睡,有些轻微的鼾声,不时发了出来,幸亏我们身后有块石头可以倚靠,否则,我的银铃怕是连个午觉都睡不了。
我更是动都不敢动,看着她熟睡,肚中饥饿,却不想在她身上寻找,午后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饥饿感慢慢散去,我却也慢慢来了困意。
可我不敢睡,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睡着,没人看顾着银铃,她若是歪过去落入水中,这如何了得,只能继续揽着她的脖子,给她当枕头了。另一边狠狠用手指在身上抓抓掐掐,让自己能有些精神。
时间久了,胳膊有些酸麻,但还是不敢稍动,只能四处看看,想着以后。
怀中的银铃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她只是用很困倦无力的力气问我:“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想事情。”
“我就这样睡了……让你一个人照看着……对不起。”她心怀歉疚地和我说。
“那怎么了,以后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呢,我是你的丈夫啊,这是为夫理所应当的。”我微笑着亲她一口,点点她的鼻子,可她却依然有些不开心,叹了一口气,便悠悠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别说什么理所应当,有些人的一些事情虽然自己不情愿,但却因为他认为必须这么做,便抛出一个理所应当,结果只是大家都不开心。我不希望你也这样,你须知道这样我也会很难受。”
“你误会我了,我,谢智,当我爱上你,银铃,为你做什么便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这与众人一样。但与他人不同的事,是当一件事情我认为理所应当,我便会全身心带着快乐和愉悦去做,只因这一切都是我心中认为美好而正确无误的事情,我当然会喜欢去做它。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的事情,我决计不愿去做的。记着,我和那些人的所谓理所应当是不同的。”我依然微笑,她这才lu出笑颜,倒在我的肩头,只是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来显示其猪性的一面,并辅以破坏浪漫的气氛。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最后无可奈何地又说了一句,也回到了比较现实的现实之中了。<;人的原因是在这山中的潭中呆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缘故,或许还有后来在火中的一日,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
也许真的很难解释缘由。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在水中一动不动,除了可以看一个方向的景物,便没了其他的事情,看惯的美景就算再美,也没了意义。忍受一会儿的孤寂之后,我便只能在心中盘算开去,从来没有像那一个下午想得那么没有拘束和羁绊;可那天无论有多么无聊的而将yu出水的念头,我都需待在这水中,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而无论我有多困,我必须醒着,因为怀中有我的挚爱;无论我有多累,我也不愿说,因为我不想让需要休息的她心烦。也许人便就是这么矛盾冲突中的一个凝聚,受限于各种各样的矛盾之中,只有思想可以稍微自由,却还是被个人的行动所束缚。我想我想得远了,而且这么多年,随性而至,到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依靠。我努力想着心中的所有的快乐的点滴,忽然觉不出自己在这世间的意义。平安风云侯又能怎的,死了便一切成空,我做过什么,我风云了,我平安了,别人呢。越想就觉得自己越发渺小起来,便如自己当真便如当年那句:不如归了。
这次银铃的醒来便有了征兆,日已黄昏,忽然一阵风起,自东南沿着背后的峭壁吹来,吹得在水面外的我的脖子肩膀一阵颤栗,许是这个才把银铃给摇醒了,她起来忙问我怎么了,还没问完,便自己打了个喷嚏,立时明白过来。
“起风了。”她眯着惺忪的睡眼拖着我到石头后面避风,开始不觉得,这在水中一动,却真的觉出这水凉了,她裹得结结实实不打紧,我可几乎就是一条短ku。才又靠定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停地哆嗦起来,须得她过来搂紧我,才能舒服一些。
