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的情报只有一句,让于心玉给古星组发报,让邓阳春进城拿情报,地点还是在南京路。朱慕云的计划很周密,在电报里几句话说不清楚。只有让他们进城,现场看完情报并且阅后焚毁,才能详细领会意图。
曾山今天到办公室后,很快发现一个现象,平常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络绎不绝,可今天所有人似乎都约好了一样,都快一个小时了,办公室门没人敲过。
曾山很生气,他拿起电话,想把尹有海叫来。别人不来汇报工作,尹有海这个办公室主任,总得向自己报告今天的行程吧。可是,他拿起话筒后,又放了回去。
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李邦藩突然苏醒。一旦李邦藩回到政保局,自己的办公室更是门可罗雀。不用几天,他又要回到一杯茶水一张报,八点上班可以十点到的日子了。
曾山打开办公室的保险箱,从最下面一层拿出一沓日元,装进公文包后,让司机准备好车子。曾山的车子开进了大和街一条偏僻的里弄,他让司机将车停好,步行下车。走了一阵后,再拐进一条较窄的巷子。
曾山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后,在最后一栋房子前敲了敲门。过了不久,门无声的打开了。里面是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看到曾山后,眉头蹙了起来。
“你是?”中年男子说,如果戴晓阳在这里,一定能听出来,这就是那个神秘电话号码另外一头的声音。
“我是曾山,之前通过电话的。”曾山欠了欠身,恭敬的说。
“请进吧。”中年男子侧身让开,显然,他知道知道曾山的身份。
曾山在里面等了约半个小时,出来后,脚步轻盈,显得一身轻松。住在这里的人,是李邦藩安排的紧急联络人。一旦李邦藩出现意外,李邦藩安插在军统的内线,会将电话打到这里。
之前军统准备伏击政保局小分队的消息,就是这里传到政保局的。如果李邦藩没苏醒,曾山只需要等着这位传递消息就可以。但是,现在形势逼人,李邦藩醒来了。曾山希望,如果这几天收到内线的消息,依然只传给自己。
曾山哪想到,就算他不到大和街来,这两天也能收到消息。朱慕云早就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候曾山肯定会很“惊喜”。
下午,收到电报后的邓阳春进城了,在南京路二十号的地下室内,他看到了“鹅卵石”的最新行动:“替代”。
第二天下午,曾山在办公室,突然接到来自大和街的电话,告诉他“那边”又来了消息。曾山很兴奋,他告诉对方,此事不要在电话里说,他马上过去。
曾山再次去了大和街,出来的时候,步伐比昨天更加轻松,脸上春风满面,似乎有了好事上门。
曾山自担任代局长后,一直想有所作为。他甚至还激活了自己潜伏在中共多年的特工,然而,那些潜伏特工,并没有给他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日军扫荡时,新四军的各个机关单位,全部开始转移。
集体行动,所有人都相互监督,就算曾山的内线有情报,也无法传递出来。而李邦藩的内线,却突然传来了重要情报。之前李邦藩破获军统古星站一案,奠定了李邦藩在政保局的威望。
曾山想要坐上局长之位,也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特别是李邦藩苏醒后,时间更是紧迫。幸好,孙明华想替他解忧,愿意暗杀李邦藩。
可是,李邦藩就算死了,如果曾山没有干出成绩,日本人也未必会让他当局长。毕竟,政保局还有个武尚天呢。
曾山必须得两条腿走路,除掉李邦藩的同时,再将古星组一网打尽。到时候,日本人只能任命他为新的局长。
朱慕云现在的工作,又回到了正轨,每天上班之前,先去陆军医院向李邦藩汇报政保局的工作。不管李邦藩是不是记忆力衰退,该汇报的,朱慕云从来不会省。
随后,朱慕云才会去政保局。自从李邦藩醒来后,吴国盛就不再来经济处的办公室了。昨天吴国盛想去陆军医院,但被朱慕云拒绝了。下午,又在经济处的办公室等着朱慕云,但朱慕云让他先回四科。
吴国盛知道,自己在担任经济处的这段时间,没把朱慕云放在眼里,现在,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
朱慕云刚到办公室的时候,桌上的电话一直在响,他抓起来一听,又是吴国盛打来的。
“处座,我是吴国盛。”吴国盛谦卑的笑着,他得尽快与朱慕云修复关系。否则,就算他是副处长,以后在经济处,还不如其他几个科长。
“何事?”朱慕云平静的说,吴国盛的想法他当然很清楚。可是,只要一听到吴国盛的声音,他就会想起前段时间吴国盛那得意忘形的样子。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朱慕云以前觉得,吴国盛虽然比较奸滑,但在自己面前,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可是,吴国盛攀上曾山这棵树后,以为找到了新的靠山。当上副处长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种脑后长了反骨的人,留着还有何用呢。朱慕云虽然被曾山不断排挤,可也让他看清了不少人。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行动()