天越来越黑,周围的景se也越来越昏暗,水也渐渐变成蓝黑se,而且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暗。水面下的东西愈发模糊,让我对它甚而有了些恐惧。这段时间其间她说要稍微方便一下,便游走了的那段时间,我心中紧张得不得了,不好跟着游过去,却又怕她出事,看着周围最终呈墨se的条条水纹,我甚而感觉里面隐藏着我所不知的某种危险。等她再次游近时,我甚而觉得那不是她。可看到她脸上的笑颜落入我的眼帘时,便只能说自己太胆小了。不过后来发现不仅我胆小,因为片刻后我去找个地方方便的回来时,这个人初始看见我的靠近甚而大叫了一声,仿佛见了水鬼似的。
天终于完全黑了,还好,水上的风不会直接吹到我们,只是我们都还是有些发寒。其间,她说身上的水靠有些磨,不动不觉得,但游了一次,觉着自己很不舒服,处处都有些瘙痒。我便还帮她挠了挠,当然其间免不了揩油,但那也自然成了“无辜至极”的我的“无可奈何”的“无心之过”。
天黑了,我们没看见月亮,只有寥寥几颗星星,银铃说按这风怕是真要下雨了。我问为什么要用这个真字,她说她不知道。事后我猜测或许是因为岳父的鼾声的关系。
这天终于过去一半了,我们面朝西面的山林,便就这样靠着。这才想起我们一日没吃些什么东西了,她赶紧从衣服中掏出一些瓜果当作我们一日的食物,黑暗中我还真的没看出是什么,吃起来就更不知道了,有一种圆圆的有些甜,还有种长长的有些酸味,不过能有吃的我就很开心了,还管它是什么。结果吃得太快,又把舌侧给咬了。
“馋咬舌头饿咬腮。”我忽然想起一个老农说起的话,旋即想起那天路边漫天的蒿草,接着我便想起那日水中的水草和梦,身上立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银铃总是能立刻知道我身上心中的变化,她看着我,手抚摸我的头发帮我稍微理了理,一边关切地问我。
我转向她,把那两日的两件事情以及很多相关情况连带给她讲了一遍,她忽然恢复以前姐姐的模样,看着我,很是温柔而怜惜地说:“这些对你,许是太残酷了,你从小品行端良,好恶分明,这当今天下真不该有你在其中受这煎熬。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赵氏孤儿的故事,你才听一会儿便大骂屠岸贾陷害忠臣,一会儿又大骂程婴之无义,继而泣公孙杵臼(其中杵字又有作柞者,作者注)与孤婴之屈死,哭忠良之无后。待之真相大白,激an人伏诛,你又笑得那么开心,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泪珠。我那时便笑着点你的鼻子说:哭哭笑笑,屁股倒倒,你羞不羞。你猜你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我绷紧脸皮,感觉银铃又要拿我不知道的事情拿我开心了。
“你说哪又怎么样?我故意说那是小人所为,非君子所为也。你却说我本是小人,何为不可?你不知道当时你还穿着开裆ku。呵呵……”其人已笑得不行,缓了半天才接着说:“你那一脸的正经真是太可爱了,所以,我一把把你抱进怀里。”
“等等,这里不可能,我穿开裆ku,那你才几岁。”
“那时你三岁,我七岁,当然可以了。”
“你六岁。”我嘟着嘴,不服气地顶到,顺势扔了一块果块到嘴里。
“我比你大三岁十个多月,我和佩姐姐差两个月而已,她原本的生日才是我的,而我的是她的。”她这个也不知道是让步,还是盖棺定论,但总之多年的年岁之争似乎已让她知道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找到双方妥协的条件,好继续说些有意义的事情。
“总之那个时候你穿开裆ku,我可以随便欺负你。”她用被水泡得比以前有些粗大的手擦了一下脖子,很是轻松地说,却她不知道这句话给她以后带来很大的麻烦。
“好了下面听我讲,”其实我没想和她争说话权,因为吃东西都来不及。
“嗯,好像已经讲完了是不是?”她忽然发现问题所在,因为事情确实讲完了。不过她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对我说:“你还记得后来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姆不世道(我不知道)。”一边说,我又塞了一段长条进嘴。
旋即我的脑袋上挨了一下,“不许吃饭的时候满嘴东西和人讲话。”她喝斥道,这下她真的恢复到以前姐姐的那个感觉上去了。
“我说,小人总要长大成大人的,以后可不能这样哦。”她似乎已经进入了那段回忆:“然后你点点你的小脑袋,说:我知道了。可现在呢,我想,我当时可能错了,你也许还是那样比较好,不用受那些肮瀣的沾污;世上的那般伪君子太多,多一个孩子或许能干净些,但是官场上那么黑,你能受得了吗?我就这样想,却想不出破解之道。”
“还好啊。”我终于停下嘴上功夫,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味一番后,才很是开心地:“我觉得这个官场还算好,尤其是老师孟德兄进去后。”
“哼,”她摇摇头,“若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就不会担心你了。”
“你太多心了。”我看着她,摇摇头,展颜微笑着。
“你太不经心。”她看着我,摇摇头,颦眉叹息着。
忽然她又放松了眉头,还扑上了我的肩,“但我就要你,我的善良多情的宝宝。”
“以这句形容老公,颇为恶劣,要罚。”我故意恶狠狠看着她。
她一脸轻松地回道:“罚什么,又是当猪?”
“不是,反正你已经是猪了,以后想起来再说,先亲亲。”我脸se也换成了一脸坏se,不顾一切地亲了过去。<;送了过来。
考验对我们似乎真的不是一个问题了,至少直到我们决定应该睡觉的时候还是这样。
问题是这样的,银铃认为必须让我睡,因为她睡了一个中午了。我说肯定还是她睡,因为她睡,我能看她,而我睡,一旦倒下去,便没有人能把我拉起来。她着急地说,这般我身体受不了,我说一日没有关系的,明日捱火的那天便睡一天就可以了。最终,还是她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又争了一会儿,谁也没说服谁,可她最终还是争着争着声音越来越小,身子越来越支持不住,终于在一声几乎不能闻的轻微的“不”后,她还是轻轻倒在了我的怀里,旋即酣睡了过去。
对此,我还加了一句“不?不……”带着微笑,微微摇摇头,将她抱紧轻轻地说,“好好地睡吧,终于到我来照顾你的时候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却真的换作我打哈欠了,这下面的时间应该很是难熬了。我开始想一些难以让人睡着的事情,以便让自己精神起来。于是,那场我第一次体无完肤地败的那仗便又再次让我真真正正想了一个晚上,记忆中依然充斥着痛苦和绝望。
明孜那仗,五百对五千,只有两丈高的城墙,如果我是攻方,那么这仗不打才是傻子。其实我觉着只要有三倍兵力攻方便比较有把握了;若是十倍,论及正面相抗,我根本没有机会。除非是一个大人打十个孩子,显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如果想保留着五百个士兵的性命便只能弃城,可后面路上有几千百姓,而我对的却又是董卓的军队。想到这里我又只能摇头,不行,我还是需得在城内固守,哪怕多拖一刻便是一刻。想着第一次对董卓的胜利——便是那次让我一战成名,自此平安风云侯天下皆知的汉中之役——可我没有办法再多一个益州让他们钻,而且有他们吃了前一次教训,这次必然不会再一次上当。
忽然我有了些想法,我或许可以把整个明孜大开城门放在那里,然后在门口作出很多人践踏过的样子。那个叫郭旭的小子带兵来的时候,便八成不敢进来。可惜不能保证十足把握,若有十足把握,我便什么都无需考虑了,耗上几个时辰,我便主动很多。便为这几千条人命在身后路上,便能让我一切计谋只能落了空。
我摇摇头,我实在不能罔顾这许多的百姓的性命,一次误算,已让西川遭殃,再不能如此不谨慎,白白荼毒了生灵,却以这些鲜血来博得那些本就没什么用的名声。
那夜,便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觉得声名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甚而有时让我觉得耻辱的东西。于是乎,我真的感觉我长大了,从小人变成了大人,或许还不能算君子,但我想我已经不能算小孩子了。
那夜,我便是搂着我的妻子,看着周围,不再有什么害怕,因为我要保护她。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心灵之中有了一种可以称为寄托和依靠的东西。
时间虽慢,却也终究过去。随着天慢慢亮了起来,我的心也慢慢由沉寂而变得雀跃起来。
我是看着那天的日出的,其实在我们的位置原本是看不到,但我在西面的天空的云朵上看到了金se的光芒,也在潭西边的石头上透漏出一种诡异的月季般的暗红se,它告诉我日头那边是什么情形。
“银铃说得没错,天果然要下雨了,只是,如果没有看到日头照到昨日哪个地方,我们在水里难道还要等到天晴的时候么?”我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那最悲惨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银铃是在我说完话后一刻左右的醒来的,而那时,我一直看着她。她睡觉不太老实,尤其是半躺半坐着可能睡得不舒服的时候。她醒来之前,便已经在我怀里不时地动来动去一个晚上了,到她快醒的时候,她便有些焦躁不安的样子,不停地翻动她的小脑袋。直到睁开她的朦胧睡眼,看着我。慢慢带上笑脸,再次倒入我的怀中。
不过那天雨一直没下下来,yin了半天又刮了半天风,那是另一个早上她告诉我的,还说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