吴国盛打电话给朱慕云,当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想跟朱慕云缓和关系,哪怕只向他汇报四科的工作也行。
可是,朱慕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如果李邦藩没有苏醒,朱慕云不会在意吴国盛的态度。当然,那个时候,朱慕云也无法在意吴国盛的态度。如果他与吴国盛计较,只能让别人看笑话。
现在则不然,李邦藩苏醒后,就算没有回政保局,可风向已经变了。
“四科的工作,你自己向自己汇报就行了。”朱慕云说完,啪的挂断了电话。
吴国盛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嘟嘟声,一脸失落的将话筒挂上。虽然他现在是经济处的副处长,可现在,觉得比原来当个科长还不如。如果曾山能当局长,他甚至当经济处的处长也没问题。
曾山从大和街离开后,又去了陆军医院。李邦藩苏醒已经两天了,一直不见客,曾山想知道他的情况,但又不能去探望。他只能加快行动,争取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你能下地了么?”曾山见到孙明华后,急不可耐的问。
暗杀李邦藩是孙明华提出来的,孙明华也在陆军医院住院,只要孙明华能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李邦藩。
“勉强可以下地走了,今天晚上我就动手。”孙明华缓缓的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在医生看来,还不能下地。
可孙明华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虽然走动会牵动腹部的伤口,但他能坚持。暗杀李邦藩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如果李邦藩回到政保局,他与曾山也没好日子过。与其以后被打入冷宫,宁可拼命一搏。
“你想好如何行动了没有?”曾山问。
“那边的病房以前我去过,医院外面守卫森严,可里面并没有特别防范。”孙明华说,陆军医院以前只供日本人看病,后来本清正雄点头,才让政保局以及一些重要人员来此治疗。
“朱慕云可是个极度谨慎之人。”曾山提醒着说,朱慕云在这方面,可以说特别的固执。为了保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他再谨慎,也不会想到我会动手。”孙明华自信的说。
“如果他晚上又住在病房呢?”曾山问,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朱慕云为了表忠心,可以给李邦藩舔干净脏了的鞋子。
“那就连他一起干掉!”孙明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可以牺牲任何人。他虽与朱慕云关系不错,但在这样的时刻,绝对不会因为朱慕云而影响行动。
“很好。”曾山拿出一把装着消声器的勃朗宁,悄悄塞到孙明华手里。这是一把没有登记的黑枪,里面的每一颗子弹,都涂了剧毒。只要被子弹擦破一点,必死无疑。
“局座,用不着这个。”孙明华自信的说,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朱慕云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李邦藩神志不清,如果对付这两人还要用枪,他这个情报处长也不用干了。
“你身上有伤,拿着这个以防万一。这枪没有登记过,丢在现场也没关系。”曾山说。
“好吧。”孙明华将枪接过,顺手塞到了枕头底下。
“我收到消息,袭击你的军统古星组人员,明天上午会分批进城。”曾山缓缓的说。
“真的?”孙明华眼睛猛的一瞪,一下子坐了下来。可是,腹部的伤口,让他痛得眉头拧到了一起。
“明天晚上,他们会在花满桥一带集合。”曾山说,这是他的机会,花满桥那一带比较偏僻,到处都是小巷子,一旦遇到危险,随时可以撤离。
“局座,我能否参加行动?”孙明华问,军统的胆子也太大了,刚袭击了政保局的小分队,这么快就敢进城。
但是仔细一想,军统的策略还是很正确的。要不是有内线的消息,谁会想到,军统竟然会这个时候回城呢。
“当然不行,但你放心,我已经作了周密安排,保证军统一个也跑不掉。”曾山郑重其事的说,此次伏击军统,他不会向日本人汇报。
“局座放心,明天你一定能听到两个好消息。”孙明华笃定的说,他除掉李邦藩,对曾山是个好消息。消灭古星组,又是一个好消息。
曾山双喜临门,局长之位肯定跑不掉。他有信心,明天一大早,就让曾山先听到一个好消息。
李邦藩苏醒后,朱慕云晚上当然不会再睡病房。之前是为了“照顾”李邦藩,朱慕云才作出这样的姿态,让别人认为,他对李邦藩无比忠诚。其实,朱慕云在病房内呼呼大睡,根本不用照料李邦藩。
对李邦藩的安全,朱慕云也没有特别在意。陆军医院,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况且,想要对李邦藩不利的人,除了军统就是地下党。朱慕云目前是军统在古星的负责人,他并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要暗杀李邦藩。而地下党,一向不搞暗杀。
朱慕云总是表现出一副怕死的姿态,除了不想参加政保局的行动外,更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朱慕云虽然思维缜密,可他也没想到,曾山竟然敢对李邦藩动手。先不说李邦藩的身份,就算以李邦藩的职务,曾山行刺李邦藩,就是找死的行为。
晚上,孙明华等护士查完房后,将手臂上的针管拔掉,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换了套紧身衣服后,仔细穿好鞋子。将枕头下的手枪插到后腰,又将被子内塞了个枕头,再把被子圈起来,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床上睡了人。
打开窗户,像只猫一样,从窗户翻了出去。孙明华早就计划好了线路,他的病房在二楼,李邦藩的病房在三楼。孙明华攀着下水管,先下了楼,靠着窗台走到李邦藩的病房下,再爬下水管到了三楼。
旁边正好是李邦藩的病房,李邦藩的病房没有灯光,孙明华在外面听了一会,屋内好像没有动静。他掏出匕首,将窗户的插销拨开,双手一撑,身子就落在了屋内。脚落地的同时,右手同时将枪拔了出来。
孙明华几步走到病床前,抬手枪的同时将保险也打开,然而,正当他准备开枪的时候,发现病床上竟然没有人。
孙明华大吃一惊,他已经作好暗杀李邦藩的准备。暗杀上司,一旦泄露,谁也救不了他。在行动之前,孙明华已经想好一切,哪怕就是自己暴露,也一定要除掉李邦藩。甚至,朱慕云住在这里,他也不会手软。
可是,孙明华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孙明华希望,李邦藩只是临时外出。他转身将窗户关好,躲在床底下。
然而,等了近一个小时,李邦藩依然没有回来。孙明华知道,今天晚上不会再回来了。他将病房内的一切,尽量恢复原位,比如说床底下的痕迹,地面的脚印,还有窗台上的灰尘。
当然,晚上不可能做得完美,可晚上没有发生事情,想必李邦藩不会注意这些。孙明华也知道,李邦藩除了医院的专门护士外,还有一个特别护理。明天一早,就会来打扫房间。到时,一切都恢复原状了。
曾山一个晚上都没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等着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可是,直到窗外开始变亮,都没有等到这个电话。
一大早,曾山就去了陆军医院,李邦藩的事情没有着落,他实在没心思工作。今天晚上,军统古星组的成员,会在花满桥一带聚集。这是消灭军统古星组的好机会,他必须全力以赴。
原本,曾山想直接去李邦藩的病房,可走到二楼,还是拐到了孙明华那里。昨天晚上的行动有没有成功,孙明华最是清楚不过。
“怎么样?”曾山走进去,顺手将门关上,问。
“没在。”孙明华遗憾的说,昨天晚上的行动,是改变他和曾山命运的机会。然而,李邦藩竟然不在病房。
清早,他就借着散步的机会,打听了李邦藩的下落。昨天晚上,李邦藩确实外出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怎么会呢?”曾山惊诧的说,李邦藩意识模糊,记忆力衰退,应该老实在病房休息才对。
“我也不知道,现在可能都没回来。”孙明华说。同时,他向曾山低声汇报了自己的行动过程。为了暗杀李邦藩,他在李邦藩的病床下等了一个小时。
“我去看看。”曾山说,但是,出去之前,他打开了孙明华病房的窗户。
孙明华与李邦藩住的都是单独病房,窗台上的痕迹很淡,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然而,下水管上的痕迹是掩盖不了的。幸好,孙明华没有直接从窗台走过去,而是先到地下,再沿墙走过去的。
朱慕云也很早就到了陆军医院,向李邦藩汇报工作,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停车的时候,朱慕云注意到了曾山的车牌。他看了看时间,曾山竟然比自己还早,真是奇哉怪哉。曾山来陆军医院,肯定不会是看望孙明华。
因此,朱慕云都没有去三楼,直接在二楼就转到了孙明华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